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昙问》瞳雪/冰眸

16、第四章（三）

　　時間的走勢可以說慢也能說快，至少在這個絕對力量的面前，世人都是平等的。
　　越是接近立春，冰冷的寒氣越漸消退，當所有的溪水從寒冰中流動后春天的腳步顯得更為急躁而溫暖。而天氣，或許是比溪水更早一步告訴人們春天到來的消息也說不准。
　　接連幾天的冬日晴天暖陽后，氣溫開始慢慢回暖，而那暖洋洋的太陽卻開始被緊接而來的雲朵遮蓋住了。陰雨綿綿不是誰都喜歡，雖然對於喜歡種植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才是最理想的栽培季節，但是對於討厭這種毛毛細雨的人來說，這樣的陰天，除了讓心情煩悶之外就是懶得外出。
　　“真是討厭，又到毛毛蟲季節了。”
　　伸出手接住樹葉滴落的一滴雨水，千綏看著外面的天氣，歎氣。
　　因為一到春天那些在冬天冬眠的昆蟲就開始冒頭，從小就不喜歡六隻腳以上生物的千綏每當看到這春天的毛毛細雨就會不由得想到此刻也許已經開始在周圍的樹上爬來爬去的毛毛蟲，於是久而久之地快要立春的這段時間都會被千綏叫成毛毛蟲季節。
　　這種時候他最討厭的就是到外面跑動，這種不濕不干的氣候讓心情鬱悶的同時，空氣中的水汽也會讓本應乾爽的衣服也變得黏答答，某個意義來說就是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不趕時間的話你可以過了這場雨之後再出門也行啊！”
　　身後背著簡便的行李，御迦藍和千綏兩人站在馬車旁邊打著呵欠。這種天氣真的很容易讓人犯春困，不管這時的氣溫是否還有些冷，光是空氣中的水汽就會讓人想要回床上睡覺。
　　“我也想啊，可是時間不允許我也沒有辦法……話說，你那張臉是怎麼回事？”
　　爲了等歐陽天那群人把他們向李育欣借的馬車拉過來，早就已經準備就緒的千綏他們一行人只好在宮門口旁納涼外加無所事事地閒聊。
　　天生一頭白髮灰色眼眸的千綏已經夠讓人側目了，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位站在他旁邊陪著一起納涼的人的那張臉硬是能比他還要吸引人，料是那些已經見過許多世面的洛曇宮侍女侍衛在走過的時候也不免多看他兩眼。
　　五顏六色的京劇臉譜，可不是隨處可見的，不多看兩眼怎麼對得起此人的賣弄貢獻？
　　“哦，這個啊。我昨天去問了一下紫諾，除了帶面紗之外還有什麽辦法是可以把這張臉遮住的，易容我不想用，所以她就幫我化妝了一下。怎樣，遮擋效果不錯吧！”
　　摸了摸自己的臉，御迦藍回憶起前不久他和他家小徒弟的對話。
　　“反正什麽方法我都沒有關係，只要能讓外面那些人看不到我的臉就好了。話說現在的女性出門還要打扮上胭脂什麽的還真麻煩啊，光是我這張臉就用了不下十種調色顏料，足足花了我三個時辰啊！現在的姑娘真是不好活啊……”
　　三個時辰用來打扮，那到底有多浪費時間啊！
　　說著說著御迦藍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同時慶倖他生為男性而非女性，雖然頂著一張比女人還要妖豔的臉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就是了。
　　“……”
　　紫諾後來說她只是開玩笑沒想到你會當真你咋就這麼容易受騙的呢？
　　扶額頭已經表達不出他此刻的無語心情，千綏決定跑去扶牆誹腹。反正牆壁就在他旁邊，距離近的很。
　　“千綏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我有帶藥出來哦，是早上吃多了嗎？”
　　一看到千綏背對自己周身氛圍怪異后，御迦藍也不再感慨手伸進衣服袖口中就打算給對方拿顆有助於消化的藥丸出來。
　　“迦藍。”
