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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到底出了什么事?”九娘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睨睨,回来后,她像掉了魂似的,痴痴呆呆不言不语。
      然而这仍然不能令沈大年满意,“贱货,她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人家怎么会把她赶出来?”他咬牙切齿道,“你是怎么教养女儿的?我好心好意护着你们一家,等来的就是这样的回报?”
      九娘根本懒得理他,眼角的黑痣凝重如枚蓄势待发的铁蒺藜,紧紧盯住睨睨的脸,看了又看,“好孩子,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我替你担着。”
      睨睨突然哭出声来,人渐渐开始发抖,控制不住地,像是被淋了雨,身体每一寸每一分都感到寒冷无助。
      “喂,你还管她做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沈大年不耐烦起来,用力扯了九娘的手臂,“这次得罪了景公子,总要想个法子去道歉。”
      “你还想做什么?”九娘冷冷地看着他。
      沈大年一指荆儿,“这个小的多少岁了?”
      “十四了!”九娘眼皮也不眨。
      “那也不小了,到底是姊妹俩,长得很相像,小姑娘看上去更有福相。”沈大年重新欢喜起来,“这样吧,把她送到荻花洲去,不能做妾,就当婢,总要哄得景公子高兴才成。”
      “好呀,这真是个好办法。”九娘‘咯咯’笑了起来,她难得肯笑,笑起来时也真是艳如春花,沈大年看得呆住,也顾不得荆儿在眼前,急吼吼去搂她的腰,“我的宝贝,难得这么通情达理向着我,放心,清露坊还是你的,我护着你┅┅”
      “好呀。”九娘笑脸突然一收,暴风骤雨般的怒气,兜头盖脸的砸下来,她忍了这些年,终于再也无法承受,十指尖尖如十把匕首,朝着沈大年的脸上扎过去,“不如咱们一道死了,你去阴曹地府里护着我!”
      沈大年猝不及防,脸上已被抓得鲜血淋漓,才要躲,九娘扑上去搂着他脖子,一口往颈子上咬下去,他也是学过武的人,不过呆了一呆,立刻已反应过来,双手如铁钳,竟把个柔弱无力的女子举了起来,重重抛到墙上去。
      眼见九娘鲜花般的身子自墙上撞得弹下来,人俯在地上,死活不知,“你这个坏蛋!”荆儿痛哭起来,奔跑过来扶九娘,沈大年一个耳光把她抽倒在地。“你也是个贱胚子!”他脸上血水淌得衣襟湿透,想必伤得不轻,恐怕这一个月都不能见人了,心里犹不解恨,踏上去一脚蹬在九娘背上,“贱人,你很想造反么┅┅”
      他倒不想杀她,不过也不能轻易饶恕,正在想怎么折磨才能解气,脑后忽地一股风声,睨睨轮着东西兜头砸过来。
      沈大年吓一跳,赶忙缩紧脖子,一架一尺多高的山水嵌石屏风已擦着鬓角飞了过去,也不晓得睨睨哪来的力气,若真敲上了,对面墙上怕是要溅得一蓬脑浆子。
      “臭丫头!”沈大年既惊又怒,没料到她真敢动手杀人,顾虑着自己本事虽大,还没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若是惹出人命来,什么前途都保不住了,何苦和这两个小女子纠缠不休。眼见睨睨又抬了屏风冲过来,他抬腿一脚踹过去,正踢在□□,睨睨实在硬气,痛得面色苍白,居然没有避开,不过身子晃了一下,重新鼓足力气扑上来,沈大年很有些腿肚子发软,虽不怕她,倒也有些头疼,再不敢多呆,猛虎似的上去把她拳打脚踢了几下,也不知揍在哪里,眼看她躺在地上再无声息,才罢手走了。
      佣人们不知出了什么事,没有九娘的命令也不敢进来,待他走了,才去堂中探看,荆儿才从地上坐起来,脸上肿起老高,哭着去拉九娘,又惦记着睨睨,众人看得无不心里发酸,上前一一扶起安置。
      九娘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如火烙般灼痛,拼尽全力只从嗓中发出一声哑叫,这才真正清醒了,问,“睨睨怎么样了?”
      荆儿早候在旁边,忙端了水喂她,道:“她还躺着呢,找了张大夫来看,说是手上有处骨折,似乎还没伤到内脏,其余全是外伤,应该没什么大事,可是总不肯说话,一直看了墙角发呆,都变得不像是她了。还有┅┅”一边说一边又哭,九娘自己的五脏都在滴血,咬牙道:“还有什么?”
      “族长方才派人来,说睨睨这次被送回来,是犯了□□之罪,连累到全族的名声,咱们家的房子酒坊还是要充公到族里去,再过两天还要召集全有人去祠堂严审她。”
      “混蛋,简直是赶尽杀绝!”九娘心口闷痛,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哑声道:“看来睨睨是保不住了,咱们得把她送出去。”
      “送到哪里去?她还病着呢!”荆儿急。
      九娘面色发青,一时倒也没有办法,旁边管家想了想,道:“我倒有个主意,夫人可知道离此地三十里路程的岷山上,有个大夫叫蒋捷?”
      “不错,似乎有这么一个人!”
      “听说此人懂得各种偏方怪药,许多走到绝路的人都去找他。只是行事很有些邪道,又不肯离开岷山,不管什么病人,一律由家里抬到山上去给他看。”
      “正好!咱们把睨睨带去他那里避难。”
      九娘真正行事果断,一经决定,马上叫人准备妥当,乘着深夜,立刻把睨睨送走了。
      蒋捷向来以高山隐者自居,虽然岷山并不算巍峨,他也向病人收取重金,见客时他喜欢穿宽袍大袖的衣服,更衬得人瘦小枯干,两撇小胡子梳得油滑俏皮,脸上表情凝重,刻意做作的仙风道骨。他走到榻前仔细打量睨睨气色,又拉过手腕号脉,皱眉:“不过是普通外伤,送到我这里做什么?”
      “是,是,我家小姐身上的病倒没什么,心病却很重,除了蒋先生的妙手,怕是没人能治。”管家赔笑。
      蒋捷抬眼看了管家一眼,脑中飞快的盘算,“在我这里治病,可是要付双倍药钱的。”
      “明白,明白。”管家一口气应了,从包里取出一封银子,“这里有五十两白银,先看看,如果不够,我再送来。”
      “嗯。”蒋捷满意点头。
      睨睨的病也生得怪,伤口很快就痊愈了,断裂的手骨也重新接好,只是总不肯开口说话,整日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口处一片天光,仅此而已。
      反正预付了医资,蒋捷也懒得管她,山上只得一个药童服侍起居,好在睨睨也会打理照料自己,添不了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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