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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

  •   立冬的前一日,义阳城天气晴朗,白灿灿的日头悬在半空,没有一丝暖意,阵阵北风卷地而来,寒气袭人。城南周府大门洞开,周桥正带着儿子和数名弟子在门前迎客。宾客们沿着两侧长街陆续走来,笑声寒喧声响成一片。又有许多江湖汉子在附近停留张望,多是些武林中不入流的角色也赶来瞧瞧热闹。
      黄燕珊一身男装,扮成了一个俊俏的小后生,与魏松年并肩跟在黄伯南身后。她前些日子随父亲和师兄回了趟衡山,下山那日才知道掌门师伯收到一份英雄帖,但他并不打算亲身前往,而是让她父亲代走一遭。
      黄伯南的旧交故识着实不少,在这城里走不多远便能撞见一个熟人,然后自然是大家结伴同行。就这样,他身边的人越聚越多,一大帮子闹哄哄地涌向周府。
      周桥的两个儿子周阳周隆向众人一一行礼。华山派严沛与周桥有八拜之交,这群人里属他年龄最长,遂笑道:“你爹呢?大老远把我们找来,他自己却到哪里躲懒去了?”
      周阳道:“我父亲方才迎了一位寺里来的长辈进了后堂,请严伯父和各位贵客先到前厅稍坐。”
      门前的一干来宾皆尽动容,严沛忙问:“不知来的是哪位少林高僧?”
      那兄弟俩的神色竟有些古怪,周阳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位长辈嘛……小侄要称他做师叔祖,至于其他……小侄若妄自多言便是不敬之罪。”
      众人心下奇怪,来人辈分甚高,即是在少林寺里也应倍受尊崇,这却有什么不好说的?但周阳话已至此,他们不便再问,反正过不多久就可一睹真颜,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大家遂带着满腹疑惑跨进门去。
      大厅里,十几张圆桌依次排开,每张桌旁设十个座位,桌上摆放着各色果品,宾客入座后即刻有小厮端来热茶。
      齐桓身着灰布短衣,脸上稍做易容,一眼看上去不过是个寻常武夫,趁着人多杂乱混进了大厅。厅里上百宾客都是习武之人,个个中气充沛,嗓门洪亮,随意打个招呼,便是余音绕梁,三五成群的说起话来,更显喧闹。齐桓于嘈杂中在门边末席寻了个角落,悄悄坐下。
      这张桌旁除了齐桓便只有一位年迈瘦弱的老翁带着个十岁上下的幼童,那老翁面容丑陋,身上的粗布短衫邋里邋遢,倚在一边的拐杖也是斑斑点,沾满泥巴,正垂着头昏昏沉沉地打瞌睡,手上却紧攥住小童的一只手腕。那小童像只拴了绳的猴儿,委委屈屈地坐在老翁身边,一双溜圆的大眼睛东张西望,没有束缚的那只手不时伸长出去够离他最近的那碟干果,边吃边玩,自得其乐,见终于有人同席而坐,便好奇地对着齐桓上下打量,然后挤眉弄眼,大做鬼脸。齐桓会意,拿了两个柑橘放在小童手边,小童大喜,一把抓起柑橘,紧接着便又撅起了嘴。齐桓心中好笑,接过柑橘,三两下剥开橘皮递回给他。小童嘴里塞满了橘肉,却也不忘笑眯眯地点头致谢。两个柑橘转眼全都进了小童的肚子里,他便又歪着脑袋看向齐桓。齐桓指了指那满盘的花生,小童立刻大点其头。于是,他开始给那小童剥花生。那老翁还在打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旁边多了个人。齐桓心里掂了几个来回,始终猜不出那老翁是什么来历,只好暂时作罢。
      齐桓的视线在厅里扫了个一圈,前面几桌坐的是各派掌门和名门大派的前辈贵客,从彼此的寒暄中,便能推断出来人的身份。灵羽道人是峨眉派掌门人的师兄,头发花白,髯须修长,相貌威严,他身边另一老者肤色蜡黄,削瘦精干,正是点苍派前辈高手单西风。五台山佛光寺监院善宁和尚是个身材高大面皮白净的中年胖子,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崆峒派掌门人的长子赵龙四十出头,面阔颔丰,神情傲慢,据说他的武功在本门中仅次于他的父亲,隐然已是崆峒派的继任掌门。河南封丘老拳师邹正和面目和善,正与黄伯南、严沛等人围坐一处聊得开心。武陵金鞭门掌门杨洪武又高又瘦,满脸皱纹,腰微微向前佝偻着,看上去一副老态,实则尚不足五十岁,与武当派谭飞、孟震霆坐在同一席上,热络地说着客套话。其余武林中颇有声望的各派掌门不下四五十人,无法一一尽数。又有一桌人全部身着孝服,自然是那五派掌门的亲属弟子。周桥中等身材,年余六旬,须发几乎全白,肤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在上桌主人位相陪,因为左腿天生残疾,手边那支从不离身的铁拐也正是他用了一辈子的兵器。坐在周桥身旁的年轻男子甚是抢眼,那人不过二十多岁,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顾盼间流露出的轩昂气派夺目逼人。他言语甚少,看上去跟同桌的宾客都不相熟,脸上的笑容也不过是场面上的应付,但无论主客,皆对他礼敬有加。
      这人又是什么来历?齐桓正琢磨着,却见孙泽盛随他父亲千流剑掌门人孙敬跨进门来,他们身后热热闹闹地跟了一群人。有三人在前面再也寻不到空位,只好回到末席安坐,见齐桓一个劲儿地喂那小童吃东西,便以为他们是一道的,其中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抱拳道:“在下六合枪姜映天,这两位是我师弟,曹通,沈初阳。”
      齐桓抱拳还礼,然后指向自己做了个手势,那三个便都愣住了。沈初阳刚刚年满十七,他脱口道:“你是哑……”
      “师弟!”姜映天挥手打了沈初阳一拳,又对齐桓道:“我师弟年轻不懂事,兄台莫怪!”