　　就在對方快要找到藥時千綏放棄了扶牆，轉身對著御迦藍勾了勾手指。莫名其妙的御迦藍就這樣被勾了過去，然後一個黑影閃過，他的身體就承抛物線狀向著不遠處的一個小水池飛了過去，“哇啦”水聲響起，御迦藍成功掉落到水池中。而那張臉也因為被水沖刷什麽妝都化了，京劇臉譜頓時變成了見鬼臉譜。
　　某個意義來說這種改變也是另一層意義上的震撼力。
　　“千綏你吃飽撑了嗎？無緣無故踢我幹嘛！”
　　“你立刻給我去弄個面具過來，然後把你那張死人臉給我洗乾淨！我們這次出去是辦事不是出去嚇人啊！”
　　不等那邊那個剛從水池中起來的人衝過來，千綏率先怒吼了。
　　到底是他太好騙還是和藥物接近多了人變呆了啊？
　　這根本就是紫諾開玩笑的爲什麽他還能這麼認真地當真呢？
　　被御迦藍這麼一搞，千綏越來越不看好他們此次的出行了。要是能平安無事地到達錦京就真的是老天太過眷顧他們了。問題是他們根本就不是會求神拜佛的人。
　　有了這樣的開始，可想而知後面的行程到底會有多精彩。
　　“迦藍這人有時候比育欣哥哥還要呆哦……對了，千綏你要吃橘子嗎？”
　　一直呆在馬車內的銀月虹聽到響聲掀開布簾伸頭出來，對著御迦藍逐漸遠去的身影搖頭歎氣一會後轉頭像變戲法般從袖子裏面拿出了一個金黃色的橘子。
　　“……我累了，我們進去等吧。”
　　還沒有開始已經感到疲倦的千綏接過銀月虹的橘子，一個利落跳起翻起布簾就消失在布簾之後，，聳了聳肩銀月虹也沒有說什麽後脚跟著縮回去馬車內繼續看書。
　　小小的插曲過後，兩人在車內等了不一會兒李育欣終於帶著歐陽天他們的馬車走到了宮門，而應該回去換衣服的御迦藍也在他們前腳到達宮門后後脚跟著出現在了千綏他們的馬車內，臉上剛才那張五顏六色的京劇臉譜已經換成了一張銀色面具，半遮半蓋地戴在臉上。
　　於是一群人集結完畢，宮門打開，幾乎就是眨眼間的時間，歐陽天他們就只覺眼前亮光一閃，當回神后他們已經出現在幻靈山的山腰密林中了。
　　“這是……”
　　對於身邊環境的巨大變化，不管是歐陽天還是他身邊的那些守衛都不由得內心震撼了一下，眯眼看著周圍景色的那表情仿佛是不相信眼前景象般帶著迷惑和不解。
　　幻靈山雖然才上來過一次，那還是最近的事，所以這裡的一草一木歐陽天還是能一眼就能認出。那一棵棵幻靈山特有的白色花草還在他面前呢！
　　“少主！那群人不見了！”
　　怔了怔，最先回神的林青此時終於發現應該跟著他們一起走出宮門的那輛馬車此刻卻不知去向。到剛才為止還在一起的有說有笑，轉眼之間卻沒有蹤影了，這情況突然得人不由得感到措手不及。
　　“不要慌。”
　　然而對於千綏他們的消失，歐陽天卻仿佛早有預感般很快就恢復過來。
　　如果不是他體內的毒素已經全部清除，本人此刻並不是在馬車內躺著動不了而是騎在馬上雙手捉著韁繩的話，他自己恐怕也對於那段在淩霄閣內的生活感到茫然。
　　白髪灰眸少年，可愛嬌俏的姑娘，以及醫術高超的醫師，每一個都讓人覺得神秘異常。千綏的那段胡扯只要有心分析就會覺得荒唐至極，一聽就知道不可能是真實的。但是那些人並沒有惡意，並且幫助過他們，歐陽天光是沖著這一點就不應該去追究這件事。
　　他們有心要隱瞞他們這些訪客就更不要去說破，這是他們唯一可以為那個地方的人做的事。而一起走出宮門卻不代表會沿路一起前進，雖然他還想和千綏他們多說幾句話，但顯然那些人此次出門也是有著某種目的的，爲了所有人著想，他們還是不要企圖去尋找他們的蹤影比較好。
　　水月鏡花的日子仿若夢幻，而現在或許是他們應該回歸現實的時候了。
　　“千綏他們幫助過我們，而那處後宮既然是隱秘之地我們就不應該到處聲張。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把那些事全部忘記，外人問起一律回答不知道。明白了嗎？”
　　“是！”
　　對於主子的命令，護衛們一致點頭回應。
　　閉眼深呼吸，當歐陽天再次張開眼睛時表情已經從初始的茫然轉變為了嚴峻。
　　“所有人跟上，回錦京了！”
　　沒有了任何顧慮沒有了任何阻礙，現在的他是時候去做他應該去完成的事情。
