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蓦倾言

5、第 5 章

　　天空绽放巨大烟花，渲染弥天，照亮了夜间黑沉沉的大地，让夜的漆黑一下子便生动起来。多种的烟花齐齐盛开在天际，有的如大朵大朵的鲜花，有的又如流星四坠，每一种都美不胜收。此乃夜晚最盛之景，除了日升日落、天亮天黑和平常普通景色外，这也的确是能改变天貌的最盛之景了。
　　李府的门匾四周挂上了红色彩球，两边又挂着大红灯笼，再加上从里外透的红色灯光，这些都体现着李府的大好喜事。
　　走进李府，所有的小路两旁都用支架放满了红色蜡烛，亮如白昼。再往里走些，便是花园里从头排到尾的喜桌，到处都张扬着“喜”。
　　一身黄色龙袍的圣驾和太后一齐坐在主座上，一旁是皇后和雅妃，另一旁是李斯和宣云，都在为新人祝福着。下面一桌一桌的有着妃子、各位皇子、公主、各位大臣和家眷们，所谓满朝文武齐全，后宫佳丽齐聚，皇室子嗣满堂，满室尊贵也便是这个时候了。
　　英明如圣驾，如今皇宫的空余，丞相府的座无虚席全是机会留给外人突破，若是现在有谁想要闹点什么事出来，只要做点任何与皇宫或是和丞相府有关的事情，便足以让离国失色。所以，圣驾早已让皇宫和丞相府都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包围，若是任何人想弄出些事情出来，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即使还是有什么事情被谋划，到最后都只能成为不足为奇的小事。
　　所有人都笑着，但这笑是真心或是假意，是发自内心的还是敷衍了事的，谁也说不准。
　　李暮悄悄地退出这喜庆的地方，独自来到花园另一侧的水桥上，听着周围由闹自静的声次，才觉得心有些渐安。看看水中倒影，看看溪边杨柳，又看看枝上红花，这里的一切虽比不上雪谷，却也比府外的喧嚣好上好几倍，但也总归不及雪谷的那份安宁与祥和，以及那份与人相处的自然。
　　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以那身脚，应该是个男子，本来想提脚便走的，但身边的人也没开口说话，便也懒得提步。静静地看着这夜色，然后慢慢地缓下心来聆听这夜色中的一虫一鸟，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李暮才再一次听到身旁的动静，他说：“公子为何一人在此，是因为不喜欢热闹么？”
　　李暮把目光投向天际，灼灼星辉全都映入了她的双瞳，晃得身边的人睁不开眼。
　　李暮展颜一笑，露出一嘴米粒大小的白牙，她转身往另一边走去，说：“哪来缘由，一切随心罢了。”
　　旁边的人说：“在下离昭伊，想与公子交个朋友，公子可否将姓名告之？”
　　李暮听到太子的名字后，并没有转过头去，她只是笑得更深了，说：“太子，您以后将会高高在上，何来‘在下’之说，您太抬举在下了。”李暮说完后缓缓走入夜色。
　　一会儿后，夜色中又传来一句话，悠远飘扬着：“您和我都出来太长时间，该回去了，更何况您是如此高贵的人，当心您的离席引起他人怀疑，惹来不必要的嘴舌。”

