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患》望月幽灵

14、死者的亡灵

　　城外改变了许多，拉尔夫躺在旅馆的床上这么想着，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从来都没变。

　　那种繁华的气氛，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坦然，这种在宫中都是鲜少能够见到的——甚至有时他怀疑，它们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兄弟就是兄弟，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什么。人不用害怕寂寞，也不需要互相猜疑。同是一对父母的孩子，从小一起玩耍、学习，长大，无忧无虑。没有对权利的争夺会让他们反目成仇，也没有仇怨令他们暗算对方。这是一个人间的天堂，一个皇族永远无法理解的乐园。

　　拉尔夫突然觉得，权利就是一个逃脱不了的诅咒，将他束缚着，逐渐侵蚀他的思想，剥夺他的灵魂。

　　也因此，他不后悔毁了自己弟弟；这个暗杀不过是他长久生活在这个诅咒中必须经历的一次背叛。他相信在此之后，诸如此类的黑暗行动还会有很多很多。

　　他眼前突然闪过的母亲对着窗口发呆的画面。屋外下着雪，她手托着腮，双眼茫然。

　　年幼的他走到她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裙摆。她没有转头。但她的嘴动了，像是在说着什么。

　　拉尔夫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孔了。她的脸是模糊的，但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他听不见她的话，但当她硬咽的时候，他意识到了她在哭。他的母亲正在流泪。

　　[我相信人死后灵魂会上天堂。你呢？]

　　年少的罗杰用稚嫩的声音这样对他说。他的眸子炯炯有神，小小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握起他的五指，就像在对待什么宝贝。拉尔夫还记得他握他手时那手心柔柔的温度，还有些湿湿的触感。

　　他忍不住和他坐得近一些，就像在依靠着什么东西。

　　[我也相信。]他轻声地说。

　　但那终究只是童年的幻想。拉尔夫想起了，当他长成一个少年的时候，和罗杰面对面的那种生冷，以及淡漠。

　　[天堂？你信那种东西？]他淡淡地对他说，[小孩子永远是幼稚的。我不再是小孩了。我已经明白，当人死后，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以及不停腐烂的□□。]

　　罗杰苦笑。看来我们都不天真了，他用嘴唇摆出这句话来。拉尔夫突然感觉心里一阵苦涩，就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他猛地睁开眼睛，浑身的冷汗，不停地喘息。

　　他盯着眼前劣质的天花板，像失了魂一样，发着呆。外面是一片橘黄色的天空，虽然和以前的每一次黄昏都是同样的颜色，但却总觉得比宫里看到的，多了些活力。

　　木门被敲了敲，杰克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

　　“殿下，您醒了吗？”

　　拉尔夫转头望着门口，皱了皱眉。

　　“你可以进来。”

　　拧下门把，杰克从门外进来。他世事淡然的眸子与拉尔夫对视，礼貌性地朝他点了点头。

　　“行礼已经收拾好了。我临走前对国王陛下的亲信们汇报过这件事。只要在三天之内回到宫中，就没有问题。”

　　拉尔夫似乎没有在听。他双眼空洞地望着墙角，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就像经常梦到过的那样，他终于在杰克的陪同下出了城。然而这个时刻来临的时候却又对这一切未知的事物感到不知所措。

　　“殿下，接下来想做什么？”

　　拉尔夫换了个姿势躺着，若有所思地望着一旁。

　　“天快黑了吧？”

　　杰克转头望着窗外，看着外面呈橘红色的天空，很自然地点点头。“是的。”

　　拉尔夫没再说什么，而是从床上起身，随手抓起身旁的外套，对杰克说，“我们出去。”

　　杰克替他开门，看着王子一边走出房间，一边将特意准备的平民的衣服穿在身上。他把门关好，跟在拉尔夫身后，顺着小旅店不停传出吱呀声音的木楼梯下了一楼。

　　为了不引人注目，这次杰克只带来了两个随身侍卫。他要求他们自由活动，只要不妨碍王子的旅程，怎样都可以。他们自然高兴坏了，一群当久了皇家侍卫的大男人，比起出门看那些已经看烂了的吵闹景象，宁愿呆在旅店的小包间里打牌、喝酒，一起聊和赌博以及女人有关的话题。

　　杰克特意为他们找到的普通人的衣服（其实就是些宫里仆人的衣服），坐了很不显眼的马车出城。只是拉尔夫天生是一张俊俏高贵的面孔，就算穿了暗淡颜色的衣服也遮盖不住那样一看就知道是王子的脸。他的皮肤太细腻了，头发的颜色也很纯净。这样杰克不得不给他找了顶帽子，虽然他不觉得一顶帽子能有什么效果。

