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风雨 ...
-
尧穆怀垂着眼蹲在石洞内，无意识的将一根根湿冷的树枝投进身旁的火堆，青烟渐起，不一瞬便将好不容易燃起的火堆扑灭。他呛得连连咳嗽，怔怔看着再一次陷入黑暗的四壁，心内颤颤的疼。
阴冷的山风倔强的掰开岩石的缝隙呼啸而来，他下意识抱紧了双臂，心想，洞内尚且如此寒冷，那么，洞外呢……
尧穆怀的心随着洞内滴滴答答的落水声起起落落，一时觉得心烦意乱，一时又觉慌乱难安，他起身，复又蹲下，再起身……终于，一咬牙，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洞口。
外面依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尧穆怀焦急的在雨中奔走，急切的叫喊，“小烬，小烬，你在哪儿！”他一路奔去方才与楚天烬分开的地方，四下无人，集中心神，耳边只听得马儿微弱的喘息声，他不管不顾，下到陡峭湿滑的山坡，只看见垂死的马儿与一辆摔得四分五裂的马车。
他难掩失落，心内空空荡荡，唯有喉间堵得难受……小烬他，还是随那些人回去了吗……
一时嘲讽，也好，楚驭凡待他再不好，终究给他小王爷的尊荣，试问，能有多少人抛得下这般锦绣荣华？
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石洞走，风雨着实来得凶猛，他决定暂避一夜，明日再动身。既已临近建州，自是该回去看看义父。只是……原本打算给义父一个惊喜，却不想差点引祸而入，到头来，仍是空空一场。
走至洞口，隐有光亮透出，尧穆怀一惊，暗下防备的同时，忍不住心怀期待。
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下，楚天烬靠在石洞的岩壁上，微微闭着眼睛，像是熟睡，然而眼睫轻颤，脸色灰败，身上单衣透出道道殷红。
尧穆怀瞳孔猛地收缩，来不及体会看到楚天烬后的欣喜，心中便被浓浓的担忧与自责充斥，一步上前，在他面前蹲下，颤着手，却不知自己这会儿该如何做。
“小烬……”犹豫一会儿，尧穆怀才想起要探一探楚天烬额上的温度，触手一片滚烫。
楚天烬痛苦的皱起了眉，缓缓睁开了眼，似乎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尧穆怀，你……又来做什么？”
“对不起……”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混帐，就那么自以为是的抛下小烬一个人，忘了小烬一身的伤……甚至，那样揣测他……“我，我不该走的，对不起……小烬。”
楚天烬避开他再次探过来的手，挣扎着靠坐起来，嘴角噙着冷淡的笑意，“你回来……咳咳……回来做什么……我在洞外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你离开……”
“我是去找你，小烬，我还是，还是放心不下你……”尧穆怀急忙道，觉得心里酸涩难当，“你，避开我……”
“不然如何？”楚天烬伸手拿了一截潮湿的树枝放在火苗上烤，一点一点，极是专注，“我知道……咳咳……”他手一抖，那截树枝掉进火堆里，冒起一团青烟，火苗顿时小了一截，所幸片刻后，仍是顽强的烧了起来。
楚天烬按着胸口剧烈的咳了一阵，才继续慢慢的道，“我承认，我原想通过你，见见那个人……可我，一直很清醒，以我如今的身份，终归是不可能的……”
“义父一直以来都很想你……”尧穆怀心里堵得慌，许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慢慢的，只说出了这一句。
“是，但，那也仅限于此，不是吗？”楚天烬笑笑，声音有些飘渺，“你看，你得知我父王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便那样愤然离去……不管我是不是萧澜，只要我一日不脱离城王府小王爷的身份，你，始终是不会信我的……”
“只要你说，我就信！”尧穆怀低头，似是斗争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看着楚天烬，坚定的说道。
楚天烬避开他的目光，自嘲一笑，“说什么，尧大哥要我说什么？”
“说你，不会做伤害我义父的事，就这一句，足够了。”尧穆怀的语气愈发的坚定，目光灼灼。
楚天烬动了动嘴唇，慢慢的摇了摇头，“我从未想过伤害他……”
“我信你！”尧穆怀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在瞒着楚天烬的时候，他的内心一直都是忐忑不安，不敢肯定自己带楚天烬会建州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也许，一个承诺不算什么，但至少，让他有了跨出这一步的决心。
建州城内，寒冷似铁，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
尧穆怀背着楚天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焦急的寻找落脚之处。
街上一片冷清，楚天烬趴在尧穆怀背上，烧的昏昏沉沉，苍白的唇上裂开道道细小的血口，干的实在忍不住时，他也只是微微抿了抿嘴，歪过身子，依然专注的看着视线里一个一个的脚印慢慢被雪花覆盖……
“这个……就是江湖上传闻已久的‘踏雪无痕’了吧……”他终于回过身，将下巴磕在尧穆怀肩上，倦倦的调笑道，“想来那些轻功高手用的也无非是这般的障眼法……我才不信，有人过这样深的雪地，可以不留一点痕迹……”
尧穆怀听出他声音里的虚弱，一时只觉不该让他就此睡过去，便忙不迭反驳他，“谁说没有，我那几个叔伯里，就有不少能做到，无非是找准一个借力点，不难的，小烬若是想学，到时候我让他们教你，好不好？”
楚天烬的声音愈发的虚弱下去，探求似的询问，“那你义父呢，你说，他肯不肯……教我？”
尧穆怀一愣，随即便道，“义父他……岂会不肯。”他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你不记得，你小时，他最是疼你。”
“是吗……”楚天烬笑笑，愈见昏沉的意识里显现出一个征战归来的男子，尚未换下一身戎装，便迫不及待的抱起府中等他归来的稚子，青色的短茬扎得怀里孩子咯咯嬉笑，父子二人不一会便笑闹成一团儿……
只是，那景象再是令他身临其中，他也只能远远观望……只怕，一触手，便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小烬，小烬！”尧穆怀不见应答，心急火燎，终于见着一家客栈，破败的招牌在风雪中摇摇欲坠，他闯进去便喊，“有人吗，我弟弟病了，快帮我去请个大夫！”
烧的正旺的炭炉便懒懒散散的窝着几个东倒西歪的小厮，极是不满有人打搅了他们休憩，一人嘟囔，“这是客栈，不是医馆，公子是不是跑错了地方！”说罢，歪过头去，眼见又睡了过去。
尧穆怀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耐性，运掌劈向火炉，那炉子一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火炭散了一地，小厮们惊叫着跳起来，惊魂未定的看看眼前有如修罗恶煞的年轻公子，当即四窜，尖叫，“是是，公子稍后，小的们这就去找大夫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风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