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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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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洛军攻下辜城后,月氏败军北逃,途中内部士卒叛乱,青年领袖凡尔达登台。)
帐内烛火晃得厉害,七夜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急件,揉了揉眼。
一旁的师赢问道:“将军,怎么了?”
“凡尔达派人送来了请和书,邀我明日在境外的碧泉亭处单独会面。”
“为何不趁月氏内乱之际北上一举歼灭他们?”
“我们战到现在,早已是人困马乏,更何况,这凡尔达,尚不知是何等角色。估计他也是恐
我们出兵才出此下策,明日去会会他也好。”
“可……这其中,恐有诈呀!”
“你即调一百精兵,明日随我前去。”
“遵命!”
到了江边,七夜示意师赢止步,师赢有些不情愿,“将军,莫要大意!”
“无妨!”
“将军!”师赢又叫道,七夜已经快步走远,他不敢追上去,只得悻悻地守在原地,又叮嘱
身旁的人:“看好那亭子,一旦有事立即冲进去!”
七夜走近了亭子,发现是一座古质六角亭,亭外挂着浅紫色的纱帘,看不真切亭中之物,只
听得如流水般的琴声不断从帘内淌出来。七夜本不懂音律,听这琴声却感到格外亲切。
那音色圆润悠长,如江边缓步细语呢喃,云雾笼纱,只见得白茫然的一片天地。七夜闭上
眼,琴声渐渐转入高潮,他只觉得眼前盘龙腾空跃起,只觉得刀戟突出,铁马金戈寒光闪烁,战
音雄浑响彻苍穹,百万旌旗迎风招展,只见弓弩齐发,血如涛河,眼前一片雪亮。七夜不由睁眼道:“果然好曲!”
帘内琴声乍止,一男子掀帘而出。七夜定睛一看,内心也暗自惊叹。
只见那男一身着素月锦袍,高挑身形,腰间系着古松色佩带。以玉冠束发,洁净的脸上那双眼眸顾盼流转,温存多情,宽袖簌簌飘动,显得他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不过,七夜还注意到,他挺阔的鹰钩鼻,和他那过于凸兀的眉骨和额头,仔细看,还真有几分雄鹰的气派。
那人开口道:“原来将军也是懂琴之人,真是知音啊!”
七夜思忖着:想必这就是凡尔达了。便开口说:“明公取笑了,沙场粗俗之人,哪里懂琴,只是这琴声太过绝纶,夜方才妄加评论,明公莫要见怪!”
凡尔达微微一笑,欠身道:“还请将军亭内议事吧!”
七夜跟他进了亭子,才发现不大的亭子里,竟挤了五六个人,一个艳妆的红衣女子坐在琴前,其余几人都作长随打扮,垂首立在亭子的两侧。
七夜想起刚才那犹如天籁的曲子,不由得打量起眼前这个乌发如墨的女子来,谁知这一看,却着实吓了他一跳。
那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异样的注视,连忙低下头去,他也趁势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努力稳了稳心神,来始注意起亭侧那几个长随。
几个人虽然衣着朴素,空手而立,却个个生得钢髯环眼,身姿挺拔,一看便是多年习武的武夫。七夜见后,心中顿生鄙弃之情,他冷笑道:“明公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呀!连长随都这般相貌不凡,想必军队更是无人可敌了!”
凡尔达不可否置地笑笑,对那几个人吩咐道:“尔等退下,莫妨碍我与将军叙话!”说罢又转而笑问七夜:“这下将军可满意否?”
七夜仍是不领情,目光一凛,道:“如此一来,明公难道就不怕夜加害于您?”
“此次会面,你我皆是坦诚而来,哪里顾得这些?”
“明公真是坦诚而来啊!”
却说外不远处等候的师赢,突然看见五六个侍从从亭子里出来,守在亭外。他身后的将领不解地问道:“师将军,凡尔达大老远地跑来,就带了这么几个人?”
师赢望过去,看到了那几个人挺立的身影,好似突然间明白什么?他双手握拳,恨恨地说:“这个凡尔达,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说完他又略一思忖,顿时眉开眼笑,“不过,还是咱们将军英明!”他身后的人听着他自言自语,正不解其意,却又听他吩咐道:“弓弩手准备,只要那几个人一进亭子,立即射杀了他们!”
“诺!”
几个时辰过去,终于两人从亭子里出来,叫上亭外的人一起走了。却许久不见七夜的动静。师赢意识不好,忙带人冲了进去。却见七夜正对着桌上的古琴发呆,几缕若有若无的发线遮住他清瘦的侧脸,映得身后的浅紫纱帘恍若梦幻般簌簌飘动。
师赢上前问道:“将军,将军无事吧?”
“无事。”
“那,今日之事如何?”
“凡尔达并非真心求和,他不过是来探探我们的口风罢了。估计过不了几日他又会找上门来,我们不必过急。”
“将军英明!”
七夜站起身:“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回到将军府,周平已在门前等候许久,他一见七夜,便急匆匆地奔过来说:“将军,您总算回来了,南通那边的急件,已经送来两个时辰了。”
七夜心头一紧,“南通?!”
