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灼夜风染白裳》千门次第

5、第 5 章

　　莲染的房间。
　　莲染在大大的浴盆里环着双腿，把头埋在水里，让水汽氤氲头发。许久，猛然拔出头来，甩了甩头上脸上的水珠，莲染愣愣看着自己手掌，微微泛着蓝色血管，纤细修长的手指，虎口处因为经常拿扇子而留下厚厚的灰色的茧子，突出的象牙白的骨节，仿佛脆弱的一握就会碎掉。莲染收握了几下手掌，淡淡笑笑，在变强大么？
　　莲染起身跨出浴盆，拿棉布随意擦了身子，站在被金粉描了许多大牡丹花的檀木屏风后面的落地银镜面前。多久没有看过自己了？从遇见花淩初之后？
　　随着御灵的增加，自己的变化或许真的很大
　　尖尖的下巴，珍珠色的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眉目间其实变化不算很大，但是不知为什么感觉完全不一样，现在算得上清丽，而以前自己总是抱怨不够清秀，想到这里，莲染不由得一笑，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一下，莲染不禁僵住，除了眉目间那种熟悉的神采，莲染几乎辨不出镜中的人就是那个曾经脸上软软笑容暖暖的小狐狸，这是多久没有看到过自己什么样子了，怪不得师兄师姐们看自己的神色有点怪异。被拉长了的少年的身体，纤细却有力，微微紧张时可以看得出薄薄的肌肉下埋藏的惊人爆发力；而以前的自己短手短脚，身体软软的像小棉花，冬天穿上棉衣被师姐取笑为汤圆团团，以前还为因为御灵总是不长进而看起来年纪小于同龄人这个问题苦恼过，如今真的是个少年了吧~莲染又笑了笑。象牙白的皮肤，略微泛着银色的头发，在御灵增加之后，头发就渐渐由灰色变得更趋向银白色，耳朵也变得白白的，不像以前灰灰的~这点莲染很满意，因为离花淩初的标准，至少在耳朵上趋近了一致…但是和花淩初站在一起，估计自己耳朵看起来还是灰灰的吧。莲染小泄气一下。
　　莲染转过身子穿上大红底色上绣有金色双线梨花纹的黑色文锦锁边的华服，小心的套上袍子，紧了紧腰带，整理了一下垂下的绅带，小心的配上无忧夫人送给自己的缅玉，小心的用乌木冠子高高竖起头发，系了金色的冠带。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还不错。

　　莲染心里想着：又不是去相亲，只是过一个上元节而已，楼主为什么一定要让穿这么正式的衣服啊~还大红色的！！新年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受到楼主送来的新衣是没有问题，去年自己也有啊，但为什么今年是大红色的！！

　　上元节的灯宴是云缭楼传统的大宴，是唯一一个要求门下弟子全部出席的宴会，为了这个宴会，像莲染这种还在楼里的弟子忙前忙后准备了三个月了，天天累死累活的。那排场是极大的，为此采备的物资数额让莲染瞠目结舌，光大殿中就有千桌宴之称，殿外的设置莲染就不想说了，那些位阶修为低的弟子就更可怜，还要在大殿中穿梭服务，莲染不禁长叹，还好自己把握时机迅速增加修为，否则自己也会很可怜的。自己已经可怜那么多年了….
　　出了自己房间，莲染翻了翻自己的木牌子，不禁喜滋滋的，竟然座位还在大殿之内啊~莲染小得意一下，两只耳朵抖啊抖的。莲染迈进大殿前面空地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人流如涌，不禁想，什么时候云缭楼竟然这么多弟子…平时修炼的时候怎么一个也遇不见，弄得自己一直认为云缭楼势单力薄的【莲染不知道，事实上云缭楼的确是九门中人丁最不兴旺的一家】莲染不停地碎碎念：这群人吃饭的时候来了，楼主有任务的时候完全没了踪影，自己和楼里的师兄弟们就完全被奴役啊~
　　进了大殿，莲染就被深深的震惊了，时间有些早，大殿中还没有来人。大红色云纹流锦高高挑在殿梁上，间隙垂落着檀木宫灯，拆了灯纸，可以看见里面泛着耀眼暖光的荧石，照的大殿灯火辉煌看起来一片奢靡，不知道多少红漆黑色盘古纹的矮桌和红色流锦金丝缎面的小垫子摆在大殿中。殿的正中是高高突起的墨玉高台，上面有数十个熏香楠木鎏金的桌子，桌上罩着金色的水锦，放着银质的铭牌。高大的楠木椅子上面镶嵌着黄色的琥珀红色的宝石白色的鹅荧石。其中正中的两个桌子显得格外突出，不仅是桌子是其他楠木桌的两倍大小，装饰更加华贵，更因为桌子上放着的铭牌是紫色大块水晶切割而成的，在灯火极盛的大殿里，光彩璀璨夺目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莲染耳朵动了动，开始寻找自己的位子，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找到刻有自己名字的柳木铭牌—莲染。莲染无比丧气的一屁股坐在小垫子上，为什么同是云缭楼弟子，差别这么大~
　　突然殿门那里探出来了个小脑袋，莲染细看是经常侍奉在楼主左右的那个小童，那小童也看到莲染，笑得非常明快：“莲师兄~！~快来！快来！楼主找你呐~你怎么在这儿？！”
　　莲染突然间头皮发麻一下，提气掠过大殿，瞬间来到殿门那里，跟着那小童到了无忧夫人的忘忧殿。

