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三】 ...

  •   荻花洲是建在山顶的楼宇亭台,主人的来历非富既贵,据说只有族长才晓得他的身份,九娘说得对,她们争不过命数,不论她们怎么反抗,族长还是带着人逼她换上红衣红裙,硬塞到一只小轿子,抬进荻花洲。
      她并没有马上见到荻花洲主人景兰亭。
      坐在精致华美的房间里,人觉得压抑,像困兽在笼中,却不知道该怎么咆哮挣扎,于是,只好沉默,
      婢女们笑吟吟守在身后,偶尔交头议论一下,想必是在说她奇怪的发型,衣服怎么这么凌乱,说着说着又银铃般笑起来,像一群无忧无虑的鸟儿。
      睨睨冷冷地回头看一眼,女孩子们立刻噤声,吐吐舌头,一脸这女人好凶的表情。
      “你们主人什么时候过来?”
      婢女们再也忍不住,又笑起来,“主人正在陪客人喝酒,恐怕要三更后才能过来了。”大家一边交换眼色,看,这个新来的女人很不怕差,这般性急地要邀宠。
      睨睨沉下脸,“那好,我就在这里坐到他来。”
      “你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四更天后,景兰亭终于走进房间,竟然长着极讨人缘的清秀面孔,不过二十五六年纪,哪里是她想象中的猥琐中年男人。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笑嘻嘻地看着她,是一个新郎在看他刚娶的新娘子,喝退了所有的婢女后,他贴着睨睨坐下来,伸手拂她长发,手势温柔,有一刻睨睨差点板不下脸,可是一转念,她猛然别过身,避开了他的手。
      景兰亭并不很吃惊,就像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了她,了解了她的脾气似的,说:“你的脾气真是大得很”。他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得动人心魂,还有两只尖尖的略显稚气的犬牙,这样的笑脸大概能打动天下所有女子的心了吧,可睨睨的心里只有恨。
      她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是个爱干净的人,对吗?”
      惊异于她的态度,景兰亭止住了笑,挑起了一条眉毛,“算是吧。”
      睨睨手指头都在颤抖,努力镇静道:“爱干净的人应该不会碰别人的东西,任何东西,包括女人”。
      “那又怎么样?”景兰亭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别人的女人”。
      “我是的。”话一出口,顿时感轻松了不少,一想到那个□□的身体,她的脸上甚至隐隐升起了红晕,呵,还有他看着她的样子,那样俊美的男子用起情来真是非常动人的,她真正微笑起来,骄傲道:“我早就是别人的女人了。”
      “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我是不会心甘情愿的服侍你,除非你强迫我。”她停了一停,盯着景兰亭发怒而变得极为严肃的脸,“你不会是那种人吧?”
      睨睨终于能安静地度过这一夜,虽然命运因此变得更叵测艰难,可她觉得还是很值得。
      十月初时,天气愈加凉快,黄昏时,仆人们忙碌起来,远远地,传来阵悠扬乐曲,婢女居然来请她去后花园,“公子请姑娘务必去一趟”,她说。
      睨睨并不奇怪,自从那个令人不愉快的晚上后,景兰亭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仿佛从未见过她这个人,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是杀是罚,不过是迟早的事,他需要一些时间,而她,极其耐心的等待着。
      落晚亭座落在后花园中心处,是架在院中的一条飘浮着美丽浮萍与睡莲的小河上的六角亭子,占地很大,至少可以摆上四桌酒席,尤其是黄昏时,迎着轻快的笛声,和着河边垂柳与河中白紫的莲花的景色,落晚亭就象是人间仙境。
      她知道今天将是个特殊的日子,于是换了身素色的衣裳,也不梳髻,索性用丝带系了满头乌发,长衣宽袖地随婢女去到亭里,一身骄傲,眼角也不扫,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
      谁知景兰亭却不肯让她清闲,方坐下,就听他在那头道:“庄南县的人呢?”