第三章
夜,已深了。
他有些疲惫地倚在窗前,指尖无意触到竹简上“不得有误”的字样,刺得他视线生疼。
窗外苍茫的夜色笼罩着全身,唯有一缕月光清冷如水,唯有他投在石阶上的影子,孤寂如初。
树影斑驳,为谁寂寞?
轻轻地颤动这那双略显苍白的薄唇,却只有苦笑的份。如今自己统率三军,声势渐大,连那远在南通的幼帝也坐不住了,竟以边境不安为由,要从辜城调八万精兵南下守边。
八万,娘亲!这八万人一走,辜城还剩下什么?若凡尔达趁势反攻,又何以御敌?
自己刀尖血海的拼杀了三年才攻下这一方城池,把月氏逼回了北部,如今进可攻退可守,前程似锦大好形势近在眼前,莫不是要因为这一纸诏书就把这三年的战果拱手让人,让这千载难逢的战机付诸东流?
不!绝不行!辜城在则月氏亡,辜城失则洛国亡,辜城绝不可有失!
他绕到案前,本想提笔上疏,向洛胤陈述利害,可看到那份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急件,想想还是罢了。
辜城的重要性,洛胤又岂会不知?他所担忧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既然如此,也只有我亲自前去了。
呵!因惮一臣而置家国兴衰于不顾,六弟,你情何以堪啊!
七夜在塌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好容易挨到快天明时,他索性起身道:“叫周平来。”
周平匆匆赶到之时,七夜已换好了衣服,静静地坐在案前等他。
周平忙施礼道:“将军。”
七夜推过面前的竹简,“幼凡,陛下所言调兵一事关系甚重,我必须前去南通劝说陛下,这几日军中之事就交给你了。”
周平草草看完,心中已有了个大概,他拱手道:“将军放心,末将定当不负将军所托。不知将军何时动身?”
“即刻。”
“这么快?”
“此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这……”周平不放心地问道,“陛下能同意吗?”
七夜疲倦地摆摆手,“放心吧!”后面却没再说下去。只是对周平交待道,“这几日要幸苦你了。”
周平又行了一礼,“望将军万事小心。”
七夜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拍了拍周平的肩,就匆匆地走了出去。
周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竟叹了一口气。
皇宫。
七夜急急地向前赶去,全然不顾身后随之飘零飞舞地落花。春之四月,地上的落红已积累了一定的厚度,随着他稳健有力的步伐,印出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窝。
直到,看到那一身玄衣的少年正站在一棵花树下,冲他浅笑。
桃枝颤动,清风拾起落红,映在少年温润如玉的眼眸中,漆黑深亮的眸子,流动着似水的灵澈,连同眼前的此景,迷乱醉舞,美丽而虚幻。
七夜单膝跪地,“陛下。”
少年奔过来,将他轻轻扶起,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四哥,你怎么来了?”略带稚嫩的声音如他的面庞一样,干净,纤尘不染。
少年便是幼帝洛胤,七夜的六弟,昔日兄弟,今已一君一臣。
只是,七夜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干净出尘的少年与那个心存疑虑而假意调兵的少帝联系在一起。
眼前的人,更像是自己一直关心疼爱的弟弟,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乱与分离,却从未改变。
或许,竹简上的意思,是自己误解了吧?
这样想着,几日来笼在心头的乌云似乎散去了一些。
“陛下,臣有一事想向陛下奏明。”
“何事?”
“陛下信中所提调兵一事。”
洛胤敛起了笑容,“此事朕已同文武百官商量过,四哥可有异议?”
七夜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悦,但仍开口道:“陛下,如果真遣八万将士南下则必然造成辜城空虚,现在月氏虽败,却并没有动其根基,凡尔达若趁这个时候反攻,臣恐难以抵挡。”
洛胤转过头,冷冷地问道:“还有呢?”
七夜一阵恍惚,显然还没有从这一前一后的巨大落差中回过神来,但却也立刻站稳了脚跟。“辜城远比南部边境重要,前几年,月氏一直侵入我国,就是因为辜城在他们手里。谁能占领辜城,谁就能掌握军事上的主动,辜城是决不可失的!”
洛胤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那如果朕不同意呢?”
七夜又一次跪下,“请陛下三思!”
这一次洛胤没有扶他,而是用一种无比陌生冷峭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是在看一尊神象,一个足以令自己胆寒的战神。
或许,阔别三年,他们都已不认识对方了。
哪怕,是兄弟,也不得不举起最锋利的刺刀,为了保护自己。
七夜被他盯得很不舒服,默默地低下头去。
许久,洛胤终于一甩宽袍,“如果四哥是专程为此事来劝朕的话,那恐怕四哥要失望了。”话音刚落,他已绝尘而去,带着一个帝王的骄傲与冷漠,仿佛刚才树下的男子,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
七夜跪在原地,巍然不动,冰冷的感觉刺破膝盖,直漫上他坚毅的双眼。
年少醉梦,乱花渐欲迷人眼,不过是一场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