      齐桓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那老翁兀自睡得迷迷糊糊,齐桓一脸漠然地剥着花生,小童眨了眨眼睛,张大嘴巴示意他把花生扔过来,齐桓手指一弹,花生在半空划了道弧线,准确地落进小童口中,小童立时满脸兴奋,一挑大拇指让齐桓再扔,两人随即旁若无人地玩了个不亦乐乎。
      这张桌上的情形稍显诡异,那三人坐下后,曹通便凑到姜映天耳边小声道:“师兄,莫非那老头儿是位隐世高手?”
      “不知道。”见沈初阳同样一脸惊疑地望着自己,姜映天把他也拉到近前,叮嘱道:“别乱说话,小心得罪人!”
      既然同桌的人搭不上话,他们便望向大厅前方,曹通又道:“方才去拜见周老前辈,好像有人说坐在他身旁的后生竟是少林寺派下山的,辈份比他还高,我没听错吧?”
      姜映山道:“你没听错。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师父辈份高,他自然也跟着沾光。”
      “觉字辈的高僧年纪轻些的也都有八十岁上下了,按理说早就不收徒弟了吧!”
      “说不定那人是个武学奇材,连少林高僧也舍不得不教他,你没见他坐在那里都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派头吗?”
      沈初阳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师父吗?同样练功习武,我看他未必就能比掌门师兄强多少!”
      姜映天苦笑,“小师弟,你太抬举你师兄了!听说齐桓也不过二十来岁,只在眨眼间手刃五派掌门,打死打伤其门下弟子数十人,你以为这厅上有几人有这样的功夫?”
      沈初阳语塞。曹通拍拍他的肩,“小师弟,所以掌门师兄才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沈初阳点头。他一扭脸,发现那哑巴和小童已换了个玩法,小童张着嘴,脑袋不停地左摇右晃,哑巴却依然能将花生弹进他口中。小童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咯咯闷笑,哑巴还是面无表情。沈初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两抽。
      见宾客匀已入座,周桥起身道:“今日老朽得了天大的面子,有幸将各派掌门、名宿还有这许多英侠豪杰迎入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老朽本是粗鄙之人,若有简慢失礼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他一开口,厅里登时静了下来。
      “各位不计路途远近,奔波辛劳,皆赶来付那一纸邀约,老朽心中感激不尽,在这里先行谢过!”说罢,他长身一辑,众人皆拱手还礼。
      周桥接着道:“在座的,有的是老朽结交多年的老朋友,有的老朽慕名已久,今日才有幸相见,心中欢喜得紧啊!但想到请大家来舍下的缘由,老朽又着实高兴不起来。近几个月,有一件凶案在江湖上传开了,想必大家也都听说过,那些传闻或有不详不实之处,眼下不必多做议论,不如就让那些逃过此劫侥幸活下来的人讲讲当日的情形,在座诸位也好听个清楚明白。”
      周桥话音落,旁边桌上一个身着孝服的壮汉已站起身来走到大厅中央,对众人施了一礼,“青竹帮祁槐安拜见各位前辈义士,我爹他老人家死得好惨啊!”他面带悲愤之情,开始讲述那五派掌门人遇害的经过,说的却是齐桓捉住贾承江殴打逼供,他们看不过眼上前劝说,贾承江吐露实情后,齐桓遂杀人灭口。
      沈初阳听得无比愤怒,忍不住低声道:“齐桓就是个武林败类!”
