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昙问》瞳雪/冰眸

4、第一章（三）

　　叮叮叮，噹噹噹，叮咚叮咚……
　　迷迷糊糊的睡夢中，富有輕快節奏感的敲打聲一陣一陣地傳到耳邊，即使是有意壓低的聲音，但在一片安靜的環境裏面依然難以全部掩蓋。
　　將近正月的季節充滿了各種生機，或許有些樹木花草依然帶著枯葉垂敗落寂悲涼的滄桑感，但是不同季節總會有不同的花種開放，而介於兩個季節之間這個夾縫時間天地間就更是有著獨特的別樣風情。
　　凌霄閣中或許桃花仍未發芽，但是銀杏的黃色卻給這個冬季的最後時光帶來了一絲暖意。通常情況之下銀杏只有秋天才有黃色的扇形葉片，但是在洛曇宮這個四季本來就有點反常的地方，銀杏黃葉落下之景就順應氣溫的平緩而持續到了冬季季末。
　　沒有春暖花開沒有夏荷搖曳，但是在這樣的金色天地裏面卻別有一番風情。
　　“我說小師傅，你確定這個藥真的是這樣用的嗎？”
　　凌霄閣一處竹簾全開的水榭中，長相清純的白衣少女站在一張床榻前，看著那床上的病人柳眉輕皺語帶擔憂地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聽到問話抬頭轉身的那名戴著黑色面紗的男子只是淡淡地掃了那床榻上的人一眼，沒什麼所謂地繼續低頭搗弄那些需要研磨的藥材。
　　爲了保持空氣清新，御迦藍在接掌那些傷患之後就把他們分門別類地安排了不同的住處。被魔狼咬了的三人被分配到水榭旁左邊的房間中，而其他傷者則全丟右邊的大房間去。病人安置好之後就給手下的徒弟分配任務，讓他們誰誰誰負責照顧那幾個，基於每個人所長不同所以御迦藍才會想到這種分配。
　　而這次救回的這堆人中傷勢最為詭異的那名青年就直接由他接管處理。於是人就這樣被他安置在了這個水榭裏面，美其名曰是爲了任何時候都保持空氣清新所以他把人搬來之後就每天拉上水榭四周擋風的竹簾讓大風天天在這裡灌來灌去，要不是這裡是冬日太陽直射的地點，一名病人在這裡待兩天估計不病死也凍死了。
　　為人莫名其妙醫術也好得莫名其妙的御迦藍想法當然也异於常人，所以他說這樣救人是對的別人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在瞭解某個事情真相的一些人眼中，這安置地點養病方式明顯是整人多過救人。
　　御迦藍一開始並不打算把人抬到這種地方來的，即使這裡風景好氣氛佳也絕對不是病人休息養病的好住所。之所以會突然改變安置地點完全是出於他從李育欣口中聽到的救人過程。
　　所以結果就變成了這樣——大冬天的中午時分，病患躺在床上昏睡三天依然不醒，一姑娘在床邊一邊煎藥一邊照看，而主治醫師本人則專心地搗弄藥材偶然和姑娘閒聊幾句——這畫面看上去很和諧沒錯，不過那些冬風可不見得會因為這個地方氣氛溫馨就少刮一點。
　　一句話——這個水榭是真的很冷。
　　“我研究過了，這種藥就是要這樣用才能顯示出它的效用。不用懷疑用法，死不了人的。”
　　溫言軟語之後是低沉磁性男人聲，面紗男子把一把藥粉倒在一個小碗裏面之後繼續轉身取過另一種藥材，估量出需要的藥量后繼續細心地研磨。
　　她不是要懷疑這藥的藥性，而是懷疑用藥的方式啊……
　　嘴角微微抽搐，白衣女子決定不再多說。
　　反正小師傅說不會死人就肯定死不了人，至於別的，就不是她小小學徒可以思考的問題了。比起這些，還是煎藥要緊，這藥如果沒有人看著的話糊了就是一大損失了，畢竟那藥材不是說有就能隨便找到的。
　　拿過棉布輕手打開藥煲，頓時一陣草藥特有的香味飄散於空中，白衣女子看了看裏面的水量確定這藥已經煎好之後把藥煲拿起放到墊了一層竹片的桌子上，然後轉身把放在一旁的清水放到爐子上面，讓那些剩餘的炭火繼續燒開水。
　　“小師傅，藥好了。”
　　“先放著，冷卻之後把那些藥粉倒進去攪拌均勻之後就敷到傷口上吧。”
　　依然是沒有回頭的背影，面紗男子連看也沒有看就把裝碗的藥粉遞到身後去，示意白衣女子接過。
　　“恩……”
　　細微的呻吟聲就在這時從床榻的方向傳來，白衣女子立刻轉身走到青年身邊想要看看對方是不是醒了或者是有什麽不適，只是當視線觸及那張臉時女子也只能皺眉了。
　　很老實地說，這個樣子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看臉色才好。
　　“恩……這裡是……”
　　幸好青年這次不是以往的莫名呻吟，而是真的醒了。
　　“醒了？”
　　聽到聲音面紗男子這才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到床榻邊。半邊臉被黑色面紗遮擋著的長相不明男子讓剛清醒過來的青年眼神中閃過疑惑，然而當他視線觸及對方唯一能看清有著勾魂攝魄魄力的雙眼時不免心神一晃。
　　有那麼瞬間弄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在現實中還是依然流連夢中。
　　“怎麼在發呆了，你確定他真的醒了？”
　　用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發現那一雙眼睛依然呆滯后面紗男子轉身問身後的女徒弟。
　　“你也聽到聲音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青年不是剛醒來張著眼睛睡著了就是失神了。
　　起初看到師父這雙勾魂眼的基本都是這個反應，不奇怪啊！
　　白衣女子不滿地反駁了一句。
　　“呃，我醒著。抱歉，剛才失神了一下。”
　　待面紗男子雙眼移開之後青年也終於回神了。
　　由此看出此眼睛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
　　聽到聲音白衣女子對著面紗男子丟出了一個“看吧”的眼神。
　　“看什麽看，還不快去告訴千綏，快去快去。”
　　沒有理會女徒弟那不尊敬師長的態度，面紗男子揮了揮手把對方趕出了水榭，轉身扶起那名剛清醒的青年。
　　“這裡是幻靈山腳下，你從山上掉下來就一直不省人事到現在，昏睡三天了，是我們家的少爺把你們救了回來的。你的那些同伴在別的房間養傷，你不用擔心他們。”
　　動作迅速地在對方身後塞了枕頭，面紗男子轉身就拿起一個水杯遞給對方。
　　“謝謝……”
　　下意識地抬手接過，當青年喝下水后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問題所在。
　　“爲什麽，爲什麽我的身體可以動了？這個毒明明沒有解藥才對啊……”
　　隨之像想起了什麽般抬頭詫異地看著面紗男子，青年的眼中閃過了陣陣激動神采，只是那之中夾雜了更多的不明情緒讓被看的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青年到底是高興還是哀傷。
　　是說這人此刻在想什麽他還真沒有興趣知道，他只管救人的，人救活了就沒有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