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逐影》格蕾思琳

69、背弃

　　第九夜，“漂流岛”缓缓地向格里斯城回航。
　　这一晚，乌云闭合，大雾弥漫。
　　“漂流岛”被困在海中央，既看不到天际，也看不见前进的方向。
　　这是一种异常现象，按道理，“漂流岛”是海上霸王“魔鲸”的遗体，只要它出现的地方，必定是和风细浪，万里无云。
　　出现这种异象，只有一种情况：遇上了偷袭。
　　迪维尔把可能发动袭击的敌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确定了一个人：罗伊。
　　他不可能不来找自己的，只要他还活着，不论遇上怎样的艰难险阻，他都会来。
　　这个人一天不死，他一天不得安宁，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把法兰蒂尔带走了，然后在一阵心痛中惊醒。
　　所以，他一直在等罗伊来，想着要用什么办法，在法兰蒂尔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把这个噩梦解决掉！
　　现在，他来了，只是比预期中要晚了些。
　　还有，这么强大的黑暗势力是从哪里来的？他不是练白魔法的吗？为什么会有黑暗的力量保护着他？而且还强大到可以与自己匹敌的地步！
　　算了，多想无益，今晚，就让这件事来个了结吧！
　　迪维尔整装待发，率领着一帮“灵咒师”正要走出宫殿，门口处，撞见了法兰蒂尔。
　　迪维尔一阵心悸，还是保持着微笑。
　　法兰蒂尔冷冷地问：“带着这么多人，去哪里？”
　　“天气出现了异常，我怕是有敌人来袭，出去看看而已。”
　　“这里不是海上最安全的地方吗，什么样的敌人敢来袭击？”
　　“我想是一些对‘漂流岛’贼心不死的人吧，你放心，我很快可以解决。”
　　法兰蒂尔盯着迪维尔好一会儿，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忽然伸出手，撩开他贴在额头的刘海，轻声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我很快回来。”法兰蒂尔看得迪维尔心慌，眼前人让他越来越捉摸不透，不知道刚刚那抹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好吧，我等你回来。”
　　法兰蒂尔让开了门，和迪维尔擦肩而过。

　　罗伊骑在里亚斯身上疾飞，夜雾太大，他也辨不清方向，只知道“红凝”在身上焕发出耀眼的红光，法兰蒂尔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那天，他和格雷希特出了裂谷之后，在鬼域集合了所有亡灵，凭着“红凝”的指引方向，一直飞向了这片海洋。
　　格雷希特骑在欧莉身上，贴着水面低飞，他指挥着潜在海下的幽灵军队，悄悄地往“漂流岛”前进。
　　就在快要接近那座岛屿时，狂风大作，海上掀起了巨浪，里亚斯在逆风的情况下寸步难行。
　　恶浪滔天，忽然伸出了一条长长的黑影，接着又冒出了好几条十来米长的影子，罗伊定睛一看，是一只九头怪物，每一个头上都有一张狰狞的嘴巴，长着满口利齿，发出咿唔的怪叫。
　　这只怪物挡住了罗伊的去路，他正要开打，发现怪物身上站着一个蓝色的点，幽幽地注视着他。
　　迪维尔扫视着眼前的敌人，嘴角泛出一丝悲凉的笑：“里亚斯，欧莉，我曾经的战友，我待你们就如同亲人一样……还有你，大哥！我顾及兄弟之情放过了你，可你却不放过我……现在，你们统统都站在他那边！联合起来对付我！”
　　“迪维尔，你醒醒吧！”格雷希特从海面上飞了起来，落在迪维尔面前，“把自己孤立起来的是你！你就像我从前一样，把自己禁锢在宫殿里，和这个世界为敌，再这样下去，受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闭嘴！你这个罪魁祸首！所有的灾难都是你惹出来的！如果不是你，我和法兰蒂尔会落得今天这个局面吗！”
　　迪维尔愤恨无比，控制起怪物的一头向格雷希特猛地扑去，格雷希特见势不妙，纵身跳入了海里。
　　“以为跳下去就没事了吗，好好享受一番吧！”迪维尔恨恨地说着，转头看向了罗伊，“轮到我们了吧，亲王殿下！”
　　在迪维尔的操控下，怪物的头凶猛地袭向了罗伊，它们的脖子像弹簧一样收缩自如，不论罗伊飞得多高，它们都尾随而至。
　　迪维尔还控制着海上的风，里亚斯飞到哪里，都有一面无形的墙挡在面前，让他无法像平常一样疾飞如电。
　　眼看前有阻力，后有夹击，罗伊拍拍里亚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往那边飞！”
　　里亚斯按照罗伊的指示，冒险地飞向了怪物的另一个头，那怪物见他飞过来，张开口也向他猛扑过去，就在快要抓到罗伊时，罗伊猛地调转了方向，向上突进，追杀在罗伊后面的那一头，和前面的撕咬在了一起——绿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四散飞溅，有些喷到了里亚斯和罗伊身上，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看才知道被它们的血液溅到的地方，皮肤迅速地腐烂开来。
　　怪物的血液里含有浓酸，被溅到的皮肤像火烧般灼痛，罗伊对里亚斯说：“虽然干掉了两只，不过这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得正面反击，才有一线希望！”
　　放弃了躲避政策，罗伊集中灵力，把怪物的头引向死角时，开始逐一突破。
　　然而怪物的头还有七个，对罗伊形成了合围之势，当他集中力量想要打落一只时，另一个头就会赶来掩护，使他不得不分神应付，难以集中全部的力气。
　　罗伊像是逆风飞翔的海燕，在半空中和怪物艰难地周旋，且战且退，想着解决的办法。
　　几个钟头过去，罗伊和里亚斯完全处于劣势，而且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动作越来越慢。
　　怪物们和他打起了车轮战，罗伊稍有松懈，它们就齐扑过来，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迪维尔在怪物身上，调笑地看着这一幕，他似乎不急于下手，而是像猫儿戏弄老鼠般，看着罗伊疲于奔命。
　　迪维尔的眼里迸发出怨恨的火花，正是眼前这个人夺走了他所有珍贵的东西！凭什么他就能心安理得地享有一切，现在连自己的朋友兄弟都站在了他那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迪维尔越想越气，怒吼着让那怪物的头狠狠地撞击在半空中挣扎的罗伊，把他们击打得遍体鳞伤，又不轻易地夺走他们的性命！
　　他心里那种悲痛与失落，不是看见罗伊死了就能消失的，他要慢慢地折磨那个人，让他也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罗伊命悬一线仍奋力抵抗，迪维尔就加重力道狠狠地修理他！
　　看着他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迪维尔心里有种发泄的快感，他放声大笑，夹杂着恶毒与怨念，把所有的怒气都推卸到罗伊身上！

