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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千繁华三千伤 ...

  •   阴湿的暗室,昏黄的烛光。

      “啊——!”一阵凄厉的嘶喊,似乎连厚厚的墙壁都能穿透一般。

      “……皇上……皇上……救……”气若游丝的低喃却让主位上的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哼!你以为皇上就真的那么看重你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威严庄重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嬷嬷,给本宫狠狠地教训她!”

      “喳,皇后娘娘。”经历过无数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却在目光转移的瞬间变得阴狠。

      “不……啊——!”早已落魄不堪、状若恶鬼的女子凄厉的叫声再次响彻整个暗室……

      突然,她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拼着最后一分气力,挥开旁边所有的嬷嬷,冲到主位上另一个面露胆怯的女子面前,抬起了她那张刀痕遍布,满是血迹,让人惨不忍睹的

      脸,恶狠狠地看着面前面容娇好的女子,做了几个口型之后,终于不堪重负,瘫倒在地上。

      而那名女子看完了她的口型,脸上的胆怯更甚,继而转为了惊恐……

      ……

      “宓妃,怎么?”看到女子惊恐的眼神,皇后眼光一闪,问出声来。

      “回……回娘娘,她……她说……做鬼也……也不会放过我们!”哆哆嗦嗦地重复了一遍面前地上已经死绝的女子的话语,宓妃眼神依旧担忧。

      “放过我们……可笑,她人都斗不过我们,做了鬼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皇后不屑地望了地上一眼,转回来又望向宓妃,眼神柔和了一些,“何况,你是本宫的人,本宫护着

      ,谁敢动你!宓妃,无须多想。”

      “是!谢娘娘看重。”宓妃听到那句“你是本宫的人”时,就松了一口气,既而平静了下来,皇后看罢,满意地点点头。

      “你先回宫去吧,这里本宫会处理。”皇后浅笑一下,说道。

      “是,娘娘万安,宓儿告退。”面上仍是带着胆小怯懦,宓妃毕恭毕敬地离开了暗室。

      ……

      回到“景莲宫”,宓妃的眼神在一个不经意的角度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面上仍是平时一副怯懦的模样,从未变过。

      眼前依稀还看得见那虞妃惨死前毒蛇般慎人的眼神,以及她那几个口型——

      “……贱人……你不得……好死!”

      “呵呵——”两唇微张,面上表情不变,宓妃无声地说道,“那你可就难如愿了……我做了那么多,可就是想走的时候风光一些呢……不得好死的,恐怕只是你了……”

      不过……

      眼中飘过一阵无奈,其实,皇后的性子,恐怕和她很合得来。

      只可惜了……

      她是皇后。

      ……

      “属下参见主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主上圣明。”

      “你知道,本主心里你的地位有多重的,是吗?”

      “……是!”

      “继续观察。”

      “是,主上,属下告退。”

      转身之际,黑衣女子恭顺的脸上,一丝不甘融合在一丝柔软中在眼眸里飞快流过。

      而身后的黑衣男子,眼神却一片幽深,冷冽冰霜。

      ……

      月上中天,更深夜重。

      闻人宓一袭黑衣,平静地坐在庭院中,气息内敛,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即使在这个时候,她面上仍是带着那一分半点的怯懦,配合着她姣好的面容,自是无限的惹人怜惜。

      不是她不愿放下那一层面具,只是,或许是太久了,从小到如今,从在闻人家族中到入宫,她这一层胆怯早已定格,无需用心,面上自然是时时带着一分怯懦。

      当然,在后宫这深不见底的潭水中,这种自然也使得她游刃有余了不少。

      无声地叹了口气,望向皇后身处的“延清宫”——

      只是……可惜了!

      ……

      “宓妃?她来作甚?”

      “华羽宫”内,怡妃不解地问道,这宓妃在宫中可是低调得很,自闻人家将她送入宫那一天侍寝过一次之后,可没听说过她争过宠抢过风头,虽说闻人家族在朝地位超然,但

      皇上恐怕也压根记不得她什么,只不过看着闻人家族的面上,给了她一个贵妃的位子。

      这阵子怡妃可是受宠得很,她刚入宫不久,是前段日子皇上出巡时在民间看中的绝色姑娘。

      入宫后,万千宠幸可说得上是接踵而来,皇上夜夜寝在“华羽宫”不说,更甚者,皇上除开上朝和处理公务,其余时间可都会过来陪着怡妃。

      现在这正是早朝时间,怡妃刚醒来不久,就听宫人上来汇报,说宓妃在外等候已久。

      “不知姐姐来访,妹妹起身晚了,还请姐姐多多见谅。”怡妃穿好华裳,打理好自己,赶紧出来相迎。

      入宫前爹娘就吩咐过她,宫中是是非非都很深奥,切不可怠慢了位置比她高的娘娘。

      “妹妹无须多礼,是姐姐考虑不周了,见谅的还应是妹妹才是。”闻人宓赶忙上前,惶恐地扶起怡妃。

      “姐姐说笑了,妹妹可不敢怨言。”怡妃这才抬起头,悄悄地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几眼。