      曹通苦笑,“小师弟,你跟着起什么劲,莫非也想手刃凶徒?”
      沈初阳哼了一声,“就算他武功高强,但做出这等事来,武林中人人得以诛之!”
      姜映天微微一笑,“小师弟,看来祁槐安的话你信了十足。”
      “当然……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是真是假暂且不论,添油加醋肯定是有的。整件事毕竟因争财而起,其中原委经过岂能信他一面之辞?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他所言不虚,齐桓因何杀人,杀了多少人,当真如此重要吗?”
      沈初阳彻底糊涂了。
      “小师弟,你以为这件人命案因何惊动了整个江湖?”
      “齐桓贪财滥杀……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能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的,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名头越大,杀孽越重。青竹帮、五湖门不过是几个末流帮派,暗地里也常干些龌龊勾当,名声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若是平时,即便无端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上心。但这一回周老前辈把帖子发了个遍,连少林、武当、峨眉、崆峒、华山、衡山这样的名门大派也都来了人,可是……”
      “可是什么?”
      “他们的掌门人一个都没来。”
      “……是啊,他们为什么不来?”
      “我就再说明白些,如果不是牵扯到那笔下落不明的宝物,你以为今日这厅里还会这么热闹吗?”
      “师兄,你是说……”
      “真心除凶,还是意在夺财,各人只自己心里知道罢了,那些名门大派的掌门自重身份,自然不会亲身来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场合,怕就怕以后那起爱嚼舌的小人议论起来,好说不好听。但若不来,又会被人指责有违侠义之道,于是,便来了这些人。周老前辈是老江湖了,如何不明白其中玄妙,今日这般情景应该早在意料之中。”姜映天声音更低,“那五派弟子自知凭他们的本事报仇无望,只能假手他人,那笔财宝便成了最好的赏金。至于周老前辈嘛……不论此事结果如何,今日之后,他在武林中的声望自当更胜从前。”
      听了这番话,曹通和沈初阳皆呆了半晌。
      沈初阳又问:“师兄,我们这次来……”
      “就是来看看热闹,这么多武林高手齐聚一处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盛况了。”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中扫过同桌的另外三人,却见那老翁终于睡醒了,小童便也不玩了,凑到近前问道:“爷爷,哑巴能治好吗?”
      那老翁瞪了小童一眼,“治好做什么?当哑巴又有什么不好?既不用应付那些不相干的人,多说废话,也不用回答你这种蠢问题!”他声音不大,但这张桌上人人听得清楚。
      姜映天三人愕然,才知道哑巴和那爷孙俩并不相识。再看那哑巴,他丝毫不以为忤,对小童挤了下眼睛,便转过头看向厅前。
      祁槐安泪流满面强忍嚎啕,讲完后退回席上,又一个叫陈海的飞星剑弟子开始痛陈齐桓的残暴恶行。
      孟震霆有些听不下去了,在谭飞耳边小声嘀咕,“越说越不成话了!他们莫不是把火并死伤的人数也算在了齐桓的头上?”
      谭飞道:“你听便是了。”
      “若不是那日亲眼所见,只怕也会被他们骗了。”
      “这事后来怎样,我们并不知情,所以太师父要我们找到吴哲,将他带回武当。”
      孟震霆愁眉苦脸,“天地茫茫,让咱哥儿俩去哪里找啊?!”
      谭飞叹了口气,“太师父说他也许今日会混进来凑热闹,我已经仔仔细细瞧了个遍,没见到有半个像他的。”
      “吴哲鬼得很,这节骨眼上,即便他来了,发现我们在,还不赶紧躲远些。没想到,他居然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三师叔寻上山时那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同辈师兄弟里,从小到大他样样占先,惹起祸来也这样惊天动地。诶,你说他现下可还是与那人在一起?”
      “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他也太胡闹了!”
      “他若被三师叔捉回去,一顿板子肯定是免不了的了。你说,太师父这时候找他回山,是不是又想护短?”
      “护不护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亲爹打几板子不算什么,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了吗?这才是真正要人命的!”
      “听了半日,他们只提到齐桓一人,兴许他和齐桓压根儿就没碰上面。”
      “如果早料到出这种事,那晚我说什么都不会放他走。希望他知道其中的轻重利害,不要牵扯进去,否则,武当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孟震霆接口道:“那就更热闹了!”
      谭飞斜了他一眼,“你也想回去挨揍吗?”
      “你想我妹妹一整月不和你说话吗?”
      “你……”
      知道谭飞拿他没辙,孟震霆得意洋洋,偷眼瞅了瞅少林寺来的贵客,又道:“那位仁兄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拓永刚。他怎么也古古怪怪的?”
