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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王耀 ...

  •   梦•王耀
      人类总会认为,妖魔鬼怪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因为,看不见。
      对于自己看不见的东西,人类统统否定,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时不时能和他们打上交道,比如现在,那个向我裸奔而来的糟糕大叔。
      今天一早儿我就觉得不对劲儿,空气中弥漫着撩拨的情调。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我自己又说不出来。如果那ET在就好了,可是我的眼只能看因果,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这种不对劲的感觉,院子后面的母猫发情,叫唤起来,我念了一会儿佛号,然后给所有的野猫回向。它们终于安静了……上午做生意,一直忙,到了下午,我闲下来之后,那种感觉又来了,催促着我上了阁楼,从架子上拽出一卷老画。
      是当年的练笔之作,现在看来线条多少有些幼稚,颜色的层次感也淡……我拿着这画下楼,回到店里,正嘀咕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街道上传来惨叫和嘈杂。
      我走出去一瞧,只见一个裸大叔向我迎面冲来,看见我,表情一惊,来了个急刹车。
      是妖怪。
      我明白了,这家伙怕我。
      他扭头就跑,我追了过去,没跑出多远,这妖怪就被我收在这幅画里。
      现在,一切都想明白了,这一整天不对劲儿的感觉,是这妖怪在捣鬼。
      而且,他方才附在人类身上。
      向裱画店交了画,我等了两个星期。当画再次拿到手的时候,这妖怪明显老实多了,刚想发情摆POSS,一见是我,立刻作罢。
      我把他拎进自家的禅堂,挂在了观音象的对面,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竹叶青。
      “说吧。”
      “说什么?”他问。
      “为什么附在那个粗眉毛身上?”
      他没有回答,画中的月季开始扭。
      “哥哥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凡~尔~赛~玫~瑰~~~”
      一口茶水从我口中喷出,差点儿喷到画上。
      “雷死我了!!!你大爷的凡尔赛玫瑰!!!”
      他继续扭曲,我在结手印——你想发情尽管发,老子陪你折腾到底。
      “南谟拔噶瓦德、般若杂巴惹密答雅、嗡、纳当底答、依哩唏、依哩唏、米哩希、米哩希、比纳烟、比纳烟……”
      《能断金刚咒陀罗尼》,念一遍就等于念九千万卷《金刚经》。最近我一直在持这个咒,看来效果很好,咒语持到一半,他开始惨叫,画中的月季抖得厉害:
      “好可怕!好可怕!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哥哥我受不了了!!!”
      “啊哈,你还发情不?”
      “不发了!不发了!哥哥我知道错了!”
      我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将咒语换成了《十一面观音神咒》。月季再也不抖了,舒展着花朵和叶子。
      “这个听得倒顺耳。”
      “我还没念一字心咒呢!你听了这个,会更难受!”
      又念了几遍观音咒化解了他身上的怨气,玫瑰花妖怪渐渐变得心平气和。他开始向我讲述他的遭遇,以及,为什么看那个粗眉毛不顺眼。
      每个地方都有能量最充沛的地方,也就是风水上所说的龙穴。
      玫瑰花弗朗西斯就是幸运地被人种在了这样的龙穴上,法国的凡尔赛宫虽是从头到尾华丽得不得了,但龙穴仅此一处。得了天时地利的玫瑰花开始可劲儿地长,没过几年,就出落得婷婷玉立,美艳动人(他就是这样形容自己的,汗……)。
      王公贵族们纷纷拜倒在他脚下,作为一株吸收了天地灵性精华的玫瑰,他在拥有自我意识的同时,也在有意无意地模仿着周围人类的谈吐举止,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一个人类名字。那是法国最美好的时代,同时也是最糟糕的时代。
      因为一场大革命,所有的繁华如过眼的云烟。但玫瑰依旧是玫瑰,他一边看着各种政府上台下台,一边风趣地向他周围的玫瑰们炫耀——看我多好,就算国王被砍了脑袋,人类依旧喜欢我。
      大家不理他,只有他旁边的一株白玫瑰轻轻鼓掌:你说得真好。
      喂,你当我老婆吧!
      老婆是什么?
      就是咱们两个,永远生活在一起。
      哦。
      从此以后,白玫瑰成了红玫瑰的老婆,弗朗西斯依旧滔滔不绝地向她诉说往昔的繁华,那些贵族如何赞美他。她只是默默地听,偶尔答上两句……直到又一天,一个粗眉毛的家伙闯入园中,把他老婆给刨走了。
      这时候弗朗西斯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孤独的一个。
      他开始向周围的风,路过的鸟打听自己老婆的下落,可是没有谁知道。直到有一天,一只燕子告诉他,他老婆在英国一个贵族的花园中,因为水土不服,死掉了。
      弗朗西斯感觉自己的世界变成了无数碎片。
      失去了生活目标的红玫瑰开始了歪扭七八的修炼之路——作为一种本能,他知道自己只要吸收宇宙灵气,就能脱胎换骨,化形成人……只不过当他想起修炼然后给自己老婆报仇的时候,一战爆发,紧接着是二战……
      倒霉的弗朗西斯还是玫瑰花一朵,呆在深宫大院动弹不得。
      战争结束之后的某一天,一个褐色卷发的年轻人闯进花园,有着橄榄石色的双眼和一双帅气的牛角——若干年前弗朗西斯见过他,当时聊得挺投机的。
      “哟!伙计,最近咋样?”
