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chibimaster

2、重逢

　　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

　　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浓妆。

　　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

　　春暖花香，岁稔时康。

　　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爷好奸诈，每次都用美色把别人搞得头晕脑涨。”少年用袖子捂着嘴巴窃笑，哪知一个爆栗马上从天而降，他吃痛的叫一声。
　　“这不叫奸诈，是善用自身优势。你也学着点,你不高兴少出钱？”摇着一把桃花扇面的纸扇，青年的声音已不是先前那股温柔，却也清亮好听。
　　“不过我还是好佩服爷变脸的速度哦。”简直比秒杀还快，每次看都让他惊叹不已，果然道行深厚就是不一样。
　　“呵呵，我的道行可不止是深而已啊。”他这个蛇妖可不是白活这么多年的。
　　“爷，西湖马上就到了。”游人也越来越多了，他还是第一次来呢，少年好奇的张望。“说起来爷怎么会突然想要来西湖啊，我们在深山老林里住的也蛮舒服的，难道爷也要学那些骚文人们附庸风雅一番？”又是一个爆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摸着痛处抱怨：“爷，我会变笨啦。”
　　“什么叫附庸风雅？我就是风雅。况且你本来就笨，不要想嫁祸给我。”青年送去一记白眼。清风吹来，随风而来的某种味道让他挑了挑眉，算计的笑容自嘴边散开，暗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爷，你在笑什么？难道有好事要发生？”少年小跑跟上，好奇的看着青年略显兴奋的侧脸。
　　“要下雨了，呵呵。”用扇子微微遮住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他等的就是这场雨。
　　下雨的话不就不能悠闲的赏景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男人心海底针，爷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少年咬着下唇认真地思考他的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忽然，他醒悟似的一击掌：“爷，我去买伞！”拔腿就要跑却被人提住了领口，力道之大让他差点闭气。“咳，咳，爷，你想要我死就直接点吧，不必……不必用这么委婉的方法。”少年抚着脖子眼泪汪汪的抱怨。
　　“不用买，没伞才称我的心如我的意。”差点酿成悲剧的人完全没有罪恶感，松忠涣诚惺实募绦茸派茸樱靶∏纾悴乱榷嗑貌呕嵯掠辏俊?
　　少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咽了咽口水，爷分明是在整他，这么好的天气硬要他说几时会下雨，算了，乱猜吧，又不会被吃掉：“两个时辰后？”
　　青年眉毛立刻挑得老高，扇子也停下来：“那么久？我可没那耐性啊。”
　　耐性？爷要那东西做什么，少年更加觉得他的爷今天非常之不对劲了。
　　“我猜啊……”脱长的尾音立刻抓回少年飞远的心思，“马上就要下了。”
　　“啊？？”话没落音就听见晴空中一声巨响，吓得少年差点跌坐在地上，“怎，怎么啦？”就看见湖中心很多船开始向湖边靠拢，有行人开始奔跑，不多时天空中就已经彤云满布。“咦？！！爷，你，你做了什么？”还真的说变就变啊，就像刚才是他眼花把乌云都看成了蓝天。
　　“我会做什么。这可是天公作美啊，呵。”很满意老天爷没有失约按时给他下雨，眼角瞟到某只小船，脸上的笑意更深，丢下身边显然吃惊过度的少年，径直向湖边走去，顷刻间大雨就倾盆而至。
　　“爷，爷！你确定真的不要伞？”浑身湿透的少年瞪着那个大雨中有些朦胧的细长背影。
　　“有伞就不好玩了，快点跟上来。”仿佛被雨水打湿的人的不是自己，声音依然悠闲得很。