      只见拓永刚稍稍侧身之际眉头微蹙,竟是一脸的不耐。
      谭飞摇头道:“辈份虽高,年纪却轻,真有什么事估计也说不上话,就是被遣来当摆设的。”
      孟震霆坏笑,“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谭飞撇嘴,“按辈份排,我们还要管他叫师叔呢!”
      “等我走了以后你自己去叫!”
      谭飞在桌子底下干脆利落地踹了他一脚。
      厅上众人听完苦主陈情便开始窃窃私语。
      黄燕珊虽是女儿家,但性情活泼爽朗,又承继了几分乃父的侠义气概,在人前落落大方,从不扭捏作态。今日是武林中难得一遇盛会,与这许多有名望有地位的武林前辈同席而坐,她既兴奋又好奇,不时悄悄地左右张望,但听到此时,亦觉得心绪难平,“爹,我只道世人贪财,却没想到这个叫齐桓的因为贪财杀了这许多人,他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黄伯南沉吟之际尚未答话,魏松年在一旁插嘴道:“师妹,其实师叔和我那日便遇到……”
      黄伯南咳了一声打断了魏松年的话头,“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大多是你意想不到的,你一个女孩子家,不知道也就罢了。今日听到这些,却也不用放在心上,是非公道,总会有人去争个明白。”
      黄燕珊只蹙紧了眉头,“江湖竟如此险恶,有这样的坏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吴大哥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最后一句话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魏松年心里登时酸溜溜的,“他眼下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呢,能有什么事!”
      黄伯南笑道:“小女儿家瞎操心,若有人想招惹武当派弟子,也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你吴大哥武功好,人又机灵,怎么可能轻易吃亏。只不过他一去数月,吴庄主和夫人难免挂心,他也不托人来报个平安,这就是他的不是了。”
      魏松年忙点头道:“就是就是,刚刚师叔向武当派那两位师兄打听吴世兄的下落,他们竟也说不知道,他玩得连爹娘和师门都顾不上了,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黄燕珊不敢顶撞父亲,只瞪了她师兄一眼,“吴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他遇到了什么事,脱不开身……”她本是要帮吴哲说话,讲到此处却又开始担心不已。
      见师妹全部心思都在那个杳无音讯的吴哲身上,魏松年闷闷不乐,只好岔开心思,凑到黄伯南耳边小声道:“那日见到齐桓就知他并非善类,现在看来果真是穷凶极恶。”
      黄伯南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不过刚刚开了个头。”
      魏松年心下不解,正待询问,却见周桥手拄铁拐走到大厅中央,朗声道:“诸位可都听清楚了?青竹帮、五湖门、镇山拳、百胜刀、飞星剑这五派掌门人被杀,又有几十名弟子命丧人手,实为武林中一桩惨剧。当日,这五派门人找到老朽,请老朽为他们主持公道。老朽思量再三,以为此事涉及武林正道大义,老朽虽活了一把年纪,但无德无才,不敢枉自裁断,于是请来天下英雄,辨明是非,商议对策,寻拿凶徒,也好告慰逝者在天之灵。”
      “如今,所有当事人皆指齐桓是此案原凶,杀人不过是要将当年飞龙堡被盗的财物据为己有。当然,在座的也可能有人以为,刚刚听到的只是一面之辞,既说齐桓行凶,除了这五派掌门的亲人和弟子可还有别的人证或物证?他们指认齐桓,难道齐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老朽也觉得这些话颇有道理。但自事发至今日,江湖上各种传闻早已沸沸扬扬,齐桓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更不要说为自己开脱辩白了,这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想那天玄门声名赫赫,门下弟子个个武功盖世,但习武之人,当以德为先,否则武功越高,为祸越甚!有道是人命关天,又说‘锄一恶,长十善’,此事不仅仅是那五派之事,更不仅仅是齐桓一人之事,而是中原武林的一件大事,若不能查明实情,惩治真凶,如何昭天理,平公愤,还世人一个公道!”
      周桥义正辞严,众人皆点头称是。
      “老朽自知智计有限,武功不及,凭一己之力断断办不成这等大事,今日便请诸位来出出主意,想想办法,还望大家秉公持正,畅所欲言!”说罢,周桥退回席上。
      大厅里又响起了一阵嗡嗡的低语声。片刻后,单西风开口问道:“你们五派以前与齐桓是否相识?可曾结仇?”
      陈海道:“回禀前辈,我们与那恶贼是初次见面,不曾结仇!”同席的其他人也纷纷应是。
      黄伯南问:“会不会有人冒名顶替?”