      睨睨抬起头。
      他不是在对她说话,他看着另一桌上的人。
      那人笑吟吟地站起来,焦黄脸皮,凹面耸额,唇上眉毛似的两条小胡子,“景公子是在说我吗?小人名叫沈大年。”他的声音像蘸了蜜,只是甜得有些发腻。
      族长?睨睨眨眨眼,记忆里族长是个严肃至苛刻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对人笑。
      沈大年根本没看到她,向前一步,行礼道,“多谢景公子盛情赐宴,能见景公子这样的贵人,小人实在三生有幸。”
      “哦?”景兰亭眼皮也不抬。
      沈大年赔笑着又躬身作辑,一转眼,终于看到睨睨,脸上更是笑成一朵花,“哟,睨睨呀,换了身衣裳都认不出啦。”
      睨睨咬着嘴唇不说话。
      其实景兰亭早看到了她,见她旁若无人地立在那里,头发被风吹得扑在脸上,浓眉明眸的女子因此显得柔弱无助,不由自主,他皱了下眉头。
      “你是沈氏族长?正好,把这个女人领回去,我这里实在容不下她。”
      “呀?”沈大年呆住,不知所措。
      景兰亭冷笑起来,“怎么,难道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不,不。”沈大年额头淌下汗珠,当初来讨这个女孩子时他就觉得不好,因为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虽然人长得美,可是脾气暴烈性格乖张,完全没有她妹妹似的温柔可人,终于还是闯祸了。
      “走就走。”睨睨倒是很爽气,松了口气,像出笼的小鸟,对着景兰亭的方向道,“我才不想到你这里来呢。”
      景兰亭看她一眼,面无表情,无来由的,睨睨被他看得心中一软,细想过来,对方实在是个好人,本来只要告诉族长她已非完璧之身,浸猪笼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了,而他现在只是遣她回家,她性格直爽,也不知说什么,犹豫了半天,不过是句,“谢谢你。”
      “咦,这算唱得哪一出。”亭外缓缓走进来几个人,想必是迟到的宾客,当先一个把睨睨上下看了几眼, “蛮漂亮的小姑娘嘛,怎么会容不下?”
      那人是名长髯白发的老人,面皮白中透出红光,精神矍烁,模样极其爽则稳当,穿一身掐银线百蝶团花大袍,边走边对身旁的蓝衣男子笑,“说到风流多情之处,小景可要比你怜香惜玉得多。”
      那人侧了脸,还是同那夜一样,俊美如天神,连嘴边的懒散的笑容都是一样的,睨睨面色瞬间变得青白,不过几天而已,为什么她总觉得已过了一辈子?竟有种隔世相见的惆怅?
      他也看见了她,有些意外,但毫不在意,只看了一眼,便转去别处,“我怎可与景兄同日而语,他是真君子,我却是真小人。”
      睨睨只觉胸中有一团烈火似要冲出胸膛,哭不出来,堵在里头窝心的疼。
      “你这贱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我走!”茫然间沈大年已疾步过来,大力推了她一下,低声地,“回去再和你算帐!”
      在而她早已魂飞天外,一个趔趄,竟重重扑到草地里,皮肤贴在泥地上,冰凉,细细扎人,真实的痛。
      周围有女子嘻嘻哄笑起来,她知道他也在旁边看,不远处一双嵌宝绘彩的鹿皮靴,静静站在那里,默不做声。
      “蠢货,真丢脸!”沈大年急得直跺脚,要不是碍着旁人,早上去踩她几脚,睨睨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那双靴子,连同上面垂下的衣袍下摆,袍角绣满如意结,她知道他在看她,低着头像看着一条狗,于是自己用力把眼泪咽下去,重新站起来。
      那人果然在看她,双眸漆黑,阴沉沉地辨不出神色,恍惚地,他似天神威风凛凛,而她便是他的逃奴,插翅难飞。
      她侧了头,却看到他的腰际悬着长剑,如果有可能,他会不会用这柄长剑杀戮过来,一记刺入体内,如同那晚一样迅速果断?
      “走,快走┉┉”沈大年像赶着牛羊似的,催她离开落晚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