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逐影》格蕾思琳

57、旧爱

　　一匹马，两个人，穿行在危机四伏的夜晚。
　　刚刚的回击换来了暂时的平静，法兰蒂尔知道，那些只是来探测自己实力的排头兵，他们很快会定下用来对付自己的布局，发动更猛烈的进攻。
　　跨下的黑马，在经历了一整天不停的奔跑之后，已经力有不殆，行进速度没有之前那么快了，这种情况下即使突出了包围圈，那群怪物也会迅速地追上来，形成新的合拢。
　　果然，正要穿过遮天僻日的树林时，周围忽然亮起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长长的狼嗥震响了整座树林，催心裂肺，恐怖至极！
　　跨下的黑马受到了惊吓，惊恐地嘶鸣起来，高高地扬起前蹄，又重重地把马头向前甩去，巨大的冲力把前座的迪维尔抛出了十来米远，藏在树上的七八只野狼立即向他扑了过去，就在那利爪离迪维尔不到几寸的距离，快要将他撕成碎片的时候，那些凶神恶煞的面孔突然凝固住了，身体全都成了肉块，“啪啪啪”几声，全都耷拉在迪维尔身上。
　　法兰蒂尔掀开那些肉块，从血泊之中拉出了面无血色的迪维尔。身后那匹黑马已经被淹没在狼群中，他只得一把将迪维尔扛到肩上，飞速向树上跃去。
　　树上一样积聚了不少野狼，但这里枝繁叶茂，形成了天然的掩护，法兰蒂尔想借此跳出敌人的包围圈。但那群野狼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不论法兰蒂尔闪到哪里，他们就像幽灵一样追了上来，法兰蒂尔一剑挥过去，往往要撩倒好几十个，但他们偏偏不怕死，一群下来了，另一群又扑了过去。
　　就这样无休止地缠斗着，法兰蒂尔的速度被他们拖得很慢，他们像赶不尽杀不绝一样，从四面八方猛扑过来，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法兰蒂尔杀灭了大多数，但是也负了伤，手臂上留下了清晰的爪痕，鲜血顺下流到了“红凝”上。
　　法兰蒂尔被他们惹恼了，本来还想放他们一条生路，但这样纠缠下去，死的只有自己。不把他们全都消灭，他们绝不死心！
　　就在下一群野狼开始聚集，准备扑上来的时候，他坚决地念起了咒语：
　　“隐藏在黑暗中，控制火力的妖魔们，你们的主人在此，听我命令！我要你们献出力量，将眼前的障碍物化为灰烬！”
　　话音刚落，干燥的空气开始“噼里啪啦”地闪动着火苗，法兰蒂尔收起“红凝”，用手轻摆着周围的空气，那些星星之火在风的作用下迅速地凝聚成一条火龙，在法兰蒂尔的控制下喷发出熊熊烈炎。
　　法兰蒂尔转动火龙，在自己上空划了一圈，火龙首尾相接，呈圆形向下方罩了下来，确保圈中的人安然无事。法兰蒂尔随即增大了灵力，火龙“嚯”地一声形成了一圈火墙，呼啸着向周围迅速地扩去。
　　火咒的威力是可怕的，所到之处玉石俱焚，参天古木在火海中变成焦土，野狼们更是连灰都没有留下，生存在树林中的其他生命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不会使用咒语。法兰蒂尔用得十分小心，火墙前进到一定范围，他就会停下来，看看那群野狼有没有退意，如果他们执意不走，火墙的圆周就会继续扩大，吞噬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
　　狼群遇到如此强大的进攻，其实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但是没有首领的命令，谁都不敢逃窜，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向自己蔓延过来……
　　火圈延伸了将近百米，经过的地方变成了炼狱，烈火倾吞了几乎全部的野狼，只有十来只稍有灵力的保存了性命。
　　他们没料到对手竟是如此强大，整批人马都被击跨，再待下去也无胜算，几匹狼纷纷侧目望向老大，等候他的命令。
　　那匹首狼死死地盯着火幕内的法兰蒂尔，幽绿的目光泛着不甘心的血气，锋利的牙齿咬得咯咯地响，最后悲壮地望向天际，对着寒星长嗥了一声。
　　其他几匹狼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开始有序地向后撤退，发现法兰蒂尔并没有追杀他们的意思，赶紧逃命，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何必呢？非要拼到山穷水尽……”