      陈海道:“贾承江指名道姓地骂他,不可能是别人!”
      严沛道:“七年前,正是天玄门追杀这伙盗匪,贾承江与他们结怨已久,应当不会认错。”
      善宁和尚道:“贫僧有一事不明,还请各位施主直言相告。”
      祁槐安、陈海等人忙道:“大师尽管问便是了。”
      “你们五派分处陕豫鄂三省,事发地点却是在河南广武县附近,那日为何如此凑巧,这么多人竟能聚在一处呢?”
      众宾客不由自主地全都竖起了耳朵。之前江湖上早有风传,说是当年屠灭飞龙堡的匪首之一贾承江还活着,现在陕南横行为患,这个消息让不少人起了些心思念头。那五派出事之后,众人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些人先下手为强,后因分赃不均,殃及性命,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这时善宁和尚问起,众人暗中皆道,既然把大家都叫来了,听听他们如何解说也不无道理,否则这正义公理之说根本站不住脚,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那几人互望一眼,陈海道:“回大师的话,说是凑巧也不尽然,其实,在下恩师与另外三位掌门早已约好在那里见面。这事说来有些琐碎,当日,在下恩师受朋友所托,派人将一些东西运至河南虞城,但路过湖北均州时,因生了些误会,东西被五湖门扣下了,后来五湖门王掌门为示歉意,定要亲自将这些东西送至河南。在下恩师和王掌门都与广武百胜刀李掌门相识,便约好在他的地头上将东西交割清楚。又因镇山拳钱掌门与在下恩师交情不错,便也请上他去做个见证。只后来与青竹帮祁掌门相遇确是偶然。”
      祁槐安接着道:“在下叔父一直在山东曹州做生意,之前来信,说当地恶人三番五次上门滋扰,害他险些吃上官司。我父亲气不过,便带了人去给叔父壮声势撑门面,免他整日被人欺负。这事了了之后,回家路过广武,这才碰见他们。”
      这些都是江湖门派间听了让人头痛的纷争,倒是能将许多事情解释清楚,照这种说法,那五位掌门人各带一群弟子出门,也不过为图打架方便。见他们的话里挑不出什么明显的错漏,便也无人再去理会。
      邹正和道:“这位姓陈的小兄弟方才说,当日贾承江说出藏宝之地后,齐桓便大开杀戒,你当真没有听错?”
      陈海道:“回老前辈的话,当时五位掌门和那姓齐的恶贼围在贾承江身边,一众弟子站在较远处,但他们说话声音不小,我们也都听得清楚,只贾承江说到藏宝地点时刻意压低嗓音,我们就听不到了,然后那恶贼突然翻脸,抽出刀来先砍倒五位掌门和贾承江,又赶过来要杀光所有人。那恶贼武功奇高,一刀下去便是几条人命。我们本应与师父和师兄弟们同命,但如此一来岂非随了那恶贼的心意,忍辱苟活至今,便是为有朝一日得报此仇!”
      邹正和沉吟片刻后,叹道:“如此说来,除了杀人灭口,似乎找不出其他缘由了。”
      严沛道:“这样的故事编是编不来的,人证也已不少,应当不会是冤枉了他。”
      灵羽道人冷哼一声,“难怪那时天玄门缉凶如此卖力,原来也是盯上了段家的财物,又是一群欺世盗名之徒!”
      “阿弥陀佛!”善宁和尚摇头道:“想当年飞龙堡满门俱灭,时至今日,因为同一笔财物,又有许多人命丧黄泉,世人勘不破利欲二字,劫难便无止无休!”
      周桥道:“大师菩萨心肠,悲悯众生,我等虽凡俗之辈,听闻此事,心中亦感恻然。”
      旁边席上又响起阵阵悲泣之声,闻者皆叹息不止。
      孙敬道:“在下拙见,周老爷子今日请大家来便是想有个公议,以后不管是谁遇见齐桓,也好知道该怎么办。”
      严沛点头道:“这样才是最妥当的。”
      邹正和道:“其实几年前便有人私下里揣测,以为天玄门暗中吞没了飞龙堡的财物,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天玄门的人向来行事谨慎隐秘,这次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始终觉得事有蹊跷,其中是否另有误会,还要查明才好。”
      赵龙道:“不管有什么误会,事情确是他做下的,那可是数十条性命,难道他不该以命相抵?”
      孙敬道:“在下以为,还是先找到这个叫齐桓的人,才好再说别的。即便要杀他,总该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朝庭办案也有三审定谳之说,就是要让凶犯死得心服口服!”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都纷纷应和。
      严沛道:“话虽如此,但齐桓功夫不弱,想擒他并非易事。”
      灵羽道人道:“何不去趟辽东,直接找天玄门要人,凭他是谁,总不能不讲江湖道义,恃强逞凶!”