      这宓妃胆儿可真是太小了,要不是她比她还矮小,都无法看到她低垂的脸上满布的紧张,以及她眼中一片的惊惶!真是可惜了那张比之她也丝毫不落下风的绝色容颜。

      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宓妃的官位可比她还高,就算她受宠,也不必此般诚惶诚恐的吧。

      “姐姐还请上座,不知姐姐今日为何事而来?”

      眼中流露出一阵笑意,本有些担忧排斥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怡妃放开心接受了这个久居深宫却从不争宠的宓妃娘娘。

      “自是来寻个姐妹谈谈心的,姐姐第一次看到妹妹,可就觉得妹妹似曾相识了,过了这么多日,姐姐实在按捺不住,可不,今日便来寻妹妹了。”闻人宓轻声笑道,自然地说

      道。

      “能让姐姐‘似曾相识’可是妹妹的福分,其实姐姐只要差人过来说一声,妹妹自是会过去姐姐那边,这么多天真是怠慢了姐姐。”怡妃浅笑相接,面上一片真诚。

      “妹妹身子娇贵,哪能让妹妹受累,还是姐姐过来得好,”闻人宓脸上的怯懦更甚,真诚得无可挑剔,“不过妹妹,姐姐过来其实更重要的还是给妹妹提个醒,这宫中潭水很

      深,妹妹入宫尚浅,还是要多加留心啊。”

      如同娘亲嘱咐般的贴心,让怡妃心中一暖,眼眶一下子红了。

      “多谢姐姐的关照,妹妹定会小心谨慎,不出差错。”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角落闪过一道影子,以闻人宓的眼力,自然辨得出那是一只雪貂,心下疑虑顿生,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皇上驾到——”宫外突然一道尖细的嗓音喊道。

      随即,一身明黄的男子走进宫内,一看眼前场景,明显愣了一下。

      “臣妾参见皇上。”二人立刻行礼,自然,旁边的宫女们也一起行了礼。

      男子面容尊贵威武,但看上去还是十分年轻的。

      确实,天下皆知,当今圣上常钰年纪轻轻便即位,如今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却能将国家治理得风调雨顺,百姓们无不歌颂称道。

      常钰看到屋内二人,却着实有些反常,他有些愣怔地望着闻人宓,眼神有些飘忽。

      但转瞬,他便回过神来,压下潮涌的心绪,沉稳地让她们平身。

      但这一细节,面上怯懦的闻人宓没有错过。

      她知道,常钰对曾经她的印象绝对不会深,侍寝那天晚上她将自己的脸弄得并不出众,和一般美人无异,而她的性子在外人看来自是怯懦卑微的,怎么会给阅过美人无数的皇

      上留下与众不同的印象?

      而她也肯定,除了那一次,常钰与她是绝无再见的,入宫前常钰就更不会看过她,那他怎么会对她原本的这张脸有那般反应,不像是惊艳,反而是熟悉疑惑。

      从侍寝后她便恢复了原来的面貌,这样的面容都没有迷住皇上,反而让所有嫔妃包括皇后对她都放松了警惕,使得她很快就成为了皇后秘密的心腹。

      而她也从不争宠,后宫佳丽三千,自是不会再见皇上。

      这次是大意了,没料到皇上早朝后竟不如平常般处理了事务来过来。

      “皇上,臣妾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闻人宓怯怯地望了常钰一眼,再次行了个礼,诺诺地退身出了“华羽宫”,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那两道幽深的视线。

      ……

      居然碰到了皇上……

      还希望他不要注意到她才是,否则很多平静的表象——

      都会变得难以控制……

      “怡妃……”穿过御花园,闻人宓无声地喃道,“会是谁的人呢……”

      望一眼东南方向,那边,是懿祥宫……

      太后……

      很久没有动静了……

      也该现身了吧……

      还有,那只雪貂……

      ……

      “如何,探得什么消息了吗?”