　　在花园里，穿着露骨衣服的舞姬如鱼贯出，甚至比鱼更灵活，又是一轮新的歌舞笙箫。
　　圣驾正和太后说着话，突然似是想起一件事情，和太后说:“太后，儿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您等一会儿啊，儿子等会再和您续聊。”
　　圣驾唤回正和夫人讨论儿子婚后事情的李斯，说：“朕听说丞相新认了一个干儿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自从李译被生下后，我看你和夫人就没再想过再要个孩子，这干儿子一定是个优秀的人，不然想必你也不会存那心思。正好今天大家都在一块，你去叫来给大家瞧瞧，朕或许能给他封个什么官。”
　　宣云在一旁听得更是请楚，一颗心即刻随着圣驾的话便被吊到了嗓子眼。
　　李斯也感受到了身边妻子的紧张，轻轻拍拍她的手，又对圣驾说：“臣的干儿子也不知道坐在哪桌，请圣驾允许臣离席半刻，容臣去找找。”
　　抬起手，做了个“坐下”的动作，圣驾对李斯说：“你先坐下，找起来太麻烦了，你且瞧朕的。”
　　圣驾对身旁的公公说了句话，那位公公便将话传给了最近的一张桌子旁伺候着的公公，确定这张桌子上没这个人后，再在两边一轮一轮地传下去，到最后一张桌时才得到消息。
　　早已回席的李暮听见自己被圣驾传见，也不露惊讶之色，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李暮坐的这张桌上坐的都是大臣的亲眷，这时看见李暮被召了去不禁讨论了开来：“这人也不知道是谁，我本想问问的，但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也懒得问了。真是的，连我们也不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他在圣驾面前又能如何！”
　　听到圣驾的话，李斯也被震惊了，本想跟圣驾说找不到李暮的，但这话也不是很说得，毕竟离席超过一刻的人便有嫌疑去做了乱事，不过这话至少可使圣驾再晚些见着李暮，万万没想到圣驾有了这个法子。
　　如今的情形却是连李斯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宣云更是急得不得了。
　　李斯仍然笑着对圣驾说：“臣刚认了一个干儿子，圣驾便知道了这事，圣驾果然是耳听八方，处事悠然，是个好国君呀！臣感谢圣驾对臣家事的照顾。圣驾能想出这个传话的好办法，果然英明。”
　　这话虽说得前不对后，但圣驾也只是以为他是因为太高兴了，大笑说：“丞相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奉承的话，今天朕真是耳朵有福了。这办法呀，不是朕出的，是云贾提给朕的，说是他大子云在想出来的。”
　　李斯听见有关云贾的话题，立即闭上了嘴。
　　远远的，李斯轻步走来，身上白衣不染一丝尘屑，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硬是逼下了周围的贵客，连那跳舞的娇艳美姬都黯然失色。她走过哪，哪里便因她亮上几分。
　　一路走过，李暮目不斜视，偶然碰着个“热烈”的眼神，微弯嘴角投以示意，但一双眼睛却笑意全无。
　　似是感受到了两道非常强烈的目光，李暮抬眼瞧去，不禁挑眉，似笑非笑。
　　收回目光，太子暗暗地笑了笑，想：这小兄弟竟然是丞相新认的干儿子，这回大家一定要好好认识认识！
　　接到李暮挑衅的眼神后，云在回以一个相同的眼神，然后，移开目光。
　　掀开衣摆，跪下，两手朝前：“圣驾，在下李暮，是丞相新认的干儿子。”
　　圣驾满意地笑了笑，说：“先起来吧，你坐得太远了，不合礼数。来人，赐座在丞相旁边。”
　　李暮轻步走到新端上来的座位旁，低身坐下，随即身前便摆上了一张小桌，上面放上了酒壶、酒杯、水果、小菜等。
　　圣驾大笑：“既然已经行过大婚之礼，大家便随意吧，不用拘束。若想闹洞房的，朕也不阻拦，大喜的日子大家也该好好放松一回。”
　　当即有人站出来要求去闹洞房，随即又有大片的人跟了出来，圣驾笑着一挥手，席上一下子便空寂了不少。李府的大管家韦玄则负责带领这些人去往新房处。
　　走的大多是些和这一对新人玩闹着长大的皇子们，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大臣的儿子们。女儿家则多保持着矜持，仍坐在席上陪着父母。席上一下子便成了女眷居多。
　　李暮低头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自己的酒，看似喝得飞快，其实每一杯李暮都在细细地品。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她在的那一片天地便成了她的世界，别人近不得，她也不想走出来。
　　太子站起身来，面向圣驾，说：“阿玛，李暮既然是丞相的干儿子，儿臣身为太子也应该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多照顾照顾。儿子决心与李暮结为兄弟，在此，想让阿玛见证一下，阿玛觉得怎样？”
　　圣驾大笑：“你有这个心是再好不过了，李暮，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李暮从容地站起身，双手抱拳，又微弯身，说：“承蒙太子厚爱，更荣幸有圣驾作证，在下感激不尽，没有任何意见。”
　　太子说：“既然结为兄弟，从此以后，我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有的，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那份，你有的，也可别忘了我呀。”
　　李暮展颜一笑，说：“在下一生拥有的，恐怕还不及太子一时拥有的多，太子实在太抬举在下了。有太子作为兄弟，才是在下千年修来的福气。”
　　太子豪放一笑，不容置否。

