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三生灵

20、紫萱

　　行路正，半夜不怕鬼敲门。
　　但是不好意思，我自己做的亏心事多了去了，不怕——那是骗人的……

　　很多鬼故事的开篇都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一片树林，树影憧憧似鬼魅，其间一间小木屋，屋子的门窗被风吹地吱呀响，时而电闪雷鸣，配合着玻璃碎裂的声响，在一片漆黑中格外地摄人心魄。一个迷路的路人，衣裳尽湿，脚步沉重地落在泥泞之中，刷刷作响。呼吸声短促而厚重，仿佛历经了旅途的磨难，身心都处于低谷状态。他踏上了木屋的阶梯。箜箜的响声，在雨点声中被掩盖了许多，此时闪电自空中划过，光亮过处，他的视线也随之转移，木窗碎了半块的玻璃上，印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来，黝黑的眼睛正看着他。他略惊了惊，然后敲门。没有人回应。他推开门，说着避雨，往屋里走。打开打火机。噌。四周弥漫着阴潮的味道。残破的家具，粘滑的触感，角落里结了蛛网。可是——没有人。他向摆着几个相框的桌子走去。脚下的木板咿咿呀呀响成一片。近了看，照片已经泛黄了。相框也有碎了角的，裂了玻璃的。一家三口。中间，是方才那个白皙的小女孩。突然！一阵风从破碎的玻璃中间穿了进来，吹灭的打火机！他吓了一跳，撞到桌子上，碰到了相框。忙拨动拇指，火星闪闪，却再也打不出火花……这时，他看到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慢慢握上他的手……

　　“啊——————！！！”
　　不好意思，我肺活量不太小。
　　手立刻从我腕上松开了。
　　我一跳三丈远，一边心有余悸地往后看去。
　　我靠……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么！没事玩这吓人勾当作啥！
　　椅子后面是一个绝色美女，长发顺肩洒落，发丝中荡漾着幽绿的光泽，衬得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分外精致，一双杏眼出奇地漆黑，红唇似血，加上一袭紫色长袍，绣金的腰带，真是分外妖娆。
　　我松了口气道：“小姐，哪位？贵姓？”
　　织音在我身后道：“长空你……”
　　她还没说完，那妖娆的女子便开了口，声音也一如形象的绵长柔媚：“我是紫萱，无姓。刚才吓到你了是我不对。”
　　嗯嗯，知错就好。我也不是那鸡肠的人。
　　我点了点头道：“你是何时来这里的？这里是有人住的地方你知道么？”
　　紫萱点了点头，从椅子那里穿了过来！
　　——请注意！我用的是“穿”这个动词！！！
　　我张大着眼耳口鼻，半天没办法运转脑袋！
　　她就那样……如液体或是气体般……滑过固体的椅子……直接来到了前面……
　　织音说道：“你死了多久了都？怎么没有被黑白无常给收了？”
　　我真想当时找根柱子撞晕了！

　　虽说我自己不久之前也是这种不定态的魂魄，但要我自己见证这个……非正常物体……我还是有权利……畏惧那么一下吧？

　　紫萱笑了，是那种很冷的正宗皮笑肉不笑的方式，让人怀疑她是否做过拉皮……
　　她的声音空而悠远的，很有自然回音效果：“百年？还是千年？……长的我已经记不清了……不好意思，对于自己的事，我总是记忆不好……”
　　她微笑起来，冷得可以瞬间开出雪花……
　　我往后退了退，靠近广大人民群众。
　　掠虎开了口：“抱歉，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
　　紫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世事皆有渊源，我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某些牵连。缘生缘灭，上天安排。多少事情是我们所不能控制的？天数已定，竭力挽回，也无法逃脱，我说得对吗？”
　　我不敢回话，就觉得她是一狠角色……说起这些玄乎话来，一顶一的。
　　掠虎上前一步，被织音抬手拦住了。
　　织音问道：“你姓苏？”
　　紫萱微笑着看着她，开口道：“我不记得了。”
　　我看向织音，却见到她垂下眼睑，一脸的悲伤。
　　织音说道：“你留下吧。三天。你知道，我们只能留你三天了。”
　　我眯起眼来，看出些不寻常。
　　乖乖，没事留什么鬼啊！
　　起夜时可得小心谨慎别碰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
　　“我说……你们真的不用吃东西呢？”

　　做鬼的日子应该很好过吧？
　　至少不用愁吃愁穿的……没见鬼跑出来煮饭烧菜的，也没见它们逛街挑行头的……
　　所以说，我真他妈的还是该做回鬼去！指不定那无常兄又犯了迷糊，把我丢到某个太子身上去享荣华富贵了，怎么也比现在我自己跌下来做个准和尚强啊！

　　里外里的洞穴大大小小竟有十来个，我被安排在靠厅的一个洞穴中，洞内阴凉，没有床，只有石板，板上铺了虎皮。
　　我当时就问掠虎了：“你名字……敢情是这么来的？”
　　他只笑笑，没有回答。
　　亏着有这张虎皮，要不真得在这深秋时节冻死！
　　方才吃了些野兔汤，还算能维持体温。
　　我盖着织音的披风，空气凉得头脑分外清醒。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却好像历经了一人半辈子所该历经的事。
　　很多事情也就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我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不接受，难道去改变？
　　我是个懒人，没可能。
　　但是一件件事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连环套般引我入局。
　　一个个人物，都不简单。
　　我的这个前世，更加不简单。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也无力去猜测。
　　洞穴里朝着大厅的地方开着小洞，门那里垂着珠帘，于是白而冷的光就这样柔柔地透进来，不算特别孤单。
　　我深吸了口气。
　　此时一个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怎么，睡不着？”

　　我说你丫个破鬼！能不这么吓老子么？！
　　我头痛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处：“紫萱，下次进来时先敲门。”
　　紫萱飘在我上方，幽幽道：“没有门可敲啊。”
　　我无语。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对吗？”
　　我吃惊地看着她。
　　从下往上看去，她的脸色显得青绿，有些恐怖。
　　“你怎么知道？”
　　紫萱笑了，说道：“我死前，是巫女。”
　　我一下坐了起来。
　　“紫萱，你都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