　　当他们走上街道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只留下一片深橘黄色的晚霞。拉尔夫将双手放进口袋里，看似平常地走在人群中，瞳孔却时不时地转来转去，就像个好奇心极强的小孩。

　　杰克小心翼翼地跟在王子身后，目光紧紧扣在他的背影上，就怕弄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夜晚的人群尤其热闹。这是一个繁华国家的象征，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有说有笑，各种各样的酒吧和饭馆大敞着店门吸引更多的顾客。

　　当天彻底黑下来时就只剩下星星和月亮，以及城中各式各样的灯火来为人指路。杰克带着拉尔夫走过各式各样的小店参观，还在一家民间的旅店吃了晚餐。拉尔夫虽然没有表现得非常异常，但杰克能看见他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惊喜——那种尝到民间家制的食物时感到温暖和奇特的心情。

　　他们坐在靠窗口的位置，望着屋外繁荣的景象，一边享受暖风垂在脸上的感觉。拉尔夫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商店，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

　　“少爷，你感觉是不是心情开朗许多了？”

　　拉尔夫虽然没有回答，但杰克能感到他心情的好转。他不由自主地笑笑，然后转头看着窗外。

　　“喂，等一下，别跑得太快！”外面的街道上，一个少年担忧的声音伴随着孩子的笑声传来。杰克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兴奋地冲入人群中，后面跟着一个无可奈何的年轻人。在那个少年就要冲进人流中去找人的时候，他正好对上了杰克的目光。

　　那个少年大概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在他看见杰克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少许惊讶的表情。杰克继续用手托着下巴，表现得无所事事，但眼神却从讶异变得严肃。

　　他虽然没有动，但是对屋外的少年摇摇头，眼神带着些暗示意义地瞟了下角落的巷子。少年回头看了看身后黑黝黝的小巷，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只是冲他点了下头，然后冲进了人群里。

　　“你看那边的商店是什么？”拉尔夫的声音打断了杰克的思维。他放下支撑下巴的手，朝拉尔夫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边是王子一直盯着的地方，里面依然亮着灯，并且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杰克看见那里窗口里面有不少书架，虽然门口不算大，并且没有故意为了吸引客人而敞开，却好像生意很红火的模样。他搔了搔脑袋。

　　“好像是个书店。”

　　“书店？那里卖书吗？”

　　“应该是这样。”

　　“会有什么有趣的图书吗？”

　　“我想会的，”杰克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一般书店里都会收藏许多著名作家的作品。他们写的作品，有时非常感人，但这还得看个人的理解。”

　　拉尔夫停止了敲打桌面的手指。他站起来，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帽子，说，“我们去那边看看。”

　　杰克自然没有异议。他迅速地和老板结了账，一边说着恭维的话，一边跟在拉尔夫身旁，走向对面的店铺。

　　书店的门虽然是木质的，但是做得结实并且精致。开门之后传来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像是墨水与香木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处处充满了文学的气息。

　　门在身后关上，杰克有礼貌地朝商店的老板欠了欠身，对方对他温和地笑笑。

　　站在柜台前的老板是个身材稍微有些富态的年轻男子，戴着一副扁扁的方框眼镜，令他看上去浑身散发着文雅气息。拉尔夫摘下帽子，开始四处观望。

　　在书架间忙碌的少年和刚才街道上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拉尔夫走到他的身前，对他用一种贵族独有的口吻说，“我在找一些能让人看了之后心情豁然开朗的书本。你能帮我找到吗？”

　　面前的少年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冲他温和地笑笑。

　　“当然可以。”

　　他带着拉尔夫走到书架的后面，从上面抽出一本看上去很薄的书，交到他的手中。

　　“关于一个失去恋人的骑士，在恋人灵魂的鼓舞下重新开始人生的故事。”少年解释道。

　　看着拉尔夫开始翻阅那本书，杰克站在远处，转过头，开始和店里的老板交谈。

　　“这附近有很多这样的书店吗？”

　　老板抬起头冲杰克笑笑，一边推了推反光的眼镜。

　　“书店倒是有不少，但是你要找那些别处找不到的名著，非这里不可了。”

　　“我听说以前的王后很喜欢读书，”杰克将胳膊放在柜台上，轻松地说，“好像她当时最喜欢的那本书因为她的原因在城里出了大名，那个本来穷到连一日三餐都供应不了的作者也因此得了名利。那本书叫什么来着？讲一个少女被困在魔法的森林中试图逃生的故事……”