　　“爷，我们浑身都湿了耶。”现在才躲到这里会不会太假了？少年站在树下郁闷的挤着衣服上的水。
　　“小晴，你可支持住了啊。”一把将少年揽到身边，青年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怪。少年还来不及分辨就感到肩上一沉，“爷，爷？？”要昏也不要挑这种时候昏啊，话说回来，妖怪也会生病？既然连雨也淋不得，那刚才还逞什么能？！不会是记恨他昨晚多吃了一块麻婆豆腐吧。谁来帮帮他啊～少年拼死支撑着那具沉重的躯体，早知道就叫爷减肥了，这么重……
　　“请问……”就在少年快要撑不住准备开始骂娘时，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穿过雨帘传到少年耳中，“那位公子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救星来了！”心里这么想着，少年立刻感动的抬头，看向声源处——一个坐在船里的年轻男子。他立刻换上一幅哭腔：“呜～～快点救救我家爷吧，淋了些雨不知为何突然就昏迷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老兄，拜托你一定要被卖力演出的我打动啊。
　　“那你们快到我的船上来吧。”那个男子很爽快的说，并且立刻撑了伞下船来帮他。“我们走快些，再淋雨可就不好了。”男子比少年稍稍高一些，可声音听起来却比他看上去的年纪要成熟得多，这个男子刚扶起少年肩上的人，少年的担子便忽然轻松不少。少年抬眼悄悄观察他的爷：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皮发紫，的确是很像得了什么急病，但是嘴角那抹诡异的笑怎么看怎么像奸计得逞的样子。而且不知何时大半个人都靠在了那个人身上，头也靠到别人肩上，以爷的身高维持这个动作一定很痛苦吧。他死也想不通爷在打什么算盘，罢也，最好见机行事。

