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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红叶落 红叶诗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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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谦站在山顶,迎着凌烈的山风,风姿绰约,单手一挥便洒下数片红叶。被题诗的红叶洋洋洒洒落下,旋转,翻滚,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一片绯红在天际,山底的人抬头张望着,有的甚至已经早早伸出手。
这红叶是象征吉祥的,若是谁接到这红叶便是心愿达成,山神娘娘用红叶传达信息了。富家小姐自然不会上岸去跟着一窝蜂乱抢,而是把丫鬟派遣去给自己接红叶。曾宁曦倚在栏杆边看着风中飞舞的红叶,有的随着风飘向远方慢慢消失,有的却是落在地下无人问津,不禁暗暗摇头叹息看了一会儿便回了船内。
曾宁曦慢慢给自己斟上一杯茶自顾自地品起来,王可馨看了会揶了揶领子回头看见曾宁曦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便走了回来。
“没有兴趣吗?”
曾宁曦闻声抬头,笑了笑说:“不是。”
“那此等美景为何不欣赏一番,一年只有一次。”
曾宁曦放下茶杯,望着外面:“看一眼就够了,多了,往后就不愿看了。”
王可馨一愣,扑哧一笑:“曾小姐的想法很正确。”
待一片绯红如尘埃落定后,大家又都回到了船舱内,又七嘴八舌说了好一阵,才定下了每个人的任务。肖念璃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刚才看见那片片红叶,心就痒,现下好不容易把正事处理妥当,赶快开口道:“时辰还早,不如我们出去瞧瞧,来一次也不能白来啊?”说完先带头走出了船,其他小姐们也都欣然前往。曾宁曦跟在后面一眼瞥见彭斯哲还在后面磨磨蹭蹭,便又返回去拉了拉她的手,不碰倒还好,一碰就打了个冷颤,这手冰的,尤其是指尖简直是像敷了层薄冰。
“你怎么了?恍恍惚惚的。”
彭斯哲猛的回头,对上曾宁曦的是空洞的眼神,半晌才缓过神来:“哦,没……没什么,有点冷。”
“没什么就好,出来透透气吧。”
“嗯……好。”
曾宁曦先跨出一步,彭斯哲紧跟其后突然问了一句:“宁曦,你哥哥今天在家吗?”
曾宁曦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瞧了瞧彭斯哲也没多加追问,只说了句:“不清楚,应该不在。”
彭斯哲的表情说不出高兴还是伤悲,曾宁曦走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没事。”彭斯哲摆了摆手,没有看曾宁曦竟然慌慌张张地走开了,钻入了人群中。
曾宁曦一个人站在那里,理不出头绪,只好一个人慢慢渡步从山的这边走到山的那边。经过了一些店铺,小吃摊,只是看看什么都不买,走着走着好像就厌恶了这种喧嚣,提着裙摆慢慢远离人群,走到一架小木桥上,低头看着潺潺溪水,水底积下的鹅卵石晶莹剔透,经阳光的照射,像金子般闪闪发光,本是廉价非常的东西现在看来倒是昂贵的很。
这小溪的源头也不知道在何处,就这么一条孤零零地小溪被山包围着,远离人群的地方曾宁曦倒是心踏实不少,站的累了,她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捶着腰,脚尖点着木板,这木板发出咚咚的声音倒是有节奏的很,曾宁曦跟着节奏不禁小声哼起儿歌,望着四面大山,苍白寒松屹立在山顶,喜鹊燕子停住在山腰,心旷神怡。
恍然间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曾宁曦一瞬间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脚不点地,口不开唱,身子摆直,表现出一副深闺大小姐摸样,看来人只是蹲到溪边洗洗手没有注意到自己曾宁曦才松了口气,可等那人回过头来曾宁曦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小曾姑娘?”
“自谦先生?”
“好巧好巧。”
“是啊是啊。”
曾宁曦干笑了一阵,就愣神盯着小溪看,沈自谦走过去,上了木桥也看着小溪问道旁边人:“小曾姑娘可接到红叶?”