      邹正和道:“若天玄门不肯交人出来呢?”
      灵羽道人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天玄门不交人,我们再想办法擒他,让他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认罪,天玄门也就无话可说了。”
      赵龙道:“找他师门要人虽说妥当,却怕吓得他做了缩头乌龟,从此再不露面。倒不如暗中打探他的行踪,出其不意,才好生擒活捉。”
      杨洪武道:“要我说,齐桓到如今都不做辩白,皆因无可辩白,即便擒到后一刀杀了,也无不可!”
      厅上立时静了下来。
      沈初阳凑到姜映天耳边,“师兄,他这是何意?”
      姜映天微微一笑,悄声道:“杨掌门的意思是,偷偷擒住,问清楚之后,再偷偷杀了,干净利落,神鬼不觉!”
      沈初阳又愣住了。
      “打这种算盘的人不在少数,他说出来大概想试试深浅。小师弟,你猜猜看,其他人会做何反应?”
      沈初阳自然猜不出来,只好闭上嘴继续听下去。
      邹正和道:“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妥吧!若不将整件事查个清楚明白,天玄门岂会善罢干休?”
      灵羽道人皱眉道:“杨掌门的话其实不无道理,这刀口剑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一个不留神,杀了也就杀了。天玄门强横,咱们便都怕了他不成?”
      单西风道:“自然不会怕他,但在座的并非都似道长一般武功高强,若天玄门心中不服,日后伺机报复,徒惹杀戮,在武林中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岂不与大家意愿相违,更枉废了周老弟这一番苦心啊!”
      单西风一句话就把今日到场的宾客全都牵扯上了,而其中大多数人绝没有胆量与天玄门结仇,听到这里不免暗自心惊。
      赵龙道:“既然一时半刻杀不得,便先擒了再了说。”他顿了一下,又道:“不管谁擒了他,都送来给周老爷子发落,这样可好?”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周桥忙道:“论武功、声望,老朽万万不及在座的各位。更何况,把一个大活人搬来挪去,最是易生变故……”说到这里,他拈须不语,似无他计。
      见其他人也都不出声,单西风想了想,道:“周老爷子的顾虑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不如谁擒了他,便来个信,把大家都叫去,一同审清问明,再商议如何处置。”
      有人当即点头称好,但仍有许多人神情犹豫。
      沈初阳又小声道:“师兄,这句我听明白了,下次再聚,商议的就是如何分东西了!”
      姜映天夸道:“不错,有长进!”
      “咱们也有份吗?”
      姜映天的嘴角直往上翘,“小师弟,你以为这天底下果真有满大街捡元宝的好事?到那时,擒到齐桓的自然想要独吞,其他人却都盼着分一杯羹。他们现在不过是皮里阳秋,下一回只怕就要大打出手了,你还想来吗?再者说,段家的宝贝哪件不是浸在人血里滚过三滚,当真白送给你,你敢要吗?”
      沈初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杨洪武道:“不怕大家笑话,在下自知武功稀松平常,就算用计捉住齐桓,或许尚未等到诸位驾临,天玄门便已杀至,将我金鞭门一举铲平,其他的事就更不用提了。”
      “杨掌门的意思是……”赵龙的语气已经很不耐烦。
      杨洪武淡淡一笑,又道:“维护武林公道正义,在下义不容辞,但若白搭上我这一门一派之后仍然没个结果,在下就有些不甘心了。”
      话已至此,众人心如明镜。各名门大派武功好,势力强,敢与天玄门相抗,但他们爱惜名声,做事难免瞻前顾后,不敢太过逾理出格。那些小门派俨然是各地的地头蛇,耳目众多,消息灵通,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他们不想被别派利用,分薄利益,却又忌惮天玄门行事厉害,唯恐自己落得跟那五派掌门一样的下场。这些人各有所恃,心思迥异,言不投机,不消多时便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厅里好似开了锅一般。

      大厅两侧各有数名小厮伺候茶水,周阳周隆两兄弟无暇入座,分头照顾一众宾客。
      周隆悄悄把兄长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末席上那个老头儿是谁?”
      周阳凝神看了几眼,“这边坐的是六合枪姜掌门和他两个师弟,另外那三个……我也不认得。”
      周隆皱眉道:“现在怎么办?”
      周阳略一沉吟,道:“既搞不清他们的来路,就不要轻举妄动。这屋里高手云集,应该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平白跑来生事,咱们盯紧些就是了。”
      “那……散了以后呢?”