　　“一个贵族少女试图逃离她亲人为了抢夺她的财产为她制造的魔境，”对方强调道，“写那本书的人正是我的父亲。因为他的原因，我才会对文学有这么大的兴趣。”

　　杰克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望着他整理着手中的图书。

　　“原来是这样，你就是那个伟大作者的儿子。难怪我看着眼熟。”

　　男子对他文雅地一笑，“你看起来也很眼熟。”

　　“哦？是吗？我长得像谁？”

　　“一个和你一样拥有红色头发的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摞好的书整齐地摆在柜台上，“在这个城里是禁忌的名字，不说也罢。啊，不管怎样，大家都相信他已经死了。虽然我不认同，但这也无法改变什么不是吗？”

　　杰克的眼中闪过一线奇怪的光。“和我一样拥有红色头发的人？谁？”

　　“咦，你不知道吗？”老板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这也难怪，你应该是外地人吧，毕竟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红色头发的人了。这是一件只有在这个城里呆了有一段时间的人才能记得的事。关于侯爵的王位被当今的国王取走的事情。”

　　“哦？现在的国王不是继承人吗？”

　　“不算是。真正的继承人应该是侯爵，国王的表哥。唉，这些事情也说不清楚了。你今年多大？”

　　“十九，”杰克回答，“我的名字叫杰克。”

　　“这样啊，我叫威廉，”对方答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该有六岁吧。如果在这个国家或许对它有所耳闻。”

　　杰克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却感到细长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向店门外面。他疑惑地看着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奇怪的拉尔夫，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少爷，有什么事吗？”

　　拉尔夫的步伐很快，目光锁定在门外的街道上，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杰克的问题。

　　无奈之中，他只能和威廉道了别，急匆匆地跟在王子身后，出了书店。

　　拉尔夫放开杰克的手，头都不回，也没有解释，一头冲进人群中，左顾右盼。杰克有些奇怪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目光环顾四周，像是在试图找出对方正在试图找到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

　　在确认观察过每个角落之后，拉尔夫沉重地出了口气。他依然疑惑地盯着刚才的地方，像是在思索什么。

　　“……不，没什么，”他摇摇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可能是幻觉吧。”

　　“听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的声音，”他轻声地说。虽然语气中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但杰克注意到他的双手握成了拳头，颤抖着。“……一个我一直想忘记的声音。”

　　“应该是听错了吧，”杰克说着，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或许是吧。”

　　“我们回去吧？”

　　“不，”拉尔夫用坚决的语气说，“我想一个人四处逛一逛。”

　　“可是……”杰克试图抓住他，但是王子的身影很快便隐入人群，巨大的人流立刻冲散了他们，视野中只留下王子背影的余光。突然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杰克转过身去，刚才的少年就站在他身后。

　　“萨姆？”

　　“杰克，你在这里！”

　　“你在做什么？”

　　萨姆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这个……说来话长。你呢？”

　　“跟我来。”杰克说着，拉着他的手，走向刚才看见的小巷。

　　人群的另一边，拉尔夫正独自一人空洞地走在街道上。他双目茫然地看着前方，脚步无意地前行。他刚才听到了，确实听到了，那个带着些口音的男孩的声音，叫着一个名字。那个声音如此真实，本该是属于一个已经逝世的人的声音，却听着好像一个真正存在的人一样。

　　鬼魂吗？拉尔夫本不相信那些。但是这些天因为药物的关系他一直精神恍惚。或许是药效的延迟令他产生了幻觉。他试图麻醉自己，强迫自己相信刚才所听到的不过是假象。

　　突然间，他停下脚步。有什么东西迫使他停下，抬头。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就在不远处站着的男孩。同一时间那男孩也看见了他。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顿时充满惊讶与恐惧。

　　顿时拉尔夫惊呆在原地。他沉默片刻，似乎恍然大悟，心底却有一部分不可置信。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吧？”萨姆一边看着杰克在巷口确认没有被人发现，一边不耐烦地跺脚。

　　“我是陪王子出来逛街的。”杰克说着，走到萨姆身边，“比起这个，不如告诉我，为什么失踪的小王子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面前的男孩挑起了眉毛。

　　“不知道。你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

　　“这世上的事情还真难预料，”杰克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那个拉尔夫试图谋杀的孩子不但没死，而且还会在出游的时候恰巧被他碰见。”

　　“什么意思？”

　　杰克搔了搔脑袋，无可奈何地说，“刚才拉尔夫说听见了西瓦的声音。虽然我告诉他是听错了，但他好像不太相信似的。搞不好他真会以为自己脑袋出问题了。”