　　另一方面，格雷希特掉落海里之后，和幽灵军队汇合，继续往岛上游去。
　　游了不到一半的行程，便感觉到前方有股巨大的吸引力，像磁铁一样狠狠地把他们拽了过去。
　　很快他们看到了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被它吸引过去的灵体！
　　是液体妖兽！
　　格雷希特心里一惊，连忙用仅存不多的灵力稳住了自己，才不使身体被这怪物吸了进去。
　　他对身后零散的鬼魂作了个手势，这些鬼魂都是他昔日的部下，他们马上明白过来，迅速地聚拢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
　　液体妖兽见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吸不进肚子里，只好闭上了大嘴，露出了真面目。
　　液体妖兽身体通透，和海水融在了一起，也是深蓝色，只在外圈多了一层薄薄的光环，才把它和海水区分开来。液体妖兽生长在深海，身体变幻万千，不论被分割成多少块，都能很快复原。它们生性贪婪，既吸食生物，也吸食灵体，它们的胃像无底深渊，无论是什么样的东西，一旦进入便有去无回，快速地消化为身体的一部分。
　　两股力量在海底生成之后势均力敌，马上进行了一场厮杀，双方均无所谓生死，所以也没有什么防御，见到空隙便撕咬过去，活脱脱两头失控的野兽！
　　两头妖兽在海底发生了如同地震般的碰撞，海面上发生了激烈的海啸，十来米高的巨浪向四周疯狂地砸去！

　　滔天的巨浪影响了在水面上作战的双方，形势渐渐发生了变化。
　　浮在水面的九头怪物经常被劈头盖脸的巨浪打得分不清方向，罗伊觉得时机来临，提起了刚刚按捺了很久的灵力，不等那怪物认清东南西北，罗伊如闪电般地出现在眼前，怪物的头还来不及反应，罗伊已经一拳过去，把它支撑着脖子的节节颈骨一一打碎，怪物的头在面前轰然倒下。
　　这样一来，既不会被它喷出的血液灼伤自己，也可以了解它的性命！
　　罗伊得到了要领，每次水下发起了激烈的战斗，巨浪就会扑向海面，把怪物打得抬不起头。这时罗伊让里亚斯极力高飞，避开这些巨浪。
　　等巨浪消退，怪物开始费力地抬起头时，里亚斯向下俯冲，把罗伊带到怪物最薄弱的脖子上，这时罗伊提起灵力，往节骨眼上猛力一拳，怪物的脖子骨发出“卡拉卡拉”的脆响，接着就像大厦一样节节崩塌。
　　迪维尔见怪物九个头只剩下三个，料想这里守不住了，趁怪物还和罗伊纠缠在一起，他悄悄地骑上一只海豚，往“漂流岛”的方向游去。
　　“魔鲸”的心脏还在“漂流岛”上，因为要守护岛屿，所以不能随便取走，他必须返回岛上，才能用它召唤来更强大的海底魔物！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掉这场战争！
　　所有曾经属于他的一切，像蒸汽般地渐渐消失，他的朋友，他的亲人，都在与他为敌。
　　现在，只剩下法兰蒂尔了，只要他还在身边，自己就有勇气活下去……
　　是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有他在就行，他就是自己的朋友、亲人，爱人！
　　其他的统统见鬼去吧！他根本就不稀罕！
　　迪维尔咬紧了牙关，悲戚地笑出了声，往那片银色的海滩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