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蜀情事》蝉辞

3、非梦

　　梵岭有一幽谷，青翠竹林绵延似海，漫无边际，几近百里有余。每每风起之时，碧浪起伏汹涌于竹海之上，即涌向天际直至隐没，浩瀚壮阔非常。
　　风过却无痕，曲径通幽处。山有无名谷，谷中居未名。
　　似屏风一般簇立着的丛丛翠竹之后，但见一空旷清静之去处所在。却是粉墙黛瓦，青轩碧檐的一座院落，不大不小，极为别致，因掩于青竹翠丛之间，隐蔽得令人难以察觉。
　　小院门上匾额题曰：“未名居”三字，更有一联于其上：“深庭常日静，幽篁伴月清”。但见庭院中央，设一小石几，旁有一六旬老者高卧于竹榻之上闭目养神，其发须皆白，身着灰衣布衫，眉慈目善，神态和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山中寻高士，云间卧隐者。红尘终难觅，上人号无极。
　　时至立秋时分，霜寒露重，兼得一阵细雨方过，夜色静谧且有些微凉。但见一轮秋月明亮且皎洁，似那无瑕玉璧一般高悬于天穹，月光如纱似雾，极轻极淡地倾泻落下，穿透幽暗竹篁之时顿被筛得细碎斑驳。光影交错间隐隐可见林间似有人影绰绰晃动。
　　有一少女手挎药篮自竹林之中穿梭而出，步伐细碎，轻轻推门而入。观其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着一袭皎白衫裙，衣袂翩跹，衬就她容颜如雪，乌发如墨。但见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淡眉扫黛，清眸剪水；如笼烟之芍药，郁白无瑕，出尘不染，天然而就，别具一番灵致神韵。
　　墨离若，号“雪柯”，无极上人莫不空座下四弟子，医术与莫不空之孙，“菊隐医圣”莫东篱齐名，后世称之为：“医仙”。
　　“离若，你本不该将那人救回！”莫不空双目微阖，冷不丁地道。
　　“呃……”闻言，墨离若一愣，随后兀自蹲坐石阶之上，摆弄着药草，似漫不经心地应道，“师父莫不是要我见死不救？您不是常说，‘医者仁慈心’么？”
　　莫不空一时无话可说。
　　“唉，真是罪孽呀……”老人忽地一声喟叹道，“离若呀离若，你可知此乃你命定之劫数也……”
　　墨离若听得莫名其妙，心中登时不快却又不可发作，平白无故救了个人就成了坏事，难不成得去害人才是好事？
　　遂，她索性将药篮一搁，起身走入屋内，再不作理会。
　　院落三两株梧桐深种，落叶飘零，绰约一丛葱郁半探墙头。
　　那壁厢，黛瓦粉墙下，一妙人儿躲躲闪闪，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想必方才院中的一通话已被一字不漏地听去。
　　那小丫头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十分水灵俏生：柳眉细长，薄唇粉润；更兼一双星眸，狡黠灵动，顾盼神飞，流转生辉，尤添神采；而她身着一袭粉衫雪裳越发显得冰肌玉骨，秀色夺人，明媚鲜妍如阳春三月杏花娇。
　　婵冰伊，号“明月”，乃是无极上人莫不空座下最小弟子，后世因其素喜手执月白拂尘，故称之为：“拂月仙子”。
　　早先在山下惹是生非的婵冰伊撇下了几个替她收拾烂摊子的师兄们，一个人先溜达了回来。只因听闻雪柯师姊三日前于后山采药之际，救回一名浑身血污的毓秀男子，且其身中一种无名奇毒，昏迷至今仍未苏醒。但令她最为好奇的却是：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雪柯师姊竟是对他很是上心！可知，冷清淡漠如斯，竟会对一陌生之人十分悉心地照料，真真叫人难以置信！
　　莫不是……
　　婵冰伊登时便笑得一脸八卦。正当她躲于墙下想入非非之时，忽然……
　　“唉哟，痛痛痛……痛死了，哪个混蛋！快放手！”一俊逸如风的青衣少年忽地从天而降，揪住婵冰伊的长辫子便往院中提溜。其年纪约摸十七八岁左右，不是别个，正是莫不空的三弟子：澹台颢歌，号“清风”。
　　“怎么着？这回逮着你了吧！臭丫头！”
　　“混蛋！快放手了啦！很痛啊！”
　　“我可不痛……”
　　而后若许久，屋外便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几近拆了未名居。
　　墨离若无奈地皱眉，这两个不省事的冤家，一天到晚不知要上演几回这样的戏码，忒不叫人安生了！
　　吵闹之声终是渐息，四下静谧，墨离若望向窗际，止见几点流萤游逸轻散。月光似水轻抚榻上之人仿若玉琢的脸颜，即便他此时双眸紧闭，面无血色，亦难掩绝代之风华。
　　“为何呢？究竟是为何呢？我从未见过你，却是第一眼看见你之时，便觉得……仿佛你我已相识多年！”她喃喃自语地道，眸中尽显迷惘。
　　榻上之人长睫微动，缓缓地睁开一双墨玉般的眸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清婉佳人，如一郁白芍药，天生丽质，神韵动人。
　　但见此间明窗净几，摆设素雅，倒也别致。“这……这是哪儿？姑娘是？”
　　“此处乃梵岭无名谷未名居，我叫……墨雪柯。公子又是？”离若笑道。
　　“在下……曲非卿。”曲辰道。
　　“哦……原来你就是‘东古四杰’里的曲辰，曲非卿啊！”躲在门外听壁角的婵冰伊忽地兴奋不已地蹦了出来。“哇噻！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墨离若挑了挑眉，对于小师妹的作为她早已见怪不怪，因而并不作理会。
　　曲辰却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不过是世人杜撰，哪里有什么‘东古四杰’！”
　　离若对于小师妹的作为早已见怪不怪，因而也不作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