　　“我搞不懂那个王子，”萨姆诚实地说，“听你的描述他好像是个很自相矛盾的人。一边想杀掉威胁他王位的人，一边又害怕这么做。真让人不爽。”

　　“我想还有别的原因吧。”杰克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我说，”杰克加大了嗓音，“我想再观察一段时间，从而判断该怎么做。估计我们的计划得变更了。我本来希望想办法把西瓦送出皇宫，让他远离拉尔夫的迫害和我们的计划。本来以为拉尔夫在我们之前先把他解决掉了，但是他又活了下来。我后来觉得，这或许会对我们有利也说不定。”

　　“你到底想说什么？”萨姆难受地揉着太阳穴，“我不明白。”

　　“这没关系，”杰克轻声说，“你和埃里克继续待命。我有些事情需要查一下，在得出结论之后立刻通知你们。”

　　萨姆好像还有问题，但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杰克已经离开小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缓缓地走上了街道。

　　那边站着那个男孩，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西瓦。亡灵吗？他应该已经死了。拉尔夫确信，那把沾满他鲜血的匕首，给了他无数噩梦的凶器。他曾一次次地梦见他亲手握着它刺进他的胸腔，利刃切开□□，血液顺着手指向下流淌。

　　他应该已经死了。拉尔夫坚信着，因为是他杀死了他。

　　就在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一起涌来的时候，那男孩已经陷入了恐慌。他很快地转身，顺着人群的缝隙逃跑。拉尔夫顾不了那么多，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他用手推开一个个挡在身前的行人。男孩的身形小而敏捷，可以随意在人群里穿行。拉尔夫加快脚步，不得不时常踮起脚尖顺着人们的肩膀，将目光紧紧锁在不远处的男孩身上。

　　西瓦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他黑色的长发在身后飞舞，很快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真的是他吗？

　　不，不可能。拉尔夫死也不相信亡灵那种骗人的东西。西瓦要么还活着，要么，他看见的便不是他。

　　而拉尔夫坚信他已经死了。

　　那他看到的是谁？如果不是他，他为什么要逃走？他听到的声音便属于那个男孩，他很清楚。他无论一举一动，精致的面孔上任何的一个细节都是属于那个本是他弟弟的孩子的，就连眼神，那双让人沉迷的眸子。

　　拉尔夫希望追上他，好好确认一下究竟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难道说西瓦还活着吗？他消极地告诫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但内心却有一部分莫名其妙的期待。

　　最终，那个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再也找不到了。

　　拉尔夫不得不停下脚步，一边喘息，一边茫然地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

　　一只手关心地放在他的肩上，杰克走到了他的面前。

　　“少爷，”他说，“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一个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差点担心死我了——你怎么了？”意识到拉尔夫眼神空洞，他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拉尔夫幽然地望着地上。“……我看到了某些东西。”

　　“别管它了，我们走吧。”

　　杰克牵着拉尔夫的手，开始前行。王子并没有拒绝。

　　“……杰克……”

　　“嗯？”

　　“你觉得，幽灵有可能存在吗？”

　　“为什么这样问？”

　　拉尔夫抬头，望着天空。

　　“我刚才在店里看的那本书，讲的是一个骑士，因为疏忽，所以害死了自己的恋人。一天晚上，他恋人的亡灵来找他……”

　　杰克担忧地望着他。“你还好吧？你相信那个？”

　　“我看见他了。”

　　“什么？”

　　拉尔夫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说，“西瓦。”

　　杰克看着他。不发一言。

　　“杰克，你知道吗？我不害怕我看到的是幽灵。我更担心的是，假如他还活着的话，”拉尔夫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不正常。他开始笑，一种近乎癫狂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假如，那个该死的小鬼还活着的话，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杀他一遍？”

　　杰克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盯着拉尔夫，毫不在意地将自己做过的那些不可见人的事情全盘托出，就好像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没错，拉尔夫的冷笑在告诉他：是他，曾经设计谋杀西瓦。

　　或许是因为对这些天的折磨感到累了，或许是药物的作用使他发疯。或许，是对杰克这些天来对这件事冷淡的态度感到不爽，所以故意向他袒露真相，试探他的反应。拉尔夫已经不明白自己的动机了。

　　但他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杰克变成了他的同伙，与他拥有同一个秘密的人。他故意将他逼入了这样的选择：要么，为了那个男孩背叛他，将一切真相都向人坦白；要么，为了他，背叛那个男孩……拉尔夫很想知道，像杰克这样冷漠的人，究竟能不能背叛那个和他关系如此亲蜜的孩子。

　　那一刻，他不但将杰克推入困境，同时也将自己逼上了深渊的悬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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