　　法兰蒂尔感慨了一声，渐渐收回了手中的灵力，雄伟的火墙慢慢地降低了高度，直至完全消失。
　　四周静悄悄的，正是黎明前天最黑的时候，黑暗重新侵占了刚刚被火烧亮的光明，锦绣的树林被烧出了一块黑色的窟窿，但损失已经降到了最低，没有被火烧到的地方，依然是一片郁郁葱葱。
　　法兰蒂尔有点累了，放下了肩膀上的迪维尔，心想援兵也快到了，把他交回去，这件事也就结了。
　　迪维尔一点儿伤都没有，只是头晕目眩，站在那里调整着自己，法兰蒂尔依然背对着他，不想面对他，但是他的心底却充满着感动和喜悦，法兰蒂尔心里仍有自己！
　　迪维尔正想对他说点什么，忽然感到有股冷风袭来，他想也不想，一把抱住了法兰蒂尔，随即哼了一声，后背一阵锐痛，一根冰冷的利刺穿过背部，斜斜地插进了左胸。
　　法兰蒂尔马上反应了过来，一手抱住了快要倒下的迪维尔，猛一转身，唤出“红凝”劈向了利刺飞来的方向——一声惨叫，偷袭者立刻分为两半。
　　法兰蒂尔重新点起了火，查看受伤的迪维尔，利刺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迅速染红了背后的衣裳，法兰蒂尔撕开一看，这刺插得好深，鲜血如泉涌一般流个不停，法兰蒂尔确定不能拔刺，只好封住了几个致命的穴道，暂时帮他止血。
　　迪维尔这一伤，让法兰蒂尔乱了心神，慌忙问他：“你身上带什么药了吗？”
　　迪维尔靠在他怀里，无力地摇了摇头。
　　法兰蒂尔小心翼翼地把他背了起来，坚定地对背上的人说：“撑着，你不会死的！”
　　法兰蒂尔背着他，正准备往营地跑去，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狼嗥，一只庞然大物扑向了自己——法兰蒂尔连忙点地而跃，闪开了那一击，刚刚站立的地方，扬起了一阵烟尘，地上已经被那怪物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法兰蒂尔回头一看，刚刚逃跑的那几只人形狼头、浑身长刺的怪兽，竟然集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匹真正的恶狼，全身尖刺，满嘴獠牙，体形比普通的狼大出了十几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十来匹狼的灵力凝聚在一块儿，散发出强悍的力量，转身变成一个可怕的对手。
　　“法兰蒂尔……你快走吧……他们只是要我的命……”
　　“闭嘴，抱紧点，别摔下去！”面对强大的敌手，法兰蒂尔浑然不惧，下定了决心要与它恶斗到底。
　　法兰蒂尔的不舍不弃，让迪维尔感动得无话可说，知道他生死都会和自己在一起，迪维尔惟有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为自己分心。
　　法兰蒂尔怒不可遏，原来撤退只是这群野狼的计谋，偷袭才是目的！他决定速战速决，杀个片甲不留！
　　法兰蒂尔提起了体内的“龙血”，把灵力提升到了极限，黑色的力量沿着他的手掌，慢慢地缠绕在“红凝”上，透着血光的剑瞬间变成乌金一般，散发着魄人的杀气。
　　当“龙血”和“红凝”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成了可以自由操纵所有力量的钥匙，法兰蒂尔不需要透过咒语，也可以对这些力量运用自如，只是这力量大得超乎想象，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控制，而且对运用者本身的消耗也很大，所以法兰蒂尔从未一起用过。
　　但是今天不同，如果他不以绝对优势战胜对手，赢得时间的话，背上的这个人就会死……
　　双方对峙了一阵，野狼发动了进攻，它身型虽然庞大，速度却是极快，刹那便不见踪影，不久刮起了漫天风沙，像一条蟒蛇把法兰蒂尔团团围住，渐渐地把他淹没。
　　风沙使法兰蒂尔睁不开眼睛，集中灵力向旋风中央喊了一声“水！”，“红凝”发动力量，马上有一层水幕把他和沙尘分隔开，水幕形成狂吼之势，狠狠地向黄沙盖了过去——黄沙遇湿就失去力量，一块块掉到地上成了黄泥巴。但是那泥巴很快就自己动了起来，一块块被空中一个蓝色的球形灵体吸附而去，形成了一匹狼头的形状。
　　法兰蒂尔马上明白刚才的黄沙是那匹狼幻化而成，而它的“身体”现在正四零八散，马上喊了一声“风！”，立即狂风大作，泥巴又变成了黄沙，但这次却是由法兰蒂尔操纵，用强大的风力阻止黄沙返回野狼的灵体，随即又发动了火咒，将这些细微的东西烧得灰飞湮灭，永远不能组合。野狼的实力瞬间减了大半，身型也缩小了许多，但在灵体摧毁以前，他还是不死。
