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蔷薇》章栗

9、灰色轨迹

　　汽车和我的思绪一样在摇摆不定。见到她我该说些什么好呢？是“你好吗？”、“你瘦了。”还是“我爱你。”、“我原谅你。”......其实我真的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她，也没有坚定的立场。

　　汽车驶入总站，我下了车。我打电话给她，她说没想到我会来的，下午请不了假，叫我先到她的宿舍来。

　　在她的宿舍楼下，我再一次见到了蔡薇。她面带笑容，不停地向我挥手示意。见到她开心的样子，我反倒有点难过，仿佛她以前一直活在痛苦当中，连笑容也带点生硬了！

　　我走近她，彼此对视了良久。

　　“你好吗？”大家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

　　我们都笑了，然后不知该再说什么。彼此之间有很多话，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告诉对方。

　　“先上来吧。”她对我说。然后把我领到她的宿舍。

　　“果然和我的差不多。”我环顾了宿舍的四周。

　　她笑了，说：“我想你要在这里呆一个下午，又或者到外面走走，我现在正在上班。”

　　我说你去上班吧，我自己一个就行。她把宿舍锁匙交给我，并说好今晚等她下班后去吃饭。

　　蔡薇走后，我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原本是一幢住宅，以前听蔡薇说过，二、三、四楼都出租给一些公司作宿舍使用。每层一厅三房，单房的面积跟我住的宿舍相差不远。宿舍摆着两张床，我走过靠近窗边的那张坐下，我知道这张一定是蔡薇的，因为这里放着她手袋。另一张想必就是她的舍友叫小英的女孩。

　　我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抚摸她睡过的地方。我想现在只能抚摸的，就只有她最贴身的地方了。指尖不经意地触碰一个硬块，拿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本放在枕头底下的日记。我拿在手里，思量着该不该翻看她的日记？在好奇心的驱驶之下，我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封面。

　　扉页用加深的钢笔写着几行绢秀小字：如果你是一朵浮云，我化成一滴水珠，一年四季只想你将我蕴藏在怀里；如果你是一块土地，我愿是一棵小树，春夏秋冬只想把根留在你的心中；如果你是一片深海，我要做一条小鱼，潮起潮落只想活在你的生命深处。

　　我呆了一会，继续往下看。

　　日记是从9月初开始写的。在9月10日，她这样写道：

　　“我的头快要爆裂了。当我看清这份检验报告单时，仿佛被冷水浇头，当场凉了半截。我发疯似的冲出医院，我不要这是真的，永远也不要！为何现实和痛苦我永远也逃避不了，为什么？

　　他说他会承担一切责任，他能承担得了吗？他说他要离婚然后跟我结婚，这个有可能吗？”

　　9月11日

　　“我在痛苦中煎熬着，还以为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去想就能减轻一些痛楚，但是我错了，那些担忧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加深。我决定明天放假就去打掉他，我知道还没有开花结的果一定是苦涩的。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叹气。他哪来的勇气对我承诺什么？时间时间，我那有那么多的时间等他？

　　请原谅我吧孩子！我也不想这样做，神一定会惩罚我的......”

　　9月12日

　　“今天是中秋节，在这个人月两团圆的日子里，我何以现在默默地忍受着分离的痛苦？

　　四周一片死寂，我从来没有感到一股死亡的气息跟我如此贴近。我冰冷的躺在床上，想起那些医生和护士怪异的目光就让我觉到自己是一个犯罪的死囚。

　　小英回家了，他现在也可能在享受天伦之乐吧？还有谁能体会我现在的感受呢？

　　传呼机刚才响了，那一刻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我知道一定是你打来的，我不敢回你的电话，因为我的身体和我的心还不停地流血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的爱人。我该拿什么去面对你呢？！”

　　......

　　10月3日

　　“昨晚我做了一个恶梦。在梦中，他正拿着一把尖刀慢慢地向你靠近，然而你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我拼命地大声呼喊，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尖刀正刺中了你的心脏，你转过头狠狠地看着我，一只手护着胸膛，另一只手想把我撕开两半......

　　真的是我伤害你了。那天看着你离去的身影，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你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情有多难过吗？或许你不曾意识到，你给我的爱，已渐渐地变成我的包袱。”

　　10月4日

　　“我的心乱极了。我不知他从哪里得知和你的事，我开始矢口否认，但他指名道姓地说出你来。我想到立刻和他提出分手，但我又担忧，怕他把所有事情扬出去，怕让我父母知道，怕家声遭受凌辱。最让我担心的就是你。因为我清楚他的性格，他一定会说出一些伤害你的说话，他一定会什么都告诉你的。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10月5日

　　“我的心情凝重极了。我最怕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向你毫无保留地说出了一切，你频密的传呼我就感觉出来。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有多痛，我真想飞到你身边安慰你，但我没有这个勇气，可能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我打电话给他提出了分手，我不能让他对你有亲痛仇快之感。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会照顾我的话了。我现在要的，就一个可以哭个痛快的地方。

　　我累了...

　　对不起，我的爱人。再见了，她的爱人。”

　　10月6日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也无须再对你隐瞒些什么。或许你的心已经容纳不下这一个我，就让你提出分手吧，这样希望让你心里好过一点，我也好受一点。

　　我什么都没有了。一个爱我的人和一个我爱的人。这都是我一手铸成的错。

　　不爱或者也有不爱的好，也许，一辈子也没有我想像的那么长。”

　　10月28日

　　今晚我传呼你两次，你始终没有复我的电话。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你不是说过等你一生一世吗？何以你忘了？你可能还在痛苦中挣扎又或者你的心真的走远了！

　　小英和她的男朋友出去了，看着她的背影，让我明白简简单单、平平凡凡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再说什么也没法形容我这刻有多么的想你！

　　......

　　我轻轻地合上那本日记，日记里点点滴滴的泪痕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可能我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完全没有设身处地为她想过。她所受的痛苦，又何止这了了数字所能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