      “哥哥我最近帅极了!”他甩甩脑袋说。
      “听说你也开始修炼了啊。”
      “哥哥我只想找到那个刨我老婆的粗眉毛混蛋,然后狠狠揍他一顿。”
      “啊哈哈哈哈!就你?少说还得修二百年吧!”
      “哼!哥哥我有的是时间!”
      “算啦算啦!”长牛角的青年摆摆手,“等你修成人,还不知要到啥时候呢!这样,你跟俺走吧!兴许能找到刨你老婆的凶手。”
      “不要!你们牛妖是食草动物!最讨厌了!”
      尽管嘴上不同意,弗朗西斯还是被牛妖给刨走了,和牛妖在一起的还有一只猖狂的吸血蝙蝠……他们仨妖怪曾经折腾出不少幺蛾子,后来梵帝冈教廷派了个大主教,把这仨收拾得够呛。
      再后来,玫瑰花被带到了这里,至于另外俩妖怪怎样,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得而知。
      昨晚打坐入定的时候出了些情况,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他去兴化寺打禅七。经过昨晚的折腾,他老实许多。可是当看见同修——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同修,他又开始发情。不得已,我只能把画带到天王殿,有四天王镇着,他再也不敢捣乱了。
      “我说,你也该放下执念了吧!”
      “哥哥我只想教训教训那个粗眉毛!他害了我媳妇!不让我教训他我就继续折腾!”
      “你媳妇已经往生了!”我冲着画大吼。
      “往生……是啥?”他问。
      我突然想找块砖板把自己拍死。
      “你听着……昨晚我打坐的时候,你媳妇来找我,她在阿弥陀佛的净土,你也可以去看看她。但是要想和她在一起,就得好好修习,听见没有?”
      “你让我见她一眼,然后我听你的。”
      “好。”
      我双手合十,念了数声佛号,玫瑰妖怪沉默了。这沉默足足持续了将近半小时,突然,他抖了抖叶子。
      “贞德比以前更漂亮了。”
      “托她的福,我才救了你。”
      他没有吱声,继续晃叶子。
      “其实我们哥仨挺惨的,死的死残的残,就我一个……”
      “所以说,跟着了凡法师好好修,你们妖怪善根大,干扰又少,修起来比我们人类快得多。”我原本想把他送到阿尔家去,可是这死蛤蛎铁定会把他带坏,再加上那个外星人兴许会给这花妖来一棍子然后直接送他去见佛祖……早上打禅七之前我见过了凡法师,他答应收下这个死不正经的玫瑰花妖怪。
      “谢谢你。”妖怪说。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媳妇,她是大菩萨。”
      “作为谢礼我给你爆个料吧。”他继续甩着自己的脑袋,“你只能看人的三世因缘,而我们妖怪,比人类的寿命长得多。”
      “哦?”我挑了挑眉毛。
      “那家裱画店的老板,来头可不一般呢!想当年北欧诸神的黄昏之战……”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天机不可露,你说了,你那点儿可怜的道行就完了。你跟那只软体动物不一样,他好歹会念念六字大明咒,好歹也略懂些佛法、因果。而你呢?只是鱼翁得利阴差阳错占了个好地形,这些年光想着给自己老婆报仇,连修行都歪了。你却不知,她如今往生净土,过得比你好。”
      于是,他再也不吱声了。
      我把画扔进了法师的禅堂,已经是中午用斋时间。吃了一小碗米饭,几个同修聚在一起,讨论下周的放生活动,然后几个女同修聊起了文化街的风车点心店——他们家的糯米团子不错。我突然想起,那玫瑰花妖怪的本体,就是放在点心店门口,招摇得要命,而我居然没有在意……点心店的人难道不知道这花有问题?
      算了,他们毕竟还是俗人,再说这妖怪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阿弥陀佛。
      晚上听了凡法师讲经,然后入睡……脑袋中还在回想经书的内容,突然一只红色的牛从我眼前飞过,我的妹妹王梅梅骑在它背上……
      我一轱辘从大通铺上滚起来,有的同修在炕上打坐,我显然是吵到他们了……几个小时前了凡法师还给我们几个在家的居士讲不要火烧功德林,而我,此时却火急得要命。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抓起手机跑到院子里,给梅梅打电话,可是没人接。打回店里,居然是对门裱画店的诺薇接的电话——她们三个女孩子出去逛夜市,回来之后梅梅突然发起高烧。
      她们正要把她往医院送。
      “你们不要动她!一定等我回来!”你大爷的,医院里全是精灵鬼怪,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挂了电话就往寺庙外冲——什么火烧功德林,老子的妹妹被妖怪绑走了!
      我冲出禅寺,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禅寺位置偏远,连出租车都很少路过……远远地驶来一辆,我站在路中间去拦。当我意识到自己搞错的时候,那辆被我误认为出租车的电瓶车已经杀到我面前。
      然后,我被撞出去老远。
      肇事者扬长而去,而我躺倒在地,一阵眩晕过后,左小腿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骨折一般。
      你大爷的火烧功德林!
      我顾不上疼,擦擦额头上的血,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妖怪的号码:
      “阿尔弗雷德!羊驼的你给老子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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