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昙问》瞳雪/冰眸

3、第一章（二）

　　午後的陽光照耀在琉璃碧瓦上就像璀璨的星光，一閃一閃的從遠處看去仿佛美麗的寶石。但是對於那些睡午覺的人來說卻是引致他們失眠深表痛恨的源頭，沒事那麼耀眼一個不小心隨便轉側被晃一下什麽睡意都沒有了。
　　本應是午睡正好的時辰，但是在白衣少年叫喊著快來幫忙之後整個安靜的洛曇宮因此變得熱鬧起來了。
　　陸陸續續的傷者被一支沉默的隊伍抬回，一直散佈在宮內各處的各侍女在得知事情之後也像趕集的群眾般瞬間出現在了傷者的身邊，神出鬼沒的程度和那些青衣男子還真有幾分相似。
　　“迦藍——迦藍你在哪裡？冒一下吧迦藍，找你有事啦！”
　　把安頓的事情交給那些侍女后，白衣少年繼續馬不停蹄地跑向正殿後面相對隱蔽的一處花園。雖說是花園，但是那些茂密的枝葉卻讓這裡看上去鬼氣森森的，分佈不均的各式盆栽隨意地擺放在地上，要說那些空出來的地方是小路，但又不夠一人立足，但要說這裡沒有道路行走，卻又有點說不過去。
　　總的一句來說，假如不是對此地非常熟悉的話，不管是誰走進去都會被這個小型迷宮弄得暈頭轉向。
　　“迦藍。”
　　張著口大叫了幾乎一刻鐘的時間，白衣少年依然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但是除了這裡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麽地方是可以找到那名宮內一流的醫師。這個花園裏面種植的都是對方精心栽培的各式藥材，種植者平時恨不得全天蹲在這裡照顧它們即使不吃飯都沒有所謂，所以在這裡找不到人還真有點奇怪。
　　“迦——”
　　“行了，不要叫了。他人就在你後面你叫什麽啊？”
　　仿佛是終於忍受不了少年的叫喊，跟著一起回來的李育欣終於皺著眉頭出聲喝止。再這麼叫下去不要說御迦藍了，就連別的人都會被他給叫出來的。
　　愣了愣，少年轉頭看了看身後的灌木叢，除了一整片綠色夾雜著一些不知名的紅色葉片之外根本看不到一個人。
　　“身後哪裡有人了？”
　　你耍我啊？
　　怒瞪了一眼李育欣，白衣少年繼續再接再厲地張嘴喊叫，只是在他口張開沒有多久，那所謂“身後的灌木叢”突然開口了。
　　“……有人啊，我就在這裡。”
　　“鬼呀——”
　　順著聲音看過去，白衣少年大叫一秒跳到李育欣身邊雙手捉著對方就差沒整個人掛在那修長挺立的人身上去了。
　　灌木叢中突然一雙眼睛驀然張開，本應在昏暗的光線之下看不真切，但就那麼湊巧地一縷陽光傾瀉而下，然後又非常剛好地照射在了眼睛的位置上，於是這一幕看在白衣少年的眼中就成了一副充滿詭異色彩的恐怖畫面。
　　“是我啦，你不是要找我嗎？幹嘛一副見鬼的表情……是說這光線還真刺眼……”
　　朦朦朧朧的低沉聲線隨著那名從灌木叢中拔出身體的人慢慢向著少年接近。
　　和植物幾乎一樣顏色的衣著之上是一張完全看不出樣子的鬍子臉，散亂的頭髮上穿插著許多不知名的枝葉，要不是那行為舉止還算正常，別人看了都要懷疑這人不是森山里跑出來的野人就是一頭餓得身材和人一樣苗條的熊。
　　動作緩慢地把臉上的泥土擦掉，有著低沉聲線的男子靜靜地看著白衣少年，然後目光在對方抱著李育欣的手上劃過最後停留在那身白色的衣服上。
　　“那是……血？”
　　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在一堆雜亂的不知是鬍子還是頭髮中變得更為不明顯，沒有在意自己此刻的打扮到底有多糟糕，御迦藍伸手把少年從李育欣身上拉下來，然後捉著對方的肩膀在自己面前轉一圈，再轉一圈，之後繼續轉圈。
　　“……那是別人的血，不是他的。還有你再轉他就暈了。”
　　覺得再不阻止等一下正殿中不止傷患一堆還多個頭暈的宮主事情就更頭痛了，李育欣連忙出手阻止御迦藍那不知是故意還是習慣性使然的御式檢查方式。