　　忘忧夫人一身金色华装，正坐在金丝楠木凳上慢慢喝茶，那姿态，好不惬意~莲染走到近前，垂首问安。无忧夫人抬头看了莲染一眼：“呦~来，我看看。”莲染不情愿的走进蹲在无忧夫人面前，无忧夫人抬起莲染的脑袋，微微蹙眉：“丑死了，我当年怎么就看上你做徒弟。”莲染咧嘴笑笑，这话听一年比较打击，听了十几年就不知道该什么表情面对这评价了。“唉~为师我认了，送你这么漂亮的衣服，人也好看不少，起来吧，真是丑死了。”莲染欲哭无泪，在御狐一族或者云缭楼里，自己的确算不上好看吧，但是这个评价还是让人无语吧。“乖染儿，去帮为师把后院桃花树下的碧桃酿挖出来，然后送到你萍师姐那里去，告诉她那要今晚给为师装在寒玉壶里送过去。”“是，师父。”莲染愤愤来到后院，还是被奴役了，拿了把铁锹开始掘土。

　　忙活好半天，等莲染再次到达大殿的时候，天色已晚月色正浓，殿外的宫灯也高高挑起大殿已经基本坐满了，只有台上空空的。莲染急忙寻了自己的位子坐下，刚坐下，便大殿一片肃静，所有人都起身向着殿中的大道躬身垂首，莲染转身便看见殿门那里，无忧夫人神色高傲无比雍容华贵的迈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白衣如雪貌若神人的花淩初，再后面是楼里的一干元老其他几位师父以及两三个不认识的估计修为很厉害的人。
　　在众人的目光里，那一行人缓缓走上高台落座，随后台下的众人也纷纷坐下，莲染第一次在殿内参加上元宴，心中欣喜又激动，好久才平复下来。看着师父缓缓站起，催动内力将说出的话传到整个夜阑谷内。
　　莲染看她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大殿上安静的不正常，莲染想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进而转头看见周身的人都聚精会神听着什么的样子，不禁有些急了，赶忙凝神默念心法，半天一点作用都没有。莲染突然有一种灵魂被拽出身体之外，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感觉。莲染哀哀的看向台上的无忧夫人，莫名的有点绝望。
　　莲染无意识的看向无忧夫人身侧，不由得愣住，即使整个大殿无数人横亘在中间，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静静坐着的花淩初垂首静静地品茶，仿佛一切与我无关的姿态。铺天盖地流光溢彩着的大红色金黄色绸缎云锦中，只有他是一抹清冷泛着寒光的白，如一抹白莲，静静绽放在喧嚣里。安静的似乎拒绝了世界。莲染突然间安下心来静静地静静地望向台上那个人。

　　上元节之后两三天，莲染都恍恍惚惚的，总是嗜睡提不起精神，偶尔忘记什么东西，还时常听不见声音，慢慢莲染迟钝的都感觉不出自己的变化了。
　　一天无忧夫人站在大殿中，盯着恍恍惚惚的小狐狸看了会儿，淡淡开口：“你在我的桃树下面呆了多久？”莲染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无忧夫人说的是什么。无忧夫人转身告诉身后一个侍女“去拿一剂返魂香，这染儿被迷得不轻。”然后转身盯着莲染，嘴角上扬一个诡异的弧度：“这个桃花精，上次被淩初伤的修养个十年还不长记性，还来勾引我徒弟，偏偏这个又毫无防备着了道，喏喏，淩初那样我不说什么，可是这孩子这个姿色都能被眼界高的桃花精给看上啊~”无忧夫人扳过莲染的脸，指尖滑过莲染眉心，笑一笑：“没错啊，御骨清灵应该是个美人，这个年纪不是倾国倾城貌也不要这么丢为师的人吧，弄得为师很没有眼光似得。呐呐，是御骨在骗人么？真是，染儿怎么成长的这样慢，淩初这个年纪可就容颜绝世了~”等到那个师姐帮莲染把返魂香拿来，无忧一把撬开莲染的嘴：“真是笨死了，没有感觉到那株千年桃树上的异香么，被下了迷药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告诉别人你是我如今的嫡传弟子！”莲染被弄疼了微微挣扎，小耳朵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看得出来了吧~无忧夫人上一个嫡传弟子是花淩初，然后可怜的莲染就事事被与花淩初比较~花淩初什么人啊~所以莲染的童年~很悲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