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似伊》丹三

24、chapter24

　　“你喜欢十三哥吗？”十四阿哥狐疑地看着我，“可他已经有十三嫂了，他已经有念雪……”
　　“得得得，”我伸手示意他住口，一脸不耐，“你呀也别乱猜乱猜的，他有老婆怎么了？你难道没有？”
　　“老……婆？”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那个生疏了七年的名词：“呃，是‘福晋’吧？”
　　他迷惑了：“连十三哥你都不喜欢，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是啊，我究竟想要什么？我不禁自问，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眼昔日的好友，却在胤祥到来之后逐渐失去了自我。我会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吻而怦然心动；会因为他的忽视而难受不已；更会因为他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妻妾而莫名发怒。七年的静心潜修，均因为他的出现而被生生打碎！
　　我微合双眼，轻声道：“我要的，你们给不起。”
　　十四还欲再问，我连忙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便去梦仙居，如何？”
　　“好，早一点帮助那姑娘脱离困境，我也能早一点娶你。”十四神色自然，仿佛娶我已经成了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死死瞪住他，扬着拳头恐吓道：“你再贫嘴，当心我揍你！”
　　“揍呀揍呀！”十四扬起唇角，笑嘻嘻地挺起胸脯，丝毫没有把我当回事。
　　打人别打脸，我牢记师父的训导，一个狞笑，挥出拳头，用上了三成的功力朝他身上招呼过去。
　　“啪”一声闷响，十四嘴角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了：“你这丫头使这么大力气干什么，打到人身上还真有点疼！当心把你亲夫打伤了，过了门没人保护你！”
　　我淡淡抬眼看了下那个龇牙咧嘴控诉我“恶行”的浑小子，转身拿剑后径直出了屋门。
　　十四见我不理他，也觉无趣，关了屋门后飞奔上来一把欲夺过我手中的长剑。
　　还好本姑娘反应敏捷，一个侧身便躲开了他，想抢我的剑？没门！
　　“喂，你一个姑娘家拿剑做什么？”十四跟在我身后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是用来防身。”我一个女孩子，行走江湖，若是不会一点防身之术怎么成？
　　“你会使剑吗？可别伤了自己。”
　　我直接无视这句怀疑我实力的话，尽管我还没分辨出这句话中是嘲讽的成分多还是关心的成分多。
　　在本姑娘巧妙的“掩护”之下，十四潜入梦仙居去找盈盈共议大计。我则在外面，表面说是望风，其实是发呆。原本我是想扮成男子和他一起去——以我这高挑的身材，估计没人会怀疑我是女的，但一想起那夜闻到的奢靡香气，我就禁不住皱眉：算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还是别进去吧，就在外面祈祷十四足够聪明能够把我的计划全部讲给盈盈听清楚。
　　梦仙居不远处便是集市。我身负宝剑，慢慢踱到这集市之上。见有人在卖面纱，我也起了兴趣上前去瞧了瞧。
　　既然被叫做“女神仙”，当然得给别人一点缥缈神秘的感觉，成天抛头露脸的形象不太好。这样一想，我便挑了条素净的面纱。
　　刚戴上面纱，我便听见十四清朗的声音：“念萱！”
　　白了一眼那个没有苍蝇一样乱转的某人，我走到他身后。他转身看见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嬉笑道：“别以为蒙了面纱我就认不出你了。哈哈，我是谁呀，我可是你未来的夫……”
　　“都办妥了吗？”没兴趣听他贫嘴，我一口打断他的话。
　　“嗯嗯。”十四点点头，终于有了一丝正常点的神情，“那个什么盈盈装病都快装不下去了，听了你的计划才放下心。那边也在催，说是三日之后就要娶她过门。我硬是让她将我们的计划完完整整背了三遍，这才出来。”
　　“三天时间，足够了。”我自信而笃定道，“你先回去吧，明日若是有空再到我那边。”
　　“念萱，你可是在约我？”他眼中闪现异样的光芒。
　　我摊手：“算是的吧，得让你再帮我跑跑腿。”
　　“那我先回去了，我的念萱。”他似乎是害怕我听不清，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再次轻声道，“……莫念萱。”
　　我心中骤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晚上制完香后，我赶紧将它用十八层纸包裹好。打开窗户通风时，看见繁星满天，如同细碎的琉璃，我心里又情不自禁想起了胤祥。白天十四说过，他这几日都泡在酒坛里，也不吃饭。虽不知真假，但照他七年前待人那般真诚的劲儿，上次的话我着实说得有些过了，想来也是伤他极深。久别重逢，理应庆祝才是，而我却理智得近乎发狂……
　　不管怎么样，终是放不下他。我叹了口气，合上窗户，戴上面纱后决定去偷偷看他一眼。只是一眼，夜深人静，不会有人发现的。
　　十三府我只去过一次，却是记忆犹新，这会儿轻车熟路便摸了过来。毕竟是皇子住所，护卫工作做得极好。不过我也跟着玱玥学了两把刷子，聚众斗殴不行，单打独斗还是有胜算的。只可惜没有那么多时间供我慢慢切磋。老鼠躲猫般躲过几个侍卫，我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府中。
　　本姑娘今日运气极好，才绕了一段路便听见舞剑的声音，侧头看去正是胤祥。他的招式极乱，步子略有些踉跄，只是气势方面还是丝毫不逊于我。不远处，侍立着一位女子，打扮得不比一般侍女，想来该是福晋身份的。