　　身為武林盟主之子，肩負武林豪傑的期望，他，歐陽天，是時候要為自己當初所犯的錯誤畫上句號了。
　　“碴！”
　　拉緊韁繩一聲呵斥，白色駿馬就這樣帶著一群人沖下了幻靈山。

　　於是話分兩頭，同樣的是一起出了宮門的千綏一行人，此刻卻非歐陽天那高深莫測的猜測般為神秘的目的而消失，而是基於一個非常讓人無奈的情況而和他們分散了。
　　“千綏你的準頭怎麼還是這麼差啊！爲什麽降落都會分散到這麼厲害的！”
　　一手捉著一支不太粗壯的樹枝，身處在懸崖峭壁上掛著的李育欣哭笑不得地抱怨道。
　　“咳，抱歉。我把注意力都放歐陽天他們那邊了，所以嘛……”
　　情況比李育欣好一點只是落到懸崖峭壁上某處突出的大石頭上的千綏盤腿坐著，苦笑道。
　　“育欣哥哥你先上來吧！我看那樹枝也撐不了多久了。”
　　情況可以說是非常好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只是落在懸崖上那片山坡上的御迦藍和銀月虹趴在峭壁邊對著下面兩人喊叫道。
　　加上歐陽天他們總共一共四個落點，除了某兩個是安全的之外，其餘的兩個簡直只能稱為險峻。由此看出千綏的控制力在落點方面還是需要好好鍛煉一下。
　　“其實這宮門不需要我打開把？迦藍啊育欣啊或者是銀月虹你們都可以開啊！居然找我這個方向白癡去開門也只能活該你吊在上面了。”
　　洛曇宮位於哪裡這個問題暫且不說，但是那個宮門卻是世間上少有的仙術陣法拼湊而成的，沒有特別身份的人是看不了那扇門，而能開門的人在洛曇宮裏面其實也就那麼幾個人。門要打開仙術就需要啟動，而仙術啟動后所產生的力量波動其實就是一個傳送陣，只要你想的就能把人傳送到任何地方。十萬八千里的距離還做不到，但是方圓幾里路的距離卻能輕易做到。
　　如果不是爲了怕歐陽天他們起疑心千綏尚可把落點設置到幻靈山之外，這種隨機落點他最拿手的了。但是相對的要計算準確的地標就是他最不擅長的事情，因此兩隊人馬想同時出門又不想出去后同時相遇那就只好計算出兩個不同的落點。而千綏在運用不擅長算術時其實是非常用心的，一心不能二用，於是就理所當然地出現了現在這個一邊隊伍安全一邊隊伍一半成員掛壁上的情景。
　　“……”
　　已經後悔把開門工作交給了路癡宮主的李育欣也不說話了，雙腳用力往岩壁上一蹬，跟著單手在樹枝上接力向上飛起，一個轉身后人已經穩穩地站在山坡草地上了。
　　而那個地方，就是一開始歐陽天他們被魔狼襲擊的地點。
　　“育欣你借一借啊啊啊啊啊——”
　　就在李育欣剛站好擺姿勢時，千綏的喊叫聲也跟著在他頭頂上方傳來。
　　聞聲抬頭一看，李育欣立刻二話不說向后退一步，在他剛離開那個位置時千綏的身影也落下了，正不歪不斜地剛好落到了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如果他剛才遲了那麼一秒退後的話此刻的千綏估計已經騎在他頭上或者把他壓趴在地上了。
　　這時間上的精准計算由此可以看出李育欣的能力。
　　“嘖！”
　　輕鬆降落地面，千綏瞄了一眼身後氣定神閑站著的人可惜地嘖了一聲。
　　本來還想來個空中飛腿的，現實是沒戲了。
　　“你們要擺造型還是怎樣我們是沒有關係啊，不過先說一句，我們要先走一步了哦！”
　　坐在馬車上非常舒適吃著橘子的銀月虹透過馬車的車窗伸頭出來對著被甩在身後老遠一段距離的兩人燦爛微笑地揮手。
　　“靠！”
　　順著銀月虹的聲音看過去，千綏和李育欣同時叫“靠”了。
　　等人這等體貼入微的事情明顯御迦藍和銀月虹這種少根筋的人都不懂得表現，這一回頭如果還不要緊的話就真的是太過分了，那輛應該是專門為千綏他這位宮主準備的馬車此刻居然已經開始向著下山的路走去了，距離兩人好歹也有一千米的距離。
　　“給我把馬車停下啊！還有銀月虹你的橘子給我留一個！”
　　於是不一會兒，幻靈山絕壁上兩道一前一後的身影伴隨著某聲大叫消失在茂密的林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