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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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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一个小厮垂头躬身道:“回老爷,四夫人投河自尽了。”
“死了吗?”没有一点温度。
“这……四夫人她……。”
“葬了她,对外称四夫人抱病而亡。”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一眼都没有再留下。
一片叶子从路旁的樟树枝上落了下来,落到了娘洁白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我再也忍不住了,出声道:“等一下。”脚步声停住,我转过头。
“你就这样对待她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自尽?她都死了,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连她死的时候,也不肯多看她一眼吗?一个人的尊严怎么可以这样被践踏?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是人,其他人在你眼里都是连蚂蚁都不如吗?你这是对已逝之人的不敬,更是对生命的漠视。她已经死了啊!你就不能再看她一眼吗?”
我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风将我的声音送出很远的距离,周围鸦雀无声。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我神情肃穆:“我从来都没有逼迫过她,一个人的一生不应该被系在别人身上,这是她选择的路我无权过问。如果你只是想让我看她一眼的话,那么我告诉你,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冷笑了一下,继续道:“你与其在这里关心一个事实上与你无关的人,你不如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命吧。鸩奎草的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不然就送你去见你娘。”
我死死瞪着他,他对我的怒视视而不见,走的时候还撂下一句话:“好生看好大小姐,可别让她伤心过度而想不开。”
我怒极反笑:“哈!那可多谢周大人了。可惜周家已根本没有我留下的理由了,这毒不解也罢,死了就死了,也总好过做别人的囚徒,为虎作伥,出卖尊严,”我用手把下插在头上的簪子,往地上用力一砸,满头长发披散而下,咬着牙说道:“这个世界上,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周洛仪这个人!我就是我,我不要父亲,不要母亲,生命本来就没有什么非遵循不可的规则,我一个人,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生活!什么毒药,什么命运,什么芫樱之主,都是去她妈的狗屁!周逸昊,我就算拼了命也会出了这个周府,而且此生,绝不踏入周家半步!”
猎猎的风将我的长发吹的飘摇,我听不见一丁点的声音。
他冷冷的看着我,蓦地一笑:“你身上也就这点胆大狂放值得一赞了,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女人,要想活下去,只有顺从。来人,将小姐拖回房里,好生照料,不得有闪失!”
然后几个丫鬟小厮一起把我围住,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自己向枫袖居走去。心里暗暗想着法子该怎样逃出府去。
回到房间后想着娘的事,想到这些年我与娘还有小姨三人一起的幸福时光,总觉得有些感慨。
梁衡说,爱情是在生命之舟上做着的一种极为危险的实验,是把青春,才华,时间,事业,都赌进去的实验。
依我看来,娘的这场实验不仅把自己的全部都赌进去了,还把我也赌进去了。即使如此,她心心念念一心为着的人,连她死了,也不肯在施舍她一眼。太可怜了。当然也只有“可怜”二字而已,我也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与我确是对她怎样也恨不起来的,只是愿她来生,能有个可以厮守终生的良人罢。
但我还是有个地方一直想不通,娘为什么会自尽?或者说她真的是自尽吗?昨晚上我走了之后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躺在榻上苦思冥想,不觉间,暮色已经四合,浓浓的夜色将天地笼罩。月亮不是的被云罩住,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晚间的时候,仆从送来了饭,我一口未动,现在已觉得有些饿了。从榻上直起身,想要去找些吃的。
刚起身就觉得有一团黑影闪过,像暗夜中的一只猫,轻悄无声,转眼即逝。
我直觉得要惊叫,突然间,一直冰凉而有力的双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第一反应是我要被非礼了,平生第一次被人非礼,其实感觉还不错。但我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使矜持点的好,最起码让我看看非礼我的人长得啥模样,于是我拼命踹他的脚,使劲儿想要掰开他的手。
结果他竟然得寸进尺,用另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耳边还传来了熟悉的轻笑声,就在稍愣神的功夫,我豁然问到了他身上白色风信子的香味,幽幽的,像遥远的歌谣。
我立刻一动都不动了,我不知道他上演的是哪一出,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但事实上,我的脸已经开始发热了,心跳也有些不稳。
我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些反应,只觉得他的气息扑在我的耳廓上有些痒,他手还捂着我的嘴巴,叫我也不好开口问他,我有些恼了,张开嘴狠狠咬他的手。
他把手拿开,在我耳边低低的笑着:“你这性子怎么那么冲。”
我白他一眼:“要你管!我这叫有个性、有魄力。”
他又不说话了。我疑惑的扭头看他,看到了他在暗夜中闪着亮光的暗黑的眼睛。
他看着我,轻声道:“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一定会带你走的。”说完,他便放开我,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中了。
我有些呆滞的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首先想到是,他是怎么来又怎么离开的呢?貌似好像既没有从门也没有用窗,太诡异了。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句稍显暧昧的话,“我一定会带你走”,走到哪里呢?我还是今天才知道他的大名儿,他家住何方,父母还可建在,可曾娶亲,我都不知道。而我竟然傻乎乎的有种相信他的感觉,甚至还有点期待。
然后又一想到自己还身中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毒,万一这毒是那种会让人全身皮肤溃烂致死面目全非的,怎么办?我想我一定会先自己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也不会让他看到我那个样子。于是我又开始向我到底得了什么毒,想着各种症状心里渐渐不寒而栗起来。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蛋蛋正蹭着我的脸,我高兴地只把它往怀里抱。床边趴着一脸担忧的小狗。
我笑问她:“干嘛这么早就来叫我?我不是被囚禁了吗?难道还要去晏先生那上课?”
“不……不是。”小狗支支吾吾的。
“到底是什么事?”
小狗握住了我的手:“小姐,你中的那个毒叫‘鸩奎草’。”
“呃……我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个毒……那个毒会让你痛不欲生,每月发一次,一次比一次痛,必须要有解药缓解,不然会疼痛致死,要想根治简直比登天还难。”
“真的?”小狗点头。听到这个我居然很高兴,因为不用皮肤溃烂面目全非,我还是可以把最好看的自己保留下来给他看。
小狗见我不为所动,皱了眉头:“小姐,这毒可是很厉害的。”
我不以为然:“没事儿。就当一个月多来了一次大姨妈。”
接着我又觉得困惑了:“话说回来,小狗你是怎么知道这毒的?”
小狗愣住:“这个……这个……我是听人家说的。”
“听谁说的?”
“就是……就是人家……”小狗声音越来越小。
我叹了口气:“小狗啊,你还是帮我弄点吃的来吧。”
“好好,我马上就去。”说完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然后我就满心欢喜地等待三天后的到来。
但是造化弄人,弄人的造化在弄人的时候还不事先打声招呼,导致我干干等了三天。后来我时常会想,如果他早一天来,或者我的生日晚一点到来,这样的话也许他会带了我在夜空中翻飞,然后我对着远去的周府say goodbye之后我就跟我亲爱的晏先生永忆江湖归白发了,但事与愿违,我只好继续在红尘中翻滚,翻滚来翻滚去,再见到他时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三天后的晚上,我既喜悦又兴奋地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来。
当圆圆的月亮慢慢爬上柳树的枝头的时候,我呆呆的望着月空,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我闭起眼睛摇摇头,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眼的白色,不是白内障,而是感到的东西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了。其他的都是一片白色。
我觉得可能是眼睛太累了,需要休息下,于是我倒在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渐渐地我又感觉全身都有种同感袭来,我朦胧地想着,这里毒发应该还有一个月的吧,怎么现在就觉得痛了呢?而且我觉得从脚趾头到头发根都有种让人抓狂的疼痛。我趴在了床上直打滚,痛的死去活来,硬是咬牙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