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湮》衾攸未殿

1、一

　　即使是夏日，山谷中的疾风仍是沁了一丝微凉，掠过人身，令人精神抖擞。
　　不知不觉在凛玉谷中已呆了五年多，凛玉谷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呆得久了不禁让人心生惫懒。然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尾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从未遇见于卿，那么，我依然是我，他依然是他。

　　“爹爹，爹爹……”稚嫩的童音伴着清脆的铃声撞进花海。
　　我转身，提醒在花间跌跌撞撞向我跑来的孩子小心。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挤到我面前，仰起头眨巴眨巴眼。
　　我抛下手中的锄具，笑问：“小因，功课做完了？”
　　他扁扁嘴：“爹爹莫非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啊……”我佯装苦苦思索，“还真是……”
　　“爹爹……”他抽抽鼻翼，“小因不要理爹爹了！”
　　看着他越发委屈的红脸，我心下一阵好笑，不愧是我的儿子啊，太可爱了！
　　我伸手捏住小脸揉揉：“小因不理爹爹？今天是小因的生辰，爹爹怎么会忘？”
　　“呜……爹爹的手好脏，放开小因啦。爹爹坏，就知道欺负小因……”
　　“老爹欺负儿子，天经地义……好了，小因今天想去哪里玩呢？”走出花田，我在泉边洗尽手上的污泥。
　　“嗯……小音想去集市……靳叔叔说那里的糖人可好吃了！”小因绞着衣角‘“爹爹，带小因出谷玩好不好？小因从来没有出过谷……”
　　“集市？”我愣了一下，与世隔绝的日子过久了，这个词还真是陌生，“好吧，去集市！”
　　“耶！爹爹真好！小因最喜欢爹爹了！”小因一下蹿入我怀中乐得眉开眼笑。
　　我刮刮他小小的鼻梁，笑道：“刚才还说不理爹爹了呢……”
　　“哪有……爹爹你一定是听错了……”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集市依旧繁华。
　　小因是头一遭出谷，自然兴奋得找不着北；我虽然年纪老大不小了，也还是难以抑制地心情澎湃起来。果然安静的日子是会让人腻的吧。
　　集市热闹啊，斗蟋蟀、斗画眉、斗鸡、斗狗……斗得两三个街区外的家禽畜都热血沸腾。我对宁静腻烦，对吵闹更是生厌，毕竟是喜静的性格，听到吵吵嚷嚷便头疼。小因对这些却倍感兴趣，这点真是不像我，像极了那人呢。那人……呵，我怎么突然想起那人来了。我暗自敲敲头。
　　一天很快过去，待我带着小因回谷时，月已到中天。
　　小因左手捏两串糖葫芦，右手拈着杏仁酥，吃得不亦乐乎。而我一手抱小因，一手提拉大包小包，那叫一个狼狈。
　　“原来清雅焯丽的非湮公子也有这么灰头土脸的时候，今儿个我算是来着了。”莺儿一见到我，便笑得花枝乱颤的。莺儿是凛玉谷谷主靳的丫鬟。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叫人带小因去沐浴，问：“靳找我有事？”
　　莺儿回道：“嗯，也不是大事，今天捡到一个人，主子叫你去看看。”
　　“我知道了，半个时辰我就到。”
　　“好，”莺儿点点头，“我先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小因已睡下。我到凛玉楼时，靳已在里面等我。
　　“来了？今天玩得可开心？”靳招呼我坐下。
　　“还行，说不上特别开心，累！你不是叫我看个人？伤得重吗？”
　　靳有些犹豫，“嗯……一个人，伤的不轻，还中了毒。”
　　“认识？”我疑惑地问。
　　“我不认识，倒是你……也许认识。”靳看了我一眼，“于卿……”
　　是他……
　　“湮，你认识吧？”
　　“我不认识他，你送他走吧。”我望着茶盅里的绿叶沉到盅底，捧起抿了一口。
　　“他伤得很重。”
　　“我不会救他的，你另请高明吧。”我撂下这句话起身向外走去。
　　“湮！他中的是玄狱！”
　　玄狱？我心中大震，怎么会……是玄青教的人做的？
　　“湮，我知道你的身份，五年前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能解玄狱。”
　　“哼，”我冷哼一声，“我是玄湮，那又如何？”
　　靳叹了口气：“你若不救他，你会后悔。”
　　“我……不用你管！”
　　“呵……我也不想管……可我现在做不到了……”
　　我回身看他：“什么意思？”
　　靳起身，道：“没什么，既然你不救于卿，那就没有必要留他了。”
　　靳击掌，一名小童进来。
　　“今天捡到的人，丢出去吧。”
　　“是。”小童躬身要走。
　　我紧了紧拳头，制止道：“慢，也罢。靳，你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