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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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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九月23日,礼拜天
巴洛狄尔
莎乐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机械表的指针喀嚓喀嚓地走着,睡眠状态的电脑亮着幽幽的蓝光,中央空调的鼓噪声---这一切都成为了她失眠的理由。
今晚她不需要ssri。
她披着晨衣,拿着手电筒走到厨房,再一次检查所有的布置是否完美。首先,她在门口的地毯上安了一个传感器装置,很小,可以让人无法察觉地塞进地毯的下面,除非菲利普·芬林和他的鹰犬都是豌豆公主,否则只能乖乖上套。另外,所谓的日记本被放在了烤箱中。看起来很滑稽,但她有自己的道理。里面装了一个她自己改造的kd-20349型激光仪,电磁控制器被安在了一个Cartier的手链中。那手链是十二岁的生日礼物,以前一直被扔在浴室的柜子里在潮气中发霉。
毕竟把装置放在电子表中要容易许多,但那样也增加了可疑程度。相信以‘巴黎公爵’的心理,女性腕上带钻石手镯要比带一块switch的潜水表要正常许多。
她本来考虑使用家庭影院的线路,在起居室和小客厅的分界处加一块遥控的起落钢玻璃,计策是,她会让那些人在交换的一瞬间放开史蒂芬,他朝左挪一步,踏上没有铺地毯的米白色大理石地板,而这时她就会按下遥控键让钢玻璃落下来,隔开史蒂芬和那群危险的绑匪。
一盒子蜂鸣器被她安置在了房子的四周,从门廊到院子的栅栏,无一不全。那群败类胆敢毁约,她就会按下那个小小的黄色按键,从天花板,墙角,厨房窗子上的线路就会让蜂鸣器歇斯底里的叫起来,足以唤醒东海岸正在打盹的警长。
莎乐美知道自己的做法很疯狂,也许不切实际。可她不敢把一切告诉当地的警察,他们站在哪一队?
她不敢信任那些人,史蒂芬的性命对她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否则错误一旦开头,就不由得她掌控。
最开始的传感器被她联在了一个废旧的卡西欧机械表上,她设置了三个阀,都是□□。她可以取消它们,若是一切顺利,则无使用必要,但那些人敢要对史蒂芬下手,她会在自家厨房爆掉他们的头。
再次梳理了一下自己安置的机关,默背了一遍应对措施,她一扭头,厨房冰箱上的电子液晶表显示的时间告诉她此时已是凌晨。窗外渐渐泛起带着灰红,像是高中解剖课本附录上的大脑。
不,新鲜的大脑就像是西柚,水灵灵,粉嫩嫩,令人食指大动---对于僵尸来说。
莎乐美打开冰箱,拿出一罐american expresso。咖啡因让她兴奋不少,于是她重新站起来,打开一袋车打奶酪,切片,和意大利红肠片放在一起,装盒,放进微波炉。
吃完早餐后,她回到楼上迅速地换好了衣服。
粉色的吊带,外面搭一件安娜苏的靛兰色印染外套,下面是条牛仔裤,系在腰间的镶钻皮带是去年史蒂芬在纽约的versace店买的。他一直给她买各种时尚杂志上推荐的衣饰,怕她不会好好打扮自己,在高中的毕业舞会上没有合适的裙子,而耶诞舞会又没有恰当的项链配高跟鞋。
想到这里,莎乐美觉得鼻子一酸,但很快就硬下了心。
她把手链戴上时有些紧张,但这没问题,她之前已经做过一个小小的测试,一切都很好。作为联邦大学生杰出奖的获得者,虽然物理和工程方面的成就让史蒂芬有些难堪,但在自力更生的时候还是派的上用场的。
天空已经开始泛白,北美黄杨上的雀子开始叽叽喳喳地鸣叫着,远方的道路上传来几声隐约的狗吠,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礼拜日。
七点一刻时,莎乐美开始看学校最新一期的《工程师》,那是她最喜欢的书,今天的主打是柏林工业展上的新概念大型飞行器,但她心不在焉,什么也没看进去。
八点时,莎乐美喝了一口水,十分钟后在一楼的卫生间解决了一下新陈代谢问题。
八点半时,莎乐美觉得空气要凝滞了。她将一把小型的10mm口径的手枪放在边上,手指无意地抚摩着扳机。她需要集中注意力,坐在厨房的桌子边,可以看到客厅的落地窗对着的大路,同时余光也可以看到起居室的窗子,十点钟方向,后院的上锁的门。
九点零三分时,她听见了模糊的引擎声,也许是个四缸的车。
她迅速地从桌子边站了起来,左手手腕微微膨胀,被手腕箍的太紧的缘故。
十秒钟后,一辆白色的莲花停在了她家的车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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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着宝蓝色短风衣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用了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样子。虽然他带着一副Tom Ford深水蓝墨镜,但莎乐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这绝不是菲利普·芬林。
芬林的头发是黑色的,不长。但这个从车上下来,正朝她家大门走去的男人有一头月光似的金色及肩发。
“杂种。”莎乐美在呼吸声下诅咒道。她希望集中全副精力对付阴险狡猾的敌人,这可能只是第一个,也许后面还会有更多。说不定他只是来探底的,毕竟史蒂芬不在,而邻里四周静悄悄的,完全不像有汽车或陆上交通工具即将到来的样子。
她屏住了呼吸,那男人穿着一双做工精良的尖头皮鞋,但在走过通向大门的石板路时居然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过了片刻,门铃响了。
莎乐美站起身来,将手枪轻放在被餐桌挡住的椅子上,用一条绒线毯松松地遮住。在打开门时,她站在门垫后面,倾斜着身子,小心不让自己压到下面藏着的传感器。
门轻轻地弹开了,站在外面的男人微微对她点头,扬起一个优雅却高傲的微笑:“可以进来么?”