　　歌舞仍在继续，唯其中一位女子最是出色，跳在最先。她头上戴着一顶红色串珠垂挂的巧人小冠，脑后青丝由一只血红簪子固定，耳边发丝自然下垂，楚楚动人姿色已然落入众人眼中。眉间一朵粉色小花，眉梢处点点如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身穿红色小挂肚，上面坠下颗颗红玉，和着手上的红色丝带，随着身子的飞舞，忽起忽落。其余肌肤裸露，柔滑雪白，吹弹可破。下面套着红色半透明喇叭裤，随风展开，更显得玉截小腿如斯娇媚可人。
　　突然，蜡烛熄灭，四周立即陷入黑暗，有不少利器的反光骤然现出。先反应过来的人大声呼喊：“保护圣驾，有刺客。”
　　刀光剑影间，已有不少护卫被削去了脑袋。
　　领头的那位女子手里多了一把剑，身边又多了大批黑衣男子，直逼圣驾。
　　李斯不离李暮和宣云半步，但也已杀了几个刺客，却一直有刺客上来纠缠，似是不死不休。大臣们的所在地都离圣驾甚远，也只能咬咬牙护着周围的文弱女眷。
　　圣驾大呼：“先不要管朕！保护太后和公主!”
　　伴着各种瓷器的破碎声，女子的尖叫声已经成片响起，席上一片狼藉，乱成一糟。
　　当今圣驾年少时喜爱学文，虽各种武艺也有涉及，但在这些刺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身边太监大多都血溅当场。这时，在暗地里护着主子的人都现身保护，区区几秒内，局势一波又一波，翻了一翻又一翻。
　　那位领头的女子一看形势不对，急忙以雷霆之速拿剑刺向圣驾，身边黑衣男子都在极力为她驱除身旁障碍。一瞬间，所有人都因惊吓苍白了面孔。
　　当剑距离圣驾只有一点时，那位女子遂转身，拿剑刺进太后身体，又拔出。随后闪身到了圣驾背后，将剑架在了圣驾的脖子上，大喝：“若想让你们的圣驾多活一时半刻，就住手！放他们走！”
　　当圣驾反应过来时，身旁太后的鲜血已经洒满了他的龙袍，心急之下，破口大出：“住手！快，放他们走！”
　　余下的黑衣男子似有些不忍，但无奈之下只能逃走。
　　耳边传来女子梦魔般的声音，殷殷话语挠动着他的心，却在此时此刻让他怒满胸腔，欲动不能，欲气不能，欲骂不能：“还记得我大姑姑么，她是你的涓贵妃呀，你说你想娶她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拒绝了所有追求她的人，千里迢迢地从贰国嫁了过来，当你抱她在怀叫着她‘涓儿、涓儿’的时候，她更是将全身心都给了你。你呢，当那些不知好歹的妃子嫁祸她祸害皇子的时候，你便听信了她们的谗言，甚至不给她丝毫辩解的机会，就把她关进了冷宫！她是个美丽善良的人，从小便是父母的掌上珠，心中宝，在我小时候也经常陪着我。我原以为她看上的人是多么得优秀，却想不到你虽贵为一国之君，却连做人最基本的善恶都分不清！如今你破了我们的国，那只是因为我们的二皇子不在，被你趁虚而入，总有一天，等我们卷土重来、力挽狂澜，到时候便是你们的死期。我知道，这剑刺不进你，但拉你母亲共下黄泉总是好的，至于你，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被人唾弃的滋味！”
　　嘴里被塞入了一粒药丸，耳边女子又说：“我这几个月奔波逃命，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机会，却想不到你们防卫如此宽舒，没费多少力气便让我进来了。既然我来了，也从不想活着出去，哈哈哈哈。”
　　圣驾极力不让药丸入肚，但这药丸入嘴便如火烧，一不留神便已吞了下去，圣驾的眼神暗了一暗。此刻听到女子这番话后，圣驾的眼神更是惨淡，面如死灰。
　　突然，女子倒下，四周救驾的人立即涌了上来。又因为身边太医全被杀害，只能先回皇宫，大臣们也只能带着死伤的家眷暂时入住李府。

　　天顺十九年，
　　于丞相府李府，丞相子李译与皇室公主离雪兰新婚。
　　婚后宴时，刺客现，为被破贰国余孽子。
　　刺客下药于饭菜与御林卫，昏晕闹洞房者皇子、臣子，才进。
　　当朝太后薨。
　　死文臣七位，武臣一位，臣妻妾十一位，臣女十三位，伤二十余人。
　　所幸，皇子皇女无一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