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鸟时代》太子长琴

30、阴谋

　　阴谋，这绝对是阴谋！
　　起码陵含笑在看到山田得意的笑容之后就是那么想的。

　　山田说：“陵先生，您的车在虹口的时候，撞伤了人……”

　　说完，齐刷刷的日本军人身后腾地窜出来一个黑影，陵含笑定睛一看，那黑影由两个日本士兵搀扶着，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居然是个人。这个人个子不高，从后面出来，在路灯下露出半边脸，居然是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少女！？
　　少女样貌很清秀，只是此时因为无名的恐惧，露出惊慌失措的眼神，她的大腿处显然被猛烈的撞击伤了，血从大腿外侧渗出和服，流了一地。少女脸色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在他面前，似乎是下一秒就要彻底倒下。

　　陵含笑蹙眉，他心里想，这会儿算是真要被那山田小日本给讹上了。

　　而身后的裴无忌看到少女血流不止的情况，紧张的抓住了陵含笑的手，轻声在他耳畔道：“怎么会这样啊？之前不是压根没有撞到什么东西么，哪里来的人？”

　　陵含笑转过头去，对裴无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事，就算有事，也是我的事。”

　　“可……对方可是日本人……”
　　“这里是中国。”
　　他说得风轻云淡，但是裴无忌知道，撞伤了日侨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如果日本领事馆出面的话，说不定会惹麻烦。

　　陵含笑上前一步，对山田道：“撞到了？是我撞到的么？谁看见的？”
　　山田笑盈盈走到少女面前，对她说了一句中文：“撞伤你的，是谁？在这个现场么？”

　　那个少女顿了顿，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似乎有话要对陵含笑说，可就在山田慢慢靠近自己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抬起手指指向了陵含笑，用蹩脚的中文回复道：“……是他……那个人……开车……撞到……”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山田点点头，又走到陵含笑面前道：“很抱歉，陵老板，她的话您也听见了……撞伤了我们国家的侨民，还是那么美丽的小姐，恐怕要走个流程了。”

　　对方没有诡辩，只是回答：“既然这位小姐受伤了，为什么还不送她去医院，如果再迟一些的话，恐怕就要失血过多了，是想让整个大腿都溃烂掉么？难道这就是你们日本国的作风？一点都关心自己国家的国民！？”

　　“额……这……”山田被将了一军，突然语塞，尴尬的说不出话来，那个被夹在军人中间的少女脸上突然露出感激的神色，对着陵含笑微微颔首。

　　陵含笑跟少女对视了一眼，又道：“如果真是我陵某人做错了事，当然不会逃避责任，但是如果是有人故意想摆我一道，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不是要走流程么？跟你去就是了。”

　　那山田没有想到“庆安堂”的当家如此爽快，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会有一场恶战，结果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那么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对身后的士兵道：“送这位小姐去医院就医，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并通知她的家人。”
　　少女这才被送上了汽车，由几个军人带着先行一步了。

　　陵含笑已经猜测出其中的缘由了，大概是日本人得到了消息，陵含笑躲在裴公馆里，那里是法租界，他们想动手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裴公馆四周布满了他们的眼线，早就在那里守株待兔多日，如今看到他带着裴无忌出门，这才跟间谍一般跟在他们的车子后面，夜深人静，又放松了警惕，终于让他们抓到了机会将自己和裴无忌堵在了这里。

　　只是可怜那个无辜的少女，不知道被他们从哪里弄来，说不定为了造就这样的伤痕还动用了武力，不由让陵含笑觉得寒心。

　　山田对陵含笑和裴无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陵老板，真是得罪了，请到巡捕房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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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捕股的两层小洋里难得能请到诸如“庆安堂”当家这样的大人物，陵含笑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坐上了督查长的位子，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的对着面前有节有理的山田。而身边的裴无忌此时微微有些紧张，二世祖从来没有被请进巡捕房过，所以也算得上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一个。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青葱一样的戳在软绵绵的日本沙发上，面对秘书用精致茶具盛的茶水直直地发呆。

　　陵含笑看了看对面墙上的挂钟，显示还有半个小时就是12点了，即将进入大年初一。他可不想跟裴无忌两个人呆在这种戾气过重的地方过年，特别是，裴无忌这家伙还欠了自己一个答案。于是没有好气地想要结束这一切。

　　“山田先生，有话直说吧，我们可不想在这里过夜。”
　　“是的，那当然，中国人都爱在家中跟亲人一起过年，我这里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我并没有准备肇事逃逸，只要你们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是我撞伤了那个女孩，……而不是这个女孩诬赖我。”
　　“当然，我们都是讲理的，只是这个女孩伤势严重，在医院治疗，这才是您督促下才立马去的，不然我们也会请她来巡捕房做一个详细的笔录……现在么……”山田笑得很是狡猾：“既然您愿意给她时间去医院，那么我们只有等待了，等她回来了提供证据，证明您是被诬赖的，我们才能放二位平安的出门……”

