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三生灵

24、季西苏府

　　“哪来的秃子！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自己家呆着去！别挡我们门！”
　　一个家丁打扮的中年人拿着把笤帚作势要打我，我忙往后闪了闪，不巧，正撞上一顶轿子。
　　轿子歪了两歪，轿夫们好歹稳了下来。
　　“你这秃子！有这么走路的么？！”
　　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响起，轿子另一侧拐来一个梳着双髻身着绿裳的小丫环。
　　我忙躬身，连声道歉。
　　轿子里传来一个温柔细婉的声音：“鹂儿，不得无理。”
　　那个小丫环瘪了瘪嘴，瞪着我，不吱声了。
　　我向轿子那里合十道：“得罪施主之处，还请海涵。”
　　说起这和尚的言行，参观了不下百遍，如此说，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吧？
　　于是轿子里的女子问道：“请问大师是？”
　　名为鹂儿的小丫环叫了起来：“小姐，他哪是什么和尚！也就一秃子！”
　　轿中女子轻喝了声：“鹂儿！”
　　我笑了笑，依然双手合十，说道：“贫僧法号长空，此次路过贵府，听闻苏家老爷乐善好施，特来拜访。”

　　自然，我出门时专门遵守帅哥守则，身上这衣服，怎么也不是出家人的模样，手头又没有念珠木鱼之类的玩意儿，会被“扫地出门”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不过，老子也自然不会白来的，打听苏府地理位置的同时，我顺便弄明白了，苏家小姐此时多在从女红坊回来的路上。
　　跟奴才们说再多也是废话，权势掌握在谁手中，不言而喻。所以，倒不如守株待兔，等着苏小姐这只小兔子，领我这只已经饿得昏头的大灰狼进厨房……

　　我不动声色地咽下已经有点泛滥的口水，脸上尽量保持着绝尘般的冷然。
　　苏小姐自轿中轻声叹道：“长空师傅？”
　　我应道：“正是。”
　　苏小姐从里面掀开帘子，我见到一双鹅黄缎面的绣花鞋，从一袭瑰红色罗纱裙下探出个头，帘子遮住了上面的景致，因而并没有看到她的长相。
　　苏小姐说道：“果然如传言中的那样，师傅年轻俊美，而又法力高强。方才丫环奴才们得罪了，还请师傅不要见怪。”
　　我回道：“小姐言重了。”
　　苏小姐又对门口站着的那个扫地奴才说道：“陈叔，还不快请师傅进去？”
　　那个陈叔脸上很不好看，但还是堆出难看的笑容来说道：“师傅得罪了，请——”
　　我不露声色地偷笑了番，回头看了那顶小红轿子一眼，帘子已经落下，轿夫们抬着轿子从偏门里进去了。
　　苏家小姐……苏？
　　突然想起织音问的那句话来。
　　姓苏的……不至于那么巧吧？

　　苏府内外统一和谐地富丽堂皇，三间小院围着一个正院，院子正面连着正厅，正厅旁有有两进房，我只见到正厅的布局，已是浓厚的铜臭气味。
　　我就一直搞不明白，有钱人铺张就铺张吧，为什么总能铺张得那么庸俗呢？
　　我只看到满厅的金器玉皿，或是花鸟山水画轴，连把桌椅，脚也是要包金的。金银的俗气，与字画的典雅，非常好的落差比。
　　从屋子的布置，就能看出主人的品位。
　　我坐在厅内，等着下人去请苏夫人。
　　苏老爷出门跑生意，常年也是不在的，于是苏家就靠一个苏夫人撑着，倒也不是十分容易。
　　不过这也与我没有什么干系，我只是来蹭几天的伙食住宿，顺便，应该有可能蹭到旅游经费和今后的生活费吧？

　　我坐了没有多久，里屋的珠帘淅沥一片脆响，我望过去，四个丫环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出来，那位妇人应该年近半百了，但依然风韵犹存。
　　我站起身来，就听见她说道：“长空师傅，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寒暄……又见寒暄……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寒暄，但……
　　我硬着头皮寒暄了一阵，肚子已经撑不住了，说起话来实在有气无力。
　　好在苏夫人半天后总算想起最重要的待客之道，说道：“我吩咐下人准备了斋菜，已经送到西厢房了，师傅且跟着丫环们过去吧。”
　　我简直感恩戴德了，表面上却是温敦地谢过。
　　苏夫人又说道：“师傅难得过来，妾身还有许多佛法问题想要向师傅讨教，不如，师傅在这儿多住几日？”
　　这倒好，不用老子开口，她倒直接要留我了。
　　我“假仁假义”道：“施主有惑，贫僧自当尽力助施主参佛。”
　　……话说参你个头啦，我会念阿弥陀佛已经够给面子了……
　　苏夫人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一些，然后笑了。
　　这种笑的方式……似曾相识。
　　我没细想，只跟着脾胃，在两个丫环的带领下，从前厅出去拐到西厢房去了。

　　一路上经过的院子，走廊，凉亭……都充溢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是什么地方不寻常呢？
　　我四处张望着，并没有看到什么云雾类似体。
　　不像之前那样是鬼魂妖气，那么，是什么？
　　根本什么都没看到，但就是能够辨识出浓郁的……异常。
　　我深呼吸几次，让自己不要如此戒备。

　　飞廊走亭，水榭清泉，菊花灿烂，萱草葱郁。
　　这外边的自然景观倒是符合些大家气派。
　　我远远看见一个庭院中似乎一片苍白。
　　我问道：“那个院子里，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两个丫环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考虑再三后对我说道：“这是我家老爷的祈福咒。”
　　祈福咒？
　　我正想细问，她们便又向前走去了。
　　我只好乖乖跟上。
　　但白痴都看得出来，事情才不会那么简单呢。

　　不过，我也就打算呆个三五天。
　　只要这期间没有什么事的话……

　　西厢房完全被布置成寺庙里的模样，虔诚得生怕出了丝毫差错，佛经佛像佛字书法……种种都是那么规矩，反而让人生疑。
　　明明是个庸俗至极的富贵人家，为何如此信奉佛祖？
　　面对这满桌香气扑鼻的斋菜，这些困惑我的问题，0.3秒后，就被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