      “只要不惹乱子,让他们走。说不定只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混进来蹭碗茶喝,没必要为难他们。”
      周隆应了一声便又去忙了。
      此时此刻,大厅东侧角门外,吴哲一身青衣小帽,与周府的小厮们同样装束,正扒着门框偷眼打量厅上的情形。今日来的熟人可不算少,除了两位同门师兄,还有衡山派父女叔侄三人,当日假扮樵夫向他抛洒毒粉的正是方才激愤陈辞的陈海,白木涵带着孙子坐在远处末席上,再细看与小虎玩闹的那个汉子,吴哲心中顿时起了无数疑惑。虽然样貌不同,但他的身形坐姿,举手投足,越看越是眼熟,分明便是自己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吴哲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心道:他果然来了!耳中听得众人言辞,胸中怒火渐盛,却见那人始终神色淡然,竟似分毫不放在心上,吴哲又只得苦笑。
      他正自出神,只听背后脚步声响起,有人轻轻叫道:“兄弟,搭把手!”回头看去,却见一名小厮穿过东跨院走了过来,双手吃力地捧着一个木制的大托盘,托盘上放着六只刚添完热水的大茶壶。吴哲当然不会去提茶壶,这时明目张胆地在厅里晃悠就是跟存心自己过不去,于是他半低着头伸手接过托盘。
      那小厮顿时吐出一口长气,甩着胳膊骂道:“那起懒鬼,领钱领东西跑得比谁都快,干活的时候就不知溜去哪里了!咦?你新来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对,厨房打杂的。”吴哲含糊道。
      “你不在厨房,怎么跑前面来了?”
      “这里热闹,来瞧瞧新鲜,还请大哥担待我这一回,千万别告诉人去,我自会记下大哥的好处!”
      见吴哲神色慌张,言语谨慎,那小厮暗暗笑他,又自以为是府中故人,经验见识皆胜他一筹,便端起了架子,“看你手脚还算勤快,说话也中听,我就担待你一回,不跟别人说就是了。”
      吴哲正要道谢,忽见周阳走过来斥道:“客人都等着添茶呢,你们两个怎么站在这里聊天!”
      两人忙应了声“是”。
      周阳一指吴哲,“快来。”
      吴哲无奈之下垂头缩肩,跟在周阳身后进了角门走到大厅一侧,几个小厮马上过来拎走茶壶,自去给宾客斟茶。吴哲提着托盘转身便走,周阳又叫住了他,“急什么!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把空壶送回去。这也要我教?!”他瞪了吴哲一眼,忽然心中生疑,“看你面生得很啊,叫什么名字?谁雇你来的?”他声音虽然不大,但近旁的谭飞和孟震霆正觉无聊,便扭头望了过来。乍见那小厮的侧脸,谭飞嘴唇微张,右手一抖,茶碗盖“当”的一声掉回到茶碗里,孟震霆转身捂眼,不忍再看。
      周阳不停追问,吸引了更多目光,吴哲暗中叫苦不迭,但事已至此,岂有功夫容他多想,他当机立断,翻转手中托盘护在身前,向周阳挤了过去。周阳早有防备,双掌击出,喝道:“大胆狂徒,此地怎容你来撒野!”但下一刻,众人尚未看清发生何事,周阳整个人已朝上桌直飞了出去。
      见周阳飞撞过来,灵羽道人眉头一皱正要出手,他身边的拓永刚眼明手快,右掌及时推出托在周阳的肩背处,化解了那股横劲,同时左手在他腰间一拍,周阳只觉得又一股大力涌来,竟迷迷糊糊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而后双脚着地,莫名其妙地站到了父亲身后。
      兔起鹘落间,两人皆落了一手上乘武功,见者无不暗暗喝彩。
      吴哲扭头又跑,离他最近的杨洪武已抢到身前,举掌便劈。吴哲方才听他言语便恼恨他奸险狠毒,一挥托盘又撞了过去。杨洪武同样沾身即飞,只这一回却是撞向厅侧房柱。小厮们见状一哄而散,杨洪武当即摔断数根肋骨,昏死过去。
      周阳也就罢了,杨洪武可是成名已久的一派掌门,只一招就让人给废了,宾客们都惊呆了。在场的数位高手却已看得明白,那人虽然身手不凡,但还没有强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这样的功夫许多门派都有,他不过是以托盘作幌,遮住手上的招式,出手果断利落,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才接连让两个人吃了大亏。
      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吴哲已从正门冲出大厅。谭飞和孟震霆也被他这手功夫唬得呆了一呆,两人对视一眼,正要暗中相助,却见拓永刚和赵龙抢先一步飞身跃到厅外,他们心里不由得道了声“糟糕”。