曾宁曦如是摇摇头,沈自谦从袖里掏出一片来离几步之远递给曾宁曦。
“在下刚好富于几片,小曾姑娘拿一片吧。”
曾宁曦转头,看见沈自谦的红叶已经递到自己眼前,那红叶上的小楷虽说秀美,可也透着狂草一般的飘逸,字体与字形竟然表达出不同感觉也就他沈自谦一人能做到了。
沈自谦口中说的倒是理所当然:“小曾姑娘求个平安也好,我一个大男人留着这几片也没什么用。”
曾宁曦心里还在收下和婉拒只见纠结,可手已经伸了过去,捏住红叶的一角拿了过来匆匆收好。
沈自谦见她接过后负手而立,望着山间萧瑟,听着风声鹤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仰面对上阳光。
曾宁曦偷偷看了眼,见沈自谦一动不动,呼吸平稳,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模糊不清,可是面部线条却显得柔和起来,长长的睫毛微微动着,阴影投影在脸颊上,安安静静地沐浴着阳光。
沈自谦突然往旁边挪了一步,曾宁曦吓得赶紧往旁边退了一步,一阵微风吹过,掠起沈自谦的发丝,一缕黑发在风中软软飘荡,他睁开眼笑着说:“山的那边种着茉莉。”
曾宁曦咽了口唾沫,一脸不自在地问:“先生怎么知道?”
“站到这里刚好是谷风吹到的地方。”
曾宁曦心里咯噔一下,暗嘲自己刚才的举动,原来人家只是感受一下微风拂面,花香掠鼻的感觉。
“玉润兄!原来你在这里,大家都还在等你呢。”
一位年轻人,头发束起,在溪边站着唤着沈自谦。
沈自谦回头向曾宁曦弯了下腰:“失陪了。”
曾宁曦点点头:“没事。”
“小曾姑娘下个月还来听在下的课吗?”
“当然去听!”
沈自谦眉开眼笑,接着嘱咐道:“那就请姑娘带上《杜工部诗集》”
“好的。”
沈自谦衣襟飘飘地走了,留下曾宁曦独自一个人发着呆。
中间一只麻雀飞了下来,落在曾宁曦的脚旁,啄了一下木板曾宁曦才回了神,皱皱眉头想起《杜工部诗集》,杜甫写诗除了早年的作品之外,一般都是以忧国忧民为主,整体基调不乏沉闷和悲伤,到晚年更是尽显苍凉,沈自谦选择他的诗教授于垂髫小童到底是何用意?
想到深处,曾宁曦整个人又放松下来,脚尖点着地,双手撑着栏杆,又是一阵脚步声,曾宁曦又一次手忙脚乱。
“小姐!您在这里干嘛呢?”
曾宁曦常舒一口气,回答道:“没干嘛,就是透透气。”
阿筱迎了上来,抱怨道:“小姐不待在船里,可让我们好找。”
曾宁曦摸摸鼻子,转头看向她们三人岔开话题:“那个,东西都买齐了吗?”
盈儿抱着大件小件,笑呵呵地说:“收获很大呢。”
锦儿在一旁直拧眉头,微微教训道:“就是不买点中用的。”
盈儿不服气地又抬高了怀里的东西:“怎么不中用?难道这些小吃就没有用吗?填饱肚子难道没用吗?”
说起食物来,阿筱才想起现在日头正当头,于是回头请示曾宁曦:“小姐,是否在外面吃午饭?”
曾宁曦摆了摆手,看看远处依旧吵闹的人群,皱一皱眉,她喜欢看别人热热闹闹,看别人喜悦,自己身在其中则很不习惯。
“再在外围转上一圈,就回府吃吧。”
四人粗略地转上一圈,就匆匆坐上马车向回赶。
沿途的风景往后掠过,曾宁曦掀开车帘淡淡的桂花香随风飘着,借着午后的阳光能在空气中看见小小的尘埃,尘埃就这样不紧不慢优哉游哉地飘在四周,让人感觉这就是一个无关纷争的世界,曾宁曦靠着车窗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曾宁曦已经睡起一觉了,一睁眼周围全都灰了下来,曾府就在前方,马蹄声也开始加快。一阵烦闷落下了车帘。
揉揉酸疼的腿,摇摇晃晃地下了车。
几个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一进府就闻见饭香,曾宁曦咽了口唾沫步子跨大就往内院走。
“哈哈哈,亮之兄真是见外啊!”
中气十足,浑厚的男中音从正厅传过来,曾宁曦一歪头,就看见一位精气神十足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人看见曾宁曦,站起来,一手指着她,一边回头向曾清南道:“这是你家闺女吧?怪不得这么水灵!”
