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沙月如钩》夏藤木兮

9、再见不见故人行

　　待到了御膳房，早有人在哪里候着。

　　明渊皓轩早就被妹妹吩咐在这里等候，心中却是疑惑不已。

　　刚才明渊倩织找了他来，让他把自己一位北曌来的使女带回北曌，自己问也是支支吾吾，只道：“她家中尚有老母照顾，我念在她陪我长途奔劳，若是皇兄见到手持云心通行木牌之人，就将她送回去罢！”便迅速离开了。

　　当下对着同胞妹妹无可奈何，只得来到御膳房等候。

　　昊天星岳见门口站着个气宇不凡的蓝发少年，想必便是明渊倩织所说之人，从怀中掏了木牌上前去。

　　“你便是小织所说的使女？”明渊皓轩见了昊天星岳也是微微一愣。

　　昊天星岳现在身着女装，倒有几分英姿飒爽，明渊皓轩本就是那种弯弓射月的男子，不喜那些不出闺门的大家闺秀，反而更偏爱大方伶俐，有胆识的女子，当下对眼前这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充满了好感。

　　“是。”昊天星岳微微点头，却是微微皱眉，他这一身女装，好不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小织要我送你回北曌照看老母，可有此事？”

　　昊天星岳一一按明渊倩织交代的回了话，明渊皓轩微微点头，继续道：“那你可有什么行头？打理一下，明日便可动身回北曌。”

　　“不，奴家什么也没有。”

　　“嗯，那你跟我回使馆住一夜罢。”

　　昊天星岳跟在背后，瞧着明渊皓轩的背影暗自思量，这少年蓝发红眸，跟先前的少女倒是有几分相像，能随意在这西玥皇宫进出，又住在使馆，明日又要我跟着他回北曌，想必一定是北曌的王孙贵子，绝不可小视。也罢，先跟着他出了城，待路上再想办法逃跑。

　　明渊皓轩却是心情大好，这少女落落大方，英姿飒爽，眼睛明亮，极是合他胃口。想起今后定要和小织一样娶一个一点也不喜欢的贵族女子相伴一生，倒不如趁现在没约束……

　　正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见一队士兵窜出。

　　昊天星岳身形一顿，立马低了头，明渊皓轩皱了皱眉，微怒道，“放肆，吾乃北曌送亲皇子，汝等这是要做什么！”

　　为首的领队这才认出了他，立马行礼道，“属下该死，大人恕罪，宫中跑了犯人，属下一时眼花这才没看清大人。”

　　明渊皓轩冷笑了一声，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朝前走去，昊天星岳忙低了头跟了上去，直到逐渐远离了那群人这才松了口气。再抬头看明渊皓轩，眼神也有些怪异。

　　想不到这人竟是北曌送亲领队皇子，那么之前那个救他的少女应该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了，想必不是什么帝姬就是郡主……可自己这些年一直在西玥，对北曌皇室构成却是一点也不了解，倒是要如何寻她呢？

　　宫中正是大乱，灯火通明，此时此刻明渊倩织回到行宫，立马歇息了，今日发生之事，实在令她胆战心惊，心有余悸，几番转折才睡去。

　　“吱——”房门被轻轻推开，钰霄洛白缓步进了内阁。

　　听到许些声响，明渊倩织顿时睁眼，睡意全无，撑起身子，却发现钰霄洛白在床边打了地铺。

　　咦，他回来了吗……在睡地铺？难道他昨晚也是这么睡的？

　　正悄悄望着钰霄洛白，那冰蓝色的眸子却猛地睁开。

　　见他的目光朝床上开来，明渊倩织吓了一跳，将被子朝上拉了拉，微微扯了扯嘴角道：“你…你没睡着？那个……既然不上床睡，你为什么不去外间？”

　　钰霄洛白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只是淡淡道：“我和你说过，我们都要按规则演下去……况且，这宫中处处都有眼目。”

　　说完，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明渊倩织，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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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北曌送亲人马告别西玥圣上，踏上了归国的路途。

　　“皇兄，代我和父王母后问好。”握住明渊皓轩的手，颇为不舍道，“恐怕我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回去看他们了。”

　　揉了揉她的头发，明渊皓轩安慰道，“你放心便是，倒是你，今后不会有人肆意纵容你，这儿是西玥的皇宫，你可要多加小心。”

　　“是，我会的，皇兄。对了，我让你帮忙照顾的那个侍女呢？”

　　“你放心好了，我会把她送回家的。”明渊皓轩慎重点点头，正准备转身之际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拉了明渊倩织到一旁咬耳朵。

　　“好妹子，你可要加油啊。”

　　“哈？”明渊倩织不解的望着他。

　　“笨！”明渊皓轩狠狠一敲她的脑袋，继而望望远处的钰霄洛白，小声道：“当然是那件事了啦！这几年你要好好把握，争取尽快诞下皇子，好巩固地位，等到以后他再纳了其他妃你可就自身难保了！”

　　明渊倩织今年也才及笄，本就是个小女孩，听了他的话更是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嫌弃道：“快走罢快走罢，就知道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两兄妹这么一打趣，气氛也缓和了许多，在明渊倩织的注目之下，明渊皓轩骑上马，冲她挥了挥手，送亲队伍逐渐远去。

　　殊不知，殊不晓，这次告别竟是最后一面……

　　高高的楼台上，仍可见远处那在风中乱舞的旗帜，一行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再次踏上归途。檐牙下，风轻摇那株蒹葭。凝泪，烟波浩荡不若归去，明渊倩织的手缓缓攥紧，如今，就剩她一人了。

　　故土啊，遥远的北曌，我的亲人们……

　　遥山暝，风方定，再见不见故人行。

　　钰霄洛白缓缓走了过来，淡淡道，“既然已经走了，何必再望，岂不是自寻烦恼？”

　　“怎么，难道最后看看也不行么！”想不到他竟然会主动来搭话，擦了擦眼泪，不依不饶望着他。

　　“我只希望你记住，来到了西玥，就该和以前的生活甚至一切告别，别忘了，你身上有着多重的责任。”转身，无视明渊倩织陡然惨白的脸色，只有他冷漠的语句随着风飘来，“既然你嫁了我，那么生是西玥的人，死是西玥的鬼。就算你死，历史上只会写上西玥二皇子妃薨，而不是北曌帝姬……”

　　少年的背影映入她的瞳孔，是一片萧瑟，思念渐渐湮灭。

　　无助，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离开后，明渊倩织第一次感到恐惧，眼前这个有着孤傲背影的少年带给她震撼，不住颤栗的身体清楚告诉她，这个少年绝非她表面所知……

　　沉默，淹没，淡漠。倚在墙上缓缓滑落，明渊倩织痛哭出声。

　　问归期，未有期，不归。

　　恨平生，他年葬侬知是谁。

　　是啊，回不去了，一切真的回不去了。

　　命运啊，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看不穿，浮生任漂流，我痴！我嗔！我毒！我怒！我怨！我念！

　　天要我服，我偏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