　　救下他们主仆二人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出诊回来男装的徐仙儿。她坐着船正要回家，突降的暴雨让船夫不得不将船靠岸，就在这时她眼见的看见了大树下的这两个人，出于医者的直觉，她判断那个高瘦的男子一定是发病了。
　　让他们换上干爽的衣服后，她在仍然昏迷的青年身边坐下，拉起那只白皙细嫩不似男子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怔，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是什么时候……她闭目，掀开青年的袖子，拇指轻轻按在手腕处，脉搏稍慢但还是很正常，看来不是什么大病。她转向一旁的少年：“你刚才说这位公子以前从没发生过类似症状？”
　　“嗯，从来没有过。”他家爷可是壮得能吞下一头牛，小晴头也不抬的回答，饶有兴趣的摆弄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女装耶，他以前从来没有穿过。还蛮有意思的，拉起长长的袖子闻闻，好香，是他们家后山桂花的香味，不知道怎么搞上去的，说起来……小晴抬头看看状似熟睡的青年，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家爷还真适合女装哦，若不是略显高瘦了些，比山里那些姐姐们还漂亮啊，不过这话可不能说给他听。欣赏够自家爷的美貌后，他把注意力又转移到就他们的青年身上。见徐仙儿伏在矮桌上快速的写着什么，立刻跳过去看，“恩公，你在写什么？”
　　“啊！”徐仙儿差点被他吓得跳起来，稍稍镇定心神后她回答：“你叫我恩公……”实在不敢当，她只是尽义务罢了，摇了摇头决定不去介意这个问题，如实地回答他：“我在写药方，我刚好是做这份生意的。你们家公子是有些体虚加上淋了大雨才昏倒的，你确定他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见小晴认真地摇头，她又接下去：“你回去后照着这方子抓药，让他按时服下即可，给，收好了。我去看看你们的衣服弄干没。”不一会儿她就拿着干衣服过来了，“你们住在哪里？等一下我可以让船夫送你们一程。”
　　“城东，我们住城东。”小晴接过衣服，先拿出自己的走到屏风后。说老实话这套女装他还没穿够，早知有这么好玩的衣服他就拜托爷让他穿女装了，算了，这还是人家的衣服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恩公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看小晴进去换衣服了，徐仙儿才有机会认真打量眼前沉睡的青年。他的皮肤很细嫩，现在看起来虽然稍显苍白了一点，不过加以时日稍微调养的话应该会出现健康的红润才对。看起来真的好嫩啊，不知道摸起来感觉如何。想着就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却因为指尖传来的冰凉而惊讶。为什么脸也这么凉？这里面还不够温暖吗？还是他的身体真的差到……不会，刚才把脉除了心跳有点慢之外没有任何症状。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秀美胜过女子的脸，稍微有点出神了。细长的眉毛宜男宜女，不像她的眉毛虽然很浓却有些乱，还有那长长的睫毛，数量刚刚好，不会显得太厚重。接下来是直挺的鼻子，也是宜男宜女的秀气，嘴唇也很薄，虽然因为生病微微发白但看起来却很湿很润的样子，应该会很可口吧……可口？可谁的口？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觉得这里很热，于是决定出去透透气。
　　“恩公，你好人做到底，帮我个忙。”小晴换好衣服走出来就看见徐仙儿要往外走，连忙唤住她。她只好转身，露出和煦的微笑：“什么忙？”“以我的力量替我家爷更衣有点难，又不能让他穿女子的衣服回去，这样他会把我灭了的，您就好人做到底吧。您的大恩大德等我家爷醒来后一定会报的。”小晴一脸讨好的笑让她难以拒绝。心想不过就是换个衣服，她以前也帮弟弟换过衣服，没事，没事，不过这里真的好热啊，为什么?摇摇头不再多想，她和小晴一起将青年移到屏风后。
　　这个人的身体好纤细，一点也不像她平时看到的那些男子那般健壮，怪不得淋了点雨就……她视线在青年光洁的胸膛上游移，这里的皮肤也好好，不过还是一样的苍白，再往下就……非礼勿视。不能看了，不能看了，简直像色鬼一样，她眼神迅速移向屏风，双手摸索着帮他系好上衣。“咳，我想换裤子你一个人可以吧？”再呆下去她怕自己真的变成色魔。“那怎么行？咦，恩公，你脸怎么这么红？莫非你也病了？”小晴诧异的发现徐仙儿从脖子到脸都红透了，耳根更是红的出奇。“您还要帮我扶着爷，要是他滑到地上受了伤我就惨了。”
　　“哦。”看来她今天在劫难逃，那不要看他就好吧。她双手扶着青年的肩，暗自感叹他睡得还真熟啊。“大概还要多久？”她发现即使不看，通过掌心传来的体温还是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在她担心自己是否会把持不住之余，又很奇怪为何这凉凉的温度总让她感觉很熟悉，很怀念？
　　“嗯，快，快了。”没想到给一个坐着的人换衣服这么难，早知道昏死的事自己先干就好了，只好向徐仙儿再次求救：“那个，恩公，我家爷坐着的话我没办法把裤子提上去啊，能不能把他抱起来一点。”看来他家爷是玩着玩着真的睡着了，跟个死人似的挪都挪不动。
　　“啊？哦。”算了，抱就抱，又不是没抱过男的。她一咬牙，把青年的头揽在自己肩上，双手绕到他的背后，由下至上环抱住那瘦削却美丽的双肩稍稍用力提起他，唔，好重……“你要快点，我也，不能支持很久的。”
　　“是，是，你忍耐一下啦恩公。”想想山上多少姐姐想抱抱他家爷还苦于没机会哩，小晴快速把裤子提上去，开始系腰带。
　　青年轻浅的呼吸吹拂在她脖子上，有点痒，却又不知为何有点舒服，不行，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有点懊恼自己今天如此反常，心也不知为何跳得很快。“呃。”她突然打了一个咯，连自己也吓一跳。
　　“恩公今天吃了鸡蛋？”小晴头也不抬的问。
　　“呃。没，呃，没有。你为什么这么，呃，问。”糟了，自己一紧张就打嗝的毛病又犯了，“呃。”
　　“呵呵呵，因为我已吃鸡蛋就打嗝，所以就猜恩公是不是也这样。”
　　“我，呃，没有吃鸡蛋。呃，是刚刚吹了点冷，呃，风。”打死也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她暗自祈祷这一切快点结束，也许它就能自己止住了。“呃，快一点，呃，我想我可能需要，呃，喝点水。”
　　“是是是，我正在努力。”
　　“太紧了，小晴。”耳边突然想起虚弱的声音，她吓得差点就松开手。
　　“哦，那我就放开一点……啊！！爷，你醒了！”小晴原本正常的声音突然拔高，尖利得让她的耳鼓震得很痛。
　　“你要把我吓死啊，我头还很痛，不要那么大声。”声音虽虚弱却很悦耳，但这不是重点，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抓紧时间开口：“很高兴，呃，您醒来了，呃，对，呃，对不起。衣服也穿好了，那我……”
　　靠在她身上的人温柔的打断她的话：“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可不可以再劳驾你扶我出去，我好像还没有力气自己走路的样子。”
　　她告诉自己不能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虚弱的人，于是只好照他的话去做。她还在继续打嗝……