曾宁曦左看看右看看,只好冲这中男人笑了笑,也不敢挪步子。
曾清南走前一步,看着曾宁曦说道:“这是你彭伯伯。”
原来是彭斯哲的爹爹,曾宁曦面带微笑,弯了弯身子:“彭伯伯好。”
“好好好。”彭延昆笑得开心,重新坐回位置,捧着一杯茶问道:“宁曦啊,怎么这么早回来?今天是山神娘娘的生日啊。”
“人太多了,所以转了转也就回来了。”
彭延昆放下茶盅,回头向曾清南正色道:“瞧瞧你这闺女,这才是大家闺秀!看我们家那个,唉。”
曾清南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看了曾宁曦,曾宁曦这边被大家闺秀这个词激的身上一阵发毛。
曾清南没接彭延昆的话茬,倒是问:“你那镖局这两天还忙吗?”
彭延昆叹了口气,扶额道:“这开镖局哪里有忙不忙的?一年下来谁能说准那天无事?最近外面正乱着呢,容易出事。”
曾清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的正是,北京那边也是乱得很,苏州那带倒还好。”
彭延昆嘿嘿一笑,眼睛向四处瞧了瞧问道:“你家儿子呢?”
曾清南本想冷哼一声,但还是忍了下来,压着火气道:“出去了,也不知云里雾里忙些什么。”
“你儿子倒是能干。”
曾清南的嘴角又动了动,似笑非笑。
曾宁曦看这边与她无什么事,不停地揉着肚子,盈儿的肚子已经在后面作响了。等的不耐烦,曾宁曦刚想开口请求自己先回院,没想到彭延昆脸色一变,凑近自家老爹说道:“亮之,我知道这事提出有些突然,可是燕德也是真心实意。”
曾清南本来还一副轻松表情,听着话身板直了直,冒了些冷汗,但还是正色道:“但说无妨!”
彭延昆展了展袍子站起来,拱手道:“今天来,是提亲的!”
“提亲?”曾清南念了声,看看旁边的曾宁曦,又瞧瞧这边表情严肃的彭延昆奇怪起来,老彭他们家没儿子啊?难道是提远房亲戚提亲?
彭延昆抬眼看见曾清南向曾宁曦地方向瞧,连忙解释:“不是向你家闺女,是向你家儿子!”
“宁朝!”
彭延昆堂堂八尺男儿站到地中间,也有些难堪:“我知道这是于理不合,但也是无可奈何。”
“这……”
彭延昆为了表示诚意,挥了挥手,就看见府外两个小童抬着把长枪进来。这长枪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枪头还系着红绸,无比耀眼。曾宁曦看了一眼就想到了肖念雅那火红的嫁衣。
“要是宁朝用着顺手,就送给他了!也算是见面礼。”
曾清南看着那大红绸,向被刺到了双眼,赶忙撇过头,看着彭延昆道:“燕德兄一向行事谨慎,今天也未免太唐突了些。”
“这件事我也想了许久……再来,我家闺女也直夸宁朝,你是知道那丫头不是个大家闺秀,想法做法总是跟别人不太一样,我知道宁朝不是个世俗的人。两人在一起倒也般配。”
“这并不是般不般配的问题。”
彭延昆一拍脑门,似是恍然大悟:“你要是担心孩子还太小,没关系,我们可以先把这门亲事定下,你觉如何?”
曾清南沉默了半晌,清清嗓子还是要说出事实:“不瞒你说,宁朝似乎不是最好的人选。”
“为何?那丫头从来没夸过什么人。”
“宁朝……要出福建了,过两天的事,这一出去恐怕没个定数。”
“什么!”曾清南说的平静,可是彭延昆听的心惊胆战:“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曾清南苦笑,心想你这事不是一样的出人意料么?
彭延昆着急了起来,来回地走了几步,又问道:“宁朝那孩子铁了心了?”
曾清南笃定的点了点头,彭延昆双手背后,摇了摇头,看着地上的青石板说:“我就知道这孩子也不是个安生的。”
曾清南不好说什么,只好依旧沉默。
过了半晌,彭延昆像是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抬起头道:“罢了罢了,就当我这次没有来,给你添麻烦了。唉,也是我太冲动。”
曾清南看着彭延昆这幅表情,琢磨出什么,关切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提。”
彭延昆已经迈步往出走,挥了挥手,强颜欢笑:“不好说啊不好说,也不是什么事。”
招了招手说了句不用送了,就换了那两个抬枪的小童出去。
那长枪依旧闪闪发光,大红绸缎一抖一抖,渐渐消失在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