　　野狼马上又撕咬了过来，鬼影一般向法兰蒂尔疯狂地攻击，法兰蒂尔背着迪维尔一边左右闪躲，一边观察着那个球行灵体的位置，趁机给他最后一击。双方忽而地上，忽而半空地高速跃转着，那野狼好似猫儿扑蝶，利爪每次将要勾到法兰蒂尔时，他就如鬼魅般地消失了，周围不停地幻化出他的影象，让野狼疲于奔命。
　　法兰蒂尔看似处于劣势，实则注视着野狼体内的灵体。为了不让敌人命中要害，那球形灵体如同滚珠般不停调换着位置，时而胸前，时而腹部，时而转移到头上，他必须抓准时机，一击即中。
　　终于，他抓准了灵体运行的规律，把野狼引到了地面，当它四蹄着地时，法兰蒂尔高喊了一声“泽！”，硬朗的土地忽然变成黏土，牢牢地粘住了野狼的四肢，像有无数双手把它拉紧，越是挣扎越是被死死地固定在那里。
　　机不可失，法兰蒂尔把全部力气集结在“红凝”上，呐喊了一声跃向半空，双手执剑，“红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朝野狼的额头劈了下去——一剑下去，发现那灵体竟刚硬无比，原来是集合了所有死去魔狼的生命和怨气！
　　“红凝”却是无坚不摧的利剑，双方只相持了一阵，那团灵体便受不了了，隐隐地出现了裂缝，法兰蒂尔使出全身力气，黑色的锋刃沿着裂缝极力劈开，两股力量在激烈碰撞之后，发生了大爆炸，破碎的灵体四处逃散，终究化为一缕烟尘，野狼的身体也不复存在……
　　法兰蒂尔被爆炸的冲力抛出了几十米远，他即时地用防护罩保护好自己，又勉强地着地，心里还不忘背上的人，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恩……”迪维尔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虽然血的流速被减慢了，可还是失血过多，他的身体越来越冷，眼前也忽明忽暗。他是个懂医术的人，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生命的光华正从他体内渐渐地流失，可他却感到无比地幸福，他紧紧地抱着心爱的人，那个人正拼命地向营地跑去，试图挽救他的生命。
　　“法兰蒂尔……”他轻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嘴边扬起了微笑，“我…好对不起你……我好想回到从前……那时候的你……那时候的我……如果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原谅你！”法兰蒂尔说着决绝的话，心里却痛如刀绞。他只是麻木地往前跑，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迪维尔的血流了一路，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怎么也抱不紧法兰蒂尔的脖子，双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法兰蒂尔马上接住了他，探向他的脉搏，已经失去了跳动……
　　法兰蒂尔心里一震，在不触动他伤口的情况下，把他放到了大腿上，双手交握成拳，狠狠地撞击他的心脏。
　　“你这个混蛋，快给我醒过来！把我害得那么惨，现在想一死了之了吗！不行！我不许你死！你还欠我一笔债，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死！快给我活过来……活过来！”
　　法兰蒂尔一边骂，一边有节律地刺激他的心脏，心里焦成了一团，无论他怎么恨眼前这个男人，在知道他就要死的时候，自己的心都碎了。
　　到底是为什么，在他这么深地伤害了自己之后，自己还是狠不下心杀他，也看不得他死在别人手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快醒过来呀，我要知道答案！
　　随着法兰蒂尔重重地一击，那颗停止跳动的心终于微弱地动了一下，迪维尔缓过了一口气，又有了呼吸……
　　法兰蒂尔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望着活过来的迪维尔，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群金甲的骑兵发现了浑身血淋淋的两人，连忙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