　　“谢谢你及时出手相助。”青年斜靠着向她微笑，虽然是看起来很虚弱的笑，但不知为何在她眼里就只能用美丽来形容，她今天脑子果然出了问题。
　　“抱歉我不能起身致谢。”秀美的脸上满是歉意。
　　“没事没事，我是大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她忙摇手，刚刚喝下一大杯热水，又离开了那个人，果然打嗝就停了，她紧张什么呢。“举手之劳而已。”
　　“徐大夫，到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船夫喊道。她探头出去看了看，转头向他们露出她一贯的和煦的笑：“从这里下船离城东最近，不过一刻路程。”
　　“多谢，我们家住白府，在下白书真。”青年示意小晴扶他起身。
　　“在下徐显。这里有伞，雨还没有停，你们拿去用吧。”她起身拿出箱子里的伞递给小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小晴。”小晴接到指示立刻接过伞，正纳闷的想爷那时不是说不用伞的吗，这会儿倒是毫不犹豫的接过来了，难道他早就料到会有恩公救助？忽然被人狠狠顶了一下，他怨恨看一眼那个仍然很“虚弱”的青年，立刻满脸堆笑对徐仙儿说：“恩公若不嫌弃，可否过两日到白府一坐，我家爷好谢你。啊，干脆就明日好了。爷，你觉得呢？”
　　“请徐兄务必赏光。”青年对徐仙儿露出迷人的微笑，用不容拒绝的眼神看着她。
　　“这……”很难让人拒绝的微笑主仆二人组啊，她放弃挣扎：“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明日到府上叨扰了。”
　　“小晴会搀我回去的，不用担心。”青年站在岸上微笑着向她摆摆手，“明日再见了，徐兄。”
　　直到那细长的身影消失在细雨中，她才慢慢收回视线，拍拍自己像熟透的苹果般的脸，“我今天是怎么啦？师傅，送我回去吧。”小船在水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她看见青年遗忘在船上的扇子，一颗心随着河水轻轻荡漾着。“看来明天是不去不行了。”一声轻叹随着雨点消失在翻卷的水花中。

　　蒙蒙细雨中的巷道里，青年恢复了几个时辰前的自在神态，仿佛刚才一脸病弱的根本不是他，“徐显啊……原来仙儿在外面用的这个名字，真的把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她长大了还是这么可爱，呵呵呵。”唇边的微笑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他心情愉悦到极点甚至有些……得意？
　　“爷，你这么快就好啦？仙儿是谁？”小晴再次见识到自家爷神奇的变脸术，这次变得跟真的一样，“连病都可以装得这么像啊……”
　　“谁说我是装的？”要瞒过大夫可不容易，他不过略施小技罢了，敲一下小晴的头：“无论是人还是妖，你要学的还很多啊。”
　　不要又打他啦，讲话就好好讲嘛，干吗动手动脚，迟早要给他报复回来，等他成为呼风唤雨的妖怪时，哼哼！
　　“傻笑什么，快回去，我饿了。”又是一下，小晴悲愤的瞪着那抹长长的背影，咬牙切齿的想象自己报仇的美好未来，不忘刚才的疑问，紧紧跟在那抹身影后面追问：“仙儿是谁啊？告诉我一下又不会死啦～”
　　带着捉弄意味的声音道：“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告诉我啦～”决心打破砂锅的少年继续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