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杏儿红》不淹

1、十年一觉扬州梦

　　《蝶恋花》
　　十里娉婷一朝空，纵马游街，残园柳色浓。昨夜春风昨夜醉，不闻惊雷不闻风。
　　去年风流今日同，滥笑狂歌，总是杏儿红。谁知少年堂上老，州城薄雾绕金扃。

　　秦淮十里，占尽风月。
　　座座画舫红灯高挂，伴着一袭一袭的朱帷翠幔，一片一片的桨声灯影，一阵一阵的欢笑戏谑，便是一代一代的歌舞繁华。
　　花娘们缓缓地唱着《长相思》、《贺新凉》，吴侬软语，娇媚非常。执着红衣牙板的少女，就这样依依呀呀地唱过半生，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1），半生辛苦，就在这两个放浪冶荡的句子里了。然而他时一朝颜色老，又是一番凄凉寂寞，不语自知。
　　一年年、一代代的秦淮皆是如此，公子王孙爱它温柔沉醉，那红娘戏子又岂不爱它豪阔挥霍，千金一笑的风光。
　　那灯火秦淮上最风光的，要数一年一度的秦淮胜会了。
　　若是只有虹灯烟火、秦淮胜景，当然便空负了它风月无边的艳名，这秦淮盛会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歌舞赛艺了。寻常女子不肯抛头露面，当众赛艺的自是只有那些红娘了，年年的赛会上都要捧出若干名头极盛的红娘，若是夺得了花魁名头，便更是风光无限，前途大好。所以众多红娘为了这场盛会，各出机巧，尽显风光，而那些青楼老板更是为了名头生意鼎力相助，着意争锋。是以那一届一届的秦淮会总是登徒浪子口中念念不忘的盛事，间或流传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就可在坊间唱上半年。
　　今年的秦淮花魁，是墨婉。墨婉原不叫墨婉，她的花名是香槐，是怀香阁怀香嬷嬷给取的。嬷嬷不曾识文断字，给女儿们取名字也只知道取些香啊花啊的，眼见着平日里并不如何的墨婉秦淮会上得了花魁，才连忙同那些红牌的花娘一般请花楼里的词客取了新名。
　　词客也是秦淮特有的人物，他处的秦楼楚馆年年唱些陈词滥调，戏子不厌，公子也都先厌了。唯有秦淮重金供养一批词客，新曲一成，争相传唱。年年新词新曲，夜夜歌舞笙箫当真令人千金散尽也不枉然。
　　这词客名为柳思，也是秦淮风月场里顶有名的人物，墨婉夺魁时唱的便是他写的歌，一句“金荷叶底鸳鸯枕，香露夜风薰”，辞采风流，写尽温存旖旎。
　　今日便是秦淮会后，墨婉重新挂牌迎客之日。
　　怀香阁内今日自然是少有热闹喧哗，多少人都希望一睹墨婉玉颜，更有数不清的达官显贵身携厚礼，只求能得佳人首肯，做一回入幕之宾。
　　佳人自有佳人的规矩，四色涤丝的纱帐遮了一层又一层，一看便是出自集锦阁名工之手的薄纱多少层也遮不住帘内佳人窈窕的身姿。虽然面目看不真切，只是那弱柳扶风娉娉婷婷的身段，就已经足够引人入胜，风光无限好了。
　　琵琶声清凌凌地响起，立刻便拨动了一众看客的神经。唱的曲无非是些芙蓉桃花、鸳鸯并蒂，这是在这墨婉口中唱来，秾词艳曲也有一派光风霁月的清越之气，只怕这帘幕之后的也是一个冰雪美人。
　　一曲终了，叫好声轰然而起，听着这声音喜得怀香嬷嬷花枝乱颤。浓妆艳抹的一张脸上还隐约有着当年名妓的风韵，挥舞着小手帕上下招呼，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一张脸上尽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喜上眉梢。
　　龟奴托着黄花梨木鎏金盘在一众看客间飞快地穿梭，从成对的金凤衔珠钗月明猫眼坠，到名贵的檀香龙涎、玉石名锦，桩桩件件不一而足。龟奴一路穿过，众人纷纷惊叹咋舌不已，件件珍奇都能博得满堂喝彩。
　　最后一位公子也是身著宝带朱缨，华贵非常，端坐在厅堂末端，一双眼睛颇玩味的盯着重重纱帐后的美人。只见他身后仆从将一个墨色方盒放于那满是钗佩坠环的托盘之上，说是呈墨婉姑娘亲启。怀春嬷嬷眼尖，一看那方盒木色墨黑沉光流转便知不是凡品，不由满心欣喜，扭着小腰舞者手帕赶忙携了方盒走入帐内去“呈墨婉姑娘亲启”。
　　——今夜能摘得美人芳心的，自非着锦衣公子莫属了。其实那方盒之内并无甚珠宝珍奇，不过一方明黄织锦，大内禁品，寻常人等毕生不得一见。
　　春色正好，熏风正浓，又有佳人相伴，一夜春宵自无需明言。
　　（*1.白居易《琵琶行》）

作者有话说

　　初次写文，请多多指教。
谢谢阅读，欢迎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