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蜀情事》蝉辞

2、问情

　　万般总因情，千古皆成孽。情字何为解，不关风与月。
　　梵岭一带，位于蜀地之南，尤多崇山峻岭，其主峰名曰“歧峰”，上有千年古刹“歧山寺”。梵岭重峦叠嶂逶迤起伏，气概磅礴壮丽非凡。兼得歧峰山势嵯峨险峻，悬崖峭壁极多，奇松怪石横生，却不失为一风景如画之去处。
　　因有无数前朝今代之文人骚客游玩于此，故而留下无数墨宝碑拓，或只字片语，或诗歌词赋，皆尽题颂梵岭景致，怀古咏今，感慨沧桑，但不计其数，最为著名的便是一代忠臣兼文豪湛思明的《问天赋》碑文。于是无数访者为此前赴后继，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此时已至晚秋，重阳方过，风霜高洁，天色澄碧空明，晴空万里无云，暖阳融融，凉风习习，正值秋高气爽之际。梵岭歧峰山，日出林霏开，云归岩穴瞑，野芳幽香，佳木繁阴。树林阴翳间，隐约可见小径倾斜，盘蜒于山间崖边。石阶陡峭，苔凝道滑，一不留神便会失足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时，天方拂晓，薄雾尚未散尽，山间行人甚少。但见空谷之中，丹枫绯叶红似火，纷纷扬扬随风落。林间枫叶红艳胜似二月花，远远望之真真如火如荼，一片绛霞锦蒸映红半边天。
　　晨岚曦雾朦胧间，惟有一人白衣素袂怡雅如兰，驭马缓行于山下枫林古道之上。
　　但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清俊无比，兼得唇边一丝浅笑似有似无如若二月春风微拂，不免令人心中旌漾，如痴如醉。而他的坐骑通体雪白，锋棱瘦骨，四蹄生风，神气清劲，乃是一匹千金难得的良驹。
　　及山下，白马打了一响鼻，前蹄忽地腾空而后止步山前道旁。那人回首一顾，展颜一笑，风华绝代，令人屏息。

　　随即，他翩然跃下马立于一旁，温和地抚着坐骑的雪白鬃毛，道：“空里流霜，你且在此处候着，想必翟艮也将赶上来了。”空里流霜想来极具灵性，便乖乖待在原地，其一身雪亮毛色于红枫落阵中分外显眼。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而他从容提步自山间石径拾阶而上，神采奕奕，怡然自得。一袭缁衣的忠仆翟艮颇有些狼狈地匆匆赶上，只见公子回身又是和煦一笑，将他生生定在原地。那一笑竟似有柔光倾泻万丈，但只叫人移不开眼，仿佛一道世间难得一见的风景。
　　“翟艮，你在山下候着即可，不必跟着我。”他悠悠然地笑道，是那般的风清月朗，不染尘埃。
　　翟艮愣地停住了步伐，半晌方回过神来，但公子身影已然隐没于岚雾之中，再难寻着。
　　风度翩翩如谪仙，皎如玉树临风前。
　　曲辰，字非卿。
　　世人皆知蜀国长公子惊才绝艳，仿若谪仙，殊不知其一心耽迷诗歌词赋，整日里只与笔墨纸砚打交道，几近不问世事。而今将及弱冠，仍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在翟艮看来，便是枉费了蜀王的一番苦心，碾碎了一干少女的芳心，更是“愧对”于“东古四杰”的风流不羁之名。
　　思量至此，翟艮没由地一声叹息：此番歧峰之行，公子为掩人耳目，只身带着他秘密出门，虽是打着游玩之名，却为寻找《问天赋》而来，可见公子对此有多么的上心。
　　朝野中早有多嘴之人议论纷纷，而公子自有一通谬论，道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因此，便对国君的乌云照面视若无睹，兀自往歧峰而来。
　　叹息之后，翟艮牵着空里流霜前去安顿不题。
　　曲辰真正的心思翟艮自是不知，他只不过尚未遇上心仪之人，便不愿草草了却此等人生大事而已，岂知……
　　所谓“世事难料”，便是如此。若非此番歧峰之行，想必他的命运便不会这般跌宕起伏，更，不至于悔恨终生，愧疚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