　　終於停止之後，白衣少年除了一頭暈之外基本上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不過正事他還是沒有忘記的，要不是早就習慣了此人檢查身體時習慣玩轉圈圈的話此刻的他腦子也很難保持三分清醒了。
　　“這是……這是別人的血……現在正殿……正殿上有一堆傷患，你收拾一下出去看看怎麼救吧……記住要收拾……”
　　否則光你這個鬼樣走出去不嚇死人就已經不錯了，還說救人。
　　“傷患？”
　　一聽到這個詞御迦藍那幾乎被亂髮埋起來的雙眼突然閃過一道異彩，然後手指放嘴唇邊一聲口哨吹出，立刻數道人影出現在花園裏面。
　　“醫療小隊集合，目標正殿裏面的傷患，快去救人順便試一下最新發現的藥草功效如何。”
　　伸手指向正殿的方向，御迦藍對著那些手拿木箱出現在他面前的十名男女，嘴角微微一勾就對著眾人下指示。
　　“你們先走，我去收拾一下就過來，記住給我留個人啊！”
　　揮了揮手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后御迦藍邁起腳步就向著自己的房間衝過去。
　　“嘻嘻，知道了小師傅，我們會留個最棘手的給你的。”
　　不知是哪一位女弟子輕輕一笑，在白衣少年頭終於不暈看清楚那些人的身影時也只來得及看到他們對著自己行李的殘影，一晃回神后就什麽都看不到了，人什麽的已經一個都不剩全跑光了。
　　“動作真快……”
　　暗自感歎自己宮中身手了得的人真是太多太多的少年宮主轉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後，本應該站在旁邊的李育欣也不知何時不見了。
　　“這人跑得也很快……果然宮裏面的人逃走本事就是一絕啊……”
　　喃喃自語地搖了搖頭轉身向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白衣少年隨意地抬頭看了看天，本應是非常隨意的動作非常隨性的行為但是在眼角余光瞥見一抹黃衣殘影之後突然驚悚了。
　　完全是本能驅趕地腳步一轉向著來時的方向跑過去，白衣少年臉上的表情已經再也看不出任何的隨意悠閒，如臨大敵的神情讓一路路過的幾位侍女都難得地停下了腳步。
　　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他們這位泰山崩于前依然臉不改色的年少宮主露出這樣的表情的呢？
　　答案幾乎是下一秒就得到了。
　　“嘖嘖嘖這人居然是那個誰誰誰，而這邊這個就更厲害了，竟然是那啥啥啥，看來這次真的是撿到寶了啊~~~”
　　充滿別樣風情的嬉笑聲像銀鈴般地輕輕從正殿一大門內傳出，聽到聲音白衣少年幾乎想也不想地伸出腳就把那扇雕花大門踹開。下意識的行為之下是完全的習慣性動作，興許是踹門踹習慣了的關係，完全就把“這扇門有著千年歷史見證了一代又一代宮主面對各種危難依然傲立不倒的英姿一定要好好保養對待”的叮囑給全然忘記了。
　　“銀月虹你不要來添亂啊！”
　　因此當少年的聲音連同腳出現在大門時，所有在裏面或忙碌照料或救死扶傷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興許是習慣了少年的活潑好動，那些目光也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就立刻移開了，然後繼續各做各的事。
　　但只有一個人例外。
　　“千綏哥~~~~”
　　溫柔到不行的聲音配上那張明媚如陽光的燦爛笑靨，明明是非常甜美的一張臉，卻讓白衣少年硬生生地嚇出了一身冷汗。
　　“千綏哥你果然是有前途的人啊！”
　　大踏步跑到少年的身邊，無視身高的差距黃衣少女伸出手就一臉感慨地拍打著對方的肩膀。
　　“我的眼光果然沒有錯！千綏你絕對是一個有前途的人！”
　　感動之餘順便擦了擦眼睛，就差兩滴眼淚銀月虹此刻的神情就和“吾家有女初長成”這句子給人的感覺差不多一樣了。
　　一樣的帶著為人母感動自己孩子終於找到好郎君的欣慰之情。
　　“什麽？”