      突然间,众人眼前一花,斜下里冲出一人撞向赵龙,赵龙躲避不及,腾空而起飞向拓永刚,拓永刚忙伸掌托带,以赵龙的功夫自当安然落地,没成想,他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原来竟是在不备之时被那人点中了穴道。
      谭飞和孟震霆无暇理会其他,趁此空隙双双抢出大厅,各挥一拳朝吴哲打了过去。
      吴哲早知背后有强敌袭来,转过身时,突生的变故让他也愣了一下,两位师兄眨眼便冲到面前,凌厉的掌风让他蓦地回过神来,一看他们的眼色已知其心意,吴哲吐了吐舌头抡起托盘奋力挡架,只见托盘爆裂,木屑横飞,吴哲借那一击之力倒跃上院墙,轻巧一纵便消失在墙后。
      谭飞大喝一声,“哪里跑!”与孟震霆同时飞身翻过墙头,追了过去。
      一切皆发生在喘息之间,众人连假扮小厮那人的样貌都没瞧清楚,他已经跑没了影,大家心下诧异,不禁面面相觑。再看厅外,拓永刚顾不上为赵龙解穴,揉身而上,直取偷袭那人,两人瞬息间交换数招。拓永刚的少林拳法力道刚猛,气势又盛,逼得对手一退再退。众人连忙起身走出大厅,站在门前观战。
      见拓永刚稳占上风,周桥暗中松了口气,忙示意周阳周隆将杨洪武抬去后堂医治,又赶上前为赵龙解穴。今日混进府中的两个陌生人年纪虽轻,武功却强,如此大闹一番,使宾客负伤受辱,周桥也不免慌了神。两个儿子显然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即便他亲自出马,恐怕也无十足胜算,好在拓永刚一直在旁相助,替他解围,周桥心中感激不尽。周阳周隆两兄弟此时也心下暗服,原来这位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师叔祖身上功夫着实了得。
      赵龙却是脸色铁青,只道拓永刚存心卖弄,有意让自己在人前多出一会儿丑,竟连他也嫉恨上了。
      黄燕珊将父亲拉到一旁悄声道:“爹,我怎么觉得方才那人……好像是……吴大哥!”
      黄伯南心里一惊,再看女儿神情忧虑,眼中却带着欣喜,回想一下之前的情形,摇头道:“他那样出招便是有意掩饰武功路数,你又如何知道?”
      “我看不出他的武功招式,但我觉得……就是他!”
      黄伯南按住女儿的手背,神色凝重,“这时候万万不可胡乱猜测,若被别人听见,会给他惹麻烦的!”
      黄燕珊立时紧张得四下打量,见众人皆屏息看那二人相搏,无人留意她父女的对话,才放下心来。
      人们身后忽然响起一把清脆童音,“爷爷,哑巴打架不行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立时斥道:“看不懂就别出声!只想来歇歇脚喝口茶,谁知这地方乌烟瘴气,闹得不成样子,坐久了心情不畅,走啦走啦!”
      众人愕然回头,却见说话的正是末席上那一老一小。
      “爷爷,你是说哑巴会赢?”小童早就将椅子拉到门边,站在上面兴高采烈地蹦跶着,“哑巴,快还手啊!揍他,揍他!”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并不和善,他眨眨眼睛,从衣兜里掏出个纸包,一下没握住,纸包掉在门槛上摔散了,五彩的糖豆厅里厅外洒了一地,哗啦啦滚得到处都是,他小嘴一扁,又大叫:“我的糖,我的糖!”
      已有许多人对这爷孙两个怒目而视。灵羽道人沉声问道:“周兄,这小老儿是谁?”
      周桥茫然摇头,心中暗自警惕,唯恐又多个故意捣乱的。
      院子里,那汉子已退到墙边,众人都道即刻便可分出胜负,忽听他一声暴喝,猛然出掌,劲力似排山倒海。拓永刚冷哼一声,举掌相迎。二人双掌一交便倏地分开了,拓永刚胸中气血翻腾,噔噔噔向后连退三步才堪堪站稳,那汉子却已翻过院墙,踪影全无。
      拓永刚这时方明白过来,那汉子并非不敌,一味示弱,不过是不想众高手一拥而上,方好伺机逃之夭夭。他不由得涨红了脸,咬牙就要追出去,身后忽然噼噼啪啪一通爆响,一阵难闻的气味涌至,竟刺得人双目流泪。耳中听闻有人大呼“毒烟”,拓永刚忙掩住口鼻,转身看去,只见满地烟雾升腾,四处弥漫,宾客们惊慌四散,有的快步奔向大门,有的直接跃墙而出,争先恐后地往外冲。拓永刚心中轻叹,却也不敢再担搁,一点双足,飞身翻过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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