　　“呵，原来是变相囚禁了？”陵含笑结果秘书送来的茶，抬头刚好看到裴无忌端着被子要喝，既然微笑着问：“这茶里不会有毒吧？”

　　“——噗！”裴无忌一口茶水直接喷出来，溅了面前的山田一身，此时对方的黑礼服上都是茶水加口水的混合物，对于素来爱整洁和纹丝不乱的山田来说这是极度让他狂躁的。
　　他掩饰不住想要去弄干净衣服。
　　“对……对不起……”裴无忌擦了擦嘴，对着山田露出委屈的神色。
　　山田压住怒气，那表情明显是憋屈的很，可敢怒又不敢言，实在喜乐。“没事，先生不用在意。”
　　陵含笑看了心里暗暗想笑，没想到却被对面的裴无忌瞪了一眼。

　　那山田万分尴尬，连忙对陵含笑的疑问解释道：“陵老板说的是什么话，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至于会这样对待您，您可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是么？”陵含笑道：“到底为什么要请我来日捕股，还请山田社长说个明白吧。”
　　山田见对方快人快语，能够少话口舌，便道：“陵老板是爽快人，那么就恕在下直言了——乔风语乔老板那晚在陵老板家里过了夜，第二天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在下很想请教，乔老板到底被您藏在了哪里？”

　　“……”陵含笑语塞，虽然知道这次山田的行为就是问他来要乔风语来了，可是这样直言不讳的在裴无忌面前说出了乔风语在他家“过夜”的事实，着实让他觉得很尴尬，尽管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如他想的，裴无忌在听到这个事实后，脸上表情瞬间僵硬，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是的，裴无忌当场石化了，他不笨，知道山田所指的“过夜”是什么意思。之后便怏怏地看着陵含笑。

　　陵含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对山田道：“我的朋友累了，能帮他准备一个房间休息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吧？有什么事情，还是跟当事人说比较好。”

　　山田马上殷勤的点头：“当然，隔壁房间里有茶水和各色点心，还有床可以休息。”他招来了秘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裴无忌便被带了出去。尽管对方万分不情愿，很想一起呆在房间里听他们两个说清楚这个“过夜”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了，陵含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比山田高了一些的陵含笑以一种不容侵犯的权威感俯视着山田，对方不由觉得背脊发凉，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潮水一般的朝着自己袭来。陵含笑不着一言一语，周身散发出出来的气势就足够叫旁人胆战心惊，所以，他才是租界背后的“皇帝”。

　　山田退后了一步，站在了门口，他不敢将房门锁死，害怕这个传说中的魔王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等到重新呼吸了几次，这才重振了勇气：“陵老板，现在你可以回答了吧？乔风语到底去哪里了？”

　　“很遗憾，山田先生，”陵含笑很是认真：“乔老板有手有脚，又不是残废，我哪能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不可能，乔风语当夜是在你地方过夜的，第二天就失踪了，你能说，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不幸的是，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那姓乔的确实是睡在我家里，可是一大早人就不见了，我也想找他，要是你遇到他了，还请帮我转达，他欠我几大箱的货还没有齐，做人不能那么不守信用啊！”陵含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将自己撇清得一清二楚，叫山田也抓不到任何说法。
　　那陵含笑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就因为这样，山田先生在裴公馆守株待兔那么久，真是不容易！”

　　山田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被陵含笑看穿着实是一件不愉快的事，他自认为自己处事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他抓住了。

　　陵含笑讪笑了一下，又道：“乔老板莫非是欠了山田先生的钱不成？看样子，您好像对他一直很上心啊。”

　　说道这里，山田正宏猛然抬头，原先的窘迫也一扫而光，似乎沉浸在了与乔风语的过去之中。
　　山田说：“乔风语，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男人。”
　　“是么？”

　　“可惜，他不识时务。”
　　这一句，言辞里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愤恨，只是逃不开陵含笑善于察言观色的双眸而已。

　　他这才正眼打量了这个山田正宏，高高瘦瘦，背脊挺得笔直，棱角分明的脸庞不失是一个文化人。从他的眼底，陵含笑看出，乔风语跟他的关系，应该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床伴吧。
　　那么他这样火急燎燎的跑到了重庆，就只是因为背了日本宪兵的一条人命而已么？

　　陵含笑抱起双臂，饶有兴致的盯着对方：“山田先生，你爱上对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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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乔老板人走茶未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