　　被唬得愣了愣的白衣少年千綏終於回過神來發出了兩個字的音節。看著身邊這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銀月虹，千綏開始覺得頭痛了。
　　他在帶人回來的時候首先要做的事情並不是找醫師，而是叫人封鎖消息或者直接封鎖整個云舒閣，他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讓這名披著羊皮的狼少女跑到正殿這邊來！
　　“呵呵，隨便散個步回來就豔遇了，你這不是很有做小受的前途嘛！果然上天註定你只能做受了！”
　　“……”
　　誰啊？誰過來把這人打暈拖走啊……
　　扶著額頭的千綏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或者他最不應該做的事情就是離開這個正殿之後再回頭，看吧，害到自己了。
　　“而且我看你這次救回來的人都是男的，看吧，就連上天都給你指點了一條明路了！”
　　握著嬌小的拳頭四十五度角抬頭望天。銀月虹臉上的表情笑靨如花得就像一朵初春的小菊花，可愛得讓人心生憐愛。
　　當然，這是不瞭解實情的人的想法，而瞭解此人為人的千綏則決定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
　　此時剛好路過他們身邊的幾名侍女聽到銀月虹的話之後悄悄地瞄了千綏一眼，然後半掩著嘴走進了正殿中，那些低低的笑聲當然沒有瞞過千綏的耳朵。
　　“……”
　　所以他更無語了。
　　如花似玉在放到某些人身上時也只能是一個貶義詞了。
　　由遠及近一陣清風拂過，一直把自己關在帳房裏面的然汐旖此刻則抱著一堆帳本快步路過正殿前廊，當他走過千綏身邊時突然頓住了腳步，然後轉頭看向對方，透著淡然冷漠的雙眉間輕輕地皺起了細微的紋路。
　　“千綏你……”
　　“恩？”
　　本來不打算在意只是路過的然汐旖的千綏在聽到對方叫自己的名字時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對方爲什麽停下這個原因他是真的不知道。而現在這個欲言又止的樣子為何而來就更不清楚了。
　　“你受傷了？”
　　“啪嗒”聲響，抱在手中的帳本掉落到地上，然汐旖伸出手捉著對方的肩膀，作勢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呀————！！！”
　　突然身邊的一干侍女齊聲尖叫了。
　　“現場脫衣啊啊啊啊太美妙了然你快上不要在意我們的存在我們只是圍觀不礙事的你快上啊！”
　　“……”
　　“……”
　　起初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千綏和然汐旖在聽到銀月虹的話后動作同時一頓，然後兩者不由得額頭滴汗了。
　　“……那個，這是別人的血不是我的，我只是去救人了。”
　　有氣無力地解釋道，對於周圍那些侍女的反應，千綏已經不想去多說什麽了。洛曇宮有著銀月虹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存在，就肯定會帶壞一堆人。而眼下這些侍女很明顯地已經被徹底洗腦了。
　　“……快回房換身乾淨的衣服吧，我……就不進去了。”
　　很有先見之明的然汐旖放開了捉著對方衣領的手，身影一轉就抱著掉到地上那些帳本消失在前廊的轉角處，那動作之快就連自認一向眼尖的銀月虹都只來得及捕捉到對方的衣擺一角，人什麽的早就不知去向了。
　　有時候眼不見為淨裝聾作啞可是明哲保身的真理，不好好學著運用只會對不起自己的列祖列宗，所以然汐旖用行動表明了自己對祖先的敬仰之情。
　　不想再被人加油添醋編出更多不明不白的故事的話就只能逃了。
　　“哎呀，然害羞了哦，好可愛哦~~~”
　　“……”
　　站在一邊抬頭望天的千綏只好頂著一頭黑線離開了正殿，回房換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