“随意。”莎乐美警惕地注视着他。这个男人有一张年轻的脸,轮廓上每一笔转角都完美无缺。他的皮肤白皙,像是实验室里最上好的隐晶性矿石。秀丽的眉毛下是一双深的令人眩晕的霜蓝色眼睛。
现在莎乐美更加确定芬林是个变态,拥有着美的令人窒息的手下,必然有某些龌龊的爱好。
他轻巧地踏过门垫,像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拥有着不可置信的灵敏和优雅。
“我父亲呢?”莎乐美冷冷地问,“你不把他带来让我看到,生意就没法谈。”
男人了然地一笑:“我们可以关上门再谈吗?”
“随便你。”
他反手将大门关上,旁若无人地大步走到起居室。他环视房间,仿若有实质的冰蓝色目光一一掠过驼色地摊,雕花的餐桌,摆着锡兵的架子,厨房的舱式圆窗...最后又回到餐桌边的椅子上。
“布置的很花心思,”他对莎乐美微笑,“不过太显然了,要是芬林来这里,也一样会发现的。”
莎乐美咬牙切齿:“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走到餐桌另一头,拉开靠背椅,拎起皱巴巴的绒毯,然后俯身将那把银色的小巧兵器拿在手里。
“你的眼神。”他把玩着手枪,“还有,你的手链也有问题。一个微缩的遥控装置,我猜的对吗?”
她大惊之下按住自己的手腕,如同一只受惊的野鹿,向后倒退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别紧张,我不是工程师。”男人的笑容里丝毫没有安抚意味,“但能看得出来,你是。而且你不是那种会带着钻石手链的那种。”
“你是芬林的人?”
男人抬起头来,凝视着她。霜蓝色的眸子好像被冻住一样,莎乐美觉得自己无法承受那种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的注视,就好像她被推进MRI舱里来了个全身透视一般。为了解除这种怯弱以及它带来的自责,尴尬和混乱情绪,莎乐美提高了声音继续问:“你到底是不是菲利普•芬林的人?”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几乎不可察觉地移动了一下淡红色的唇,尽管声音不大,但莎乐美依然听的一字不漏。
“不。”
唇角上扬成一个微妙的弧度,似好笑,又似嘲讽。
“我从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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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否认并没有让莎乐美完全放心,甚至让她心中泛起一丝恐慌。
...那么,他又是谁的人呢?
尽管被他揭穿了自己的布置,她依然抓紧了自己的手腕。就算那个男人可以看穿,也不意味着他就有能力去解除。如果她认为他和芬林只是不同种,但却是一路的坏胚,她会毫不犹豫地按下警报。如果有必要---她会退到一个安全区,然后引爆起居室的迷你炸弹。
也许不够毁掉一切,但把他炸残倒是很足够,然后她会用不管是什么切下他的头。
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浅浅一笑:“小姐,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被伤害到的绝对不会是我。”
莎乐美心里一抖,但表面上却维持着镇定:“是吗,对你自己有好处。”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想要什么?你和菲利普•芬林是什么关系?----”她炮珠一样对着他发射问题,到最后声音已歇斯底里到尖锐,“----还有,我父亲该死的在哪里?!”
面对她的濒临崩溃,男人却有着游刃有余的端庄。
“你的问题真不少。”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风衣的领口。莎乐美被他的动作所激,目光瞬间投向领口。边缘上别着一个银色的徽章样的东西,在正午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发现莎乐美正冷酷地注视着他的领口,男人轻笑,“知道这是什么吗?”
“某种---远程控制装置。”莎乐美下意识地说。她从来不认为耳环是耳环,胸针是胸针,“或者小型□□之类的东西。”
“很正确。”
她嗤笑:“前者还是后者。”
“两者都对。”
“那你让我知道这见鬼的mother f**ker有什么用?!”莎乐美提高了声音,“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知道,你的房子里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吗?”面对她的大吼大叫,他却纹丝不动,“聪明的工程师小姐,他,你的敌人----在监视你。”
心中警铃大做,但她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么,我看不出来监视我有什么用。”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清除它们。”
“它们在哪儿?”莎乐美疑惑地问。
男人走到起居室立着的装饰柜边,拿起最里面摆的一只火龙手办,另一只手将风衣下摆一撩,从皮带里抽出一把薄如金锡的弯刀,反手一转,便插进了龙眼中。
“你这个疯子!----”
一团黑色的烟雾从刀留下的创口中冒出来,一遇见耀眼的阳光,便发出一阵接近次声波的噪声,随即就化为粉末,落在了地板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黑色污痕。
他将手办放回桌上,那把在半空中划出星芒的弯刀也轻巧落入他皮带上别的刀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