　　胤祥迷糊的声音伴着剑锋划空的清越之声，传入我的耳中：
　　“意气凌霄不知愁，
　　愿上玉京十二楼。
　　挥剑破云迎星落，
　　举酒高歌引凤游。
　　千载太虚无非梦，
　　一段衷情不肯休。
　　梦醒人间看微雨，
　　江山还似旧温柔。”
　　竟然是《逍遥游》，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竟还记得这首诗。我一时间也不知心里有何滋味。
　　突然，胤祥一掷宝剑，甩袖入房，“砰”地关上门。先前那位女子怯生生叫了声：“爷……”
　　屋内是胤祥醉醺醺的嗓音：“你回去吧，爷要喝酒，都走开别来打扰我。”
　　话未说完，就听见屋内酒坛被砸碎的声音……
　　我一头黑线，果然是酗酒。只是这酒究竟喝了多少又砸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终究喝多了，会伤身。
　　想了想，我打着“为胤祥健康着想”的旗号，蹑手蹑脚做贼一般进了酒鬼的屋子。
　　一进屋，扑鼻而来的酒味快将我窒息。摘下面纱，我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只觉得现在，没喝酒都已经醉了。
　　胤祥还在捧着酒坛拼命灌酒。
　　我抽搐嘴角，一把夺过那酒坛重重放到桌上。不敢去看那双迷惘的双眼，我别开脸道：“饮酒伤身。”
　　他看我的目光先是迷惘，然后是欣喜，接着又是失望，喃喃道：“我还以为……原来是你。”
　　怎么？见了本姑娘这么不欢迎我？我的自尊心大受打击，或许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臭胤祥，早知道就不来看你了。
　　“连你都来了……咳咳，你说，她为什么那么狠心……”胤祥继续低语，语气中有了浓浓的悲伤。
　　她？她？好你个十四，竟敢骗我说胤祥是因我而酗酒，害得本姑娘如此内疚，冒着被当成刺客抓住的危险夜探十三府。居然被整出这么个乌龙事件！我当即起了返回之心。
　　“念萱！念萱别走……”就在我的手触到门的时候，腰腹猛然被胤祥整个儿搂住。他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拦住我的去路，低声恳求道，“不要走……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我把胤祥将我名字错念成“念雪”归咎为是酒喝多了大舌头，照样应了他一声。他的鼻息拂在我耳边有些微痒，不知是不是闻的酒多了，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忽然，他一个踉跄，整个人向我这边扑倒——我大惊失色，幸好反应灵敏，就势一滚……
　　呃，没有躲掉，因为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我了。
　　睁眼一看，原来晕乎之间竟已被胤祥带到了床上。嗯，的确是一张软硬适中的床……嗯？床？
　　我头冒冷汗，想翻身坐起，胤祥却已醉倒压在我的身躯之上。我重重喘了口气，想推开他却发现难度相当大。怎么办，真是自作自受！我欲哭无泪。
　　胤祥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借着月光我捕捉到这个细节，心中一阵欣喜：如果他能醒过来让我走，那再好不过了。
　　果然他转了几下眼珠又醒了过来，脸上还是醉酒后的潮红，口中痛苦地呢喃着什么，就是不肯挪开身子。算了，本姑娘坚守了二十一年的节操毁便毁了吧，可你也不能压着不让我呼吸呀……
　　唉，真沉，像头猪……我暗自腹诽道。
　　胤祥忽然将头埋入我的肩窝，深深嗅着什么，接着身子一震，抬起头又仔细地凝视我，眼神中有着无法言喻的迷惑、探寻、惊喜，还有一丝坚决。
　　“念萱……”他慢慢伸出颤抖着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仿佛在小心翼翼拭着一件珍宝。他的手指摸得我有些麻痒，不过我倒挺留恋这种感觉，就如同在享受着阳光的照耀。
　　我很满意他终于叫对了我的名字，心里混杂着酸涩与辛辣的那抹疼痛在他拂向我面颊时也消散殆尽。他的吻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席卷着可以摧毁一切的狂风骤浪，让我无处可避。
　　可是当他的吻逐渐下移，落在解开衣领的锁骨上时，我不自禁战栗了一下。决断而准确地劈下一个手刀，在他的身子再次落下之前，我顺利逃离了那张床。
　　将胤祥打理好后，我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会儿他。整好衣领，我轻轻将手压在他左胸之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连绵悠长的呼吸。
　　“你一定要记住，我爱新觉罗胤祥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不管是七年之前，还是现在。”
　　耳边是他那日深情坚决的话语，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双手随着他的呼吸心跳起伏，我竟有些感激上天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爱上一个人，让我能够触摸到这一份本不该属于我的温暖。
　　胤祥，不管你这里到底有我多大的位置，只要你还在这儿，能够拥有温暖的笑容，哪怕这笑容并不是为我绽放，哪怕你口中说的“她”才是你的真爱，我都不在乎了。
　　我莫念萱已经认定了你，就算明天要我离开永远不再见你，我心中都只会刻下你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