      “回恩人的话,并无蹊跷。”

      “嗯?听说宓妃今晨可是来找过你了……”

      “恩人,宓妃她不过是来找怜儿谈谈天而已,并没有其他动作。”

      “哦?……你先退下吧。”

      “是,恩人。”

      ……

      望着眼前三个镶金的大字,闻人宓心下明了,面上仍是一派怯懦地步入了——“懿祥宫”。

      “臣……妾见过……太后。”

      听闻了那颤抖的声音,慵懒地靠在背椅上的中年妇人抬起眼来:

      “宓妃?果真是如传闻般胆儿小……”

      “回太后……臣妾……臣妾不懂太后……您的话。”

      “不懂?哀家看你心底看的是一清二楚的罢!”太后突然冷喝道。

      “太……太后,饶……饶命!臣妾……真的不懂!”闻人宓立刻跪了下地,面上惊慌不已,简直要哭出来了一般。

      “……”太后静看她良久,却看不出丝毫破绽……

      “不错,你是子衿那边的人吧?他眼光果然独到……非凡!不错,不错——!”太后终于满意,朗声笑道,赞许地点了点头。

      “太后……什、什么子衿?”闻人宓诺诺地问道,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行了,别装了,哀家和子衿更是一道的!”太后摇摇头,坐正了身子。

      “……”沉默了一下,闻人宓才开口,“敢问太后……您想做什么?”

      听到闻人宓仍是滴水不露的问话后,太后心中越来越满意,即使被揭穿了,仍能冷静自持、不慌不乱,似是而非地套话,若不是她早已知晓一切,恐怕连她都能瞒过去——这

      闻人宓果真不简单!

      “做什么?你能不知道吗?”太后还是解释道,“豫太妃的儿子……哀家的儿子……”

      “果真是一道……不知太后今日请宓儿来所为何事?”心中一凛,闻人宓面上表情不变,太后自以为闻人宓是证实了她的身份,所以放开了心防。

      “为了证实一下,子衿设下的暗棋,是否就是宓妃。”太后毫无掩饰地回道。

      “如此说来,怡妃果然是太后的人了。”闻人宓意味不明地说道,不显山不露水。

      “精明!不错,怡妃是哀家的人。”太后相信相信自己看人的水平,且她对闻人宓可是相当的满意,因而对闻人宓没有多少设防。

      何况……她可是很乐见,闻人宓做她的——

      儿媳。

      ……

      “……你为何不睁开眼?”常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睡颜,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不愿看到朕吗?”

      “……”思量一瞬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看穿了,闻人宓还是睁开眼,惊吓道,“不知……不知皇上深夜来访,臣妾知罪!”

      “宓儿?唉……朕不会怪罪于你。”常钰清浅地叹了口气,果然,只有他还曾记得。

      “皇上……不知……此行为何?”闻人宓表情不变,没有理会那一声叹息。

      “不过是为了寻一个曾经的梦而已。”常钰难得收敛了一身气势,黯然道。

      “臣妾……不懂……”闻人宓皱了一下眉头,为何太后如此,皇上也如此,不过,这回她倒是真的不解了。

      “……”细细凝视她一会儿,常钰接着叹息道,“宓儿,你无须明白……”

      ……

      常钰离开以后,闻人宓再无歇下打算。

      望着窗外惨白阴冷的月光,她心中却没有一丝寒意。

      今日,她了解了不少情况。

      太后那里,她套出了她一直不清楚的,主上的目的。

      从常钰这里,她又得知了一些其他情况……

      而且……

      那只雪貂……她可是一直没有忘……

      ……

      “昨日真是怠慢了,妹妹今日来是特此来向姐姐请罪了。”怡妃抱着那只神秘的雪貂,向闻人宓盈盈道。

      “无怪妹妹,妹妹能得那般圣宠可也是妹妹的福分。”悄然仔细地打量了那只雪貂几眼,闻人宓回过话去。

      “唉,还说什么福分呢,怕是皇上对妹妹也快厌了……”怡妃哀愁地说道,“姐姐可知,昨日皇上来妹妹那儿可没有逗留多久就回宫了,夜里也再没有留在妹妹那儿,现在别

      处的各位娘娘怕是已经知道了,不知道怎么笑话妹妹呢……”

      “皇上没去妹妹那儿?”一直怯怯懦懦的脸上流露出不敢置信,看到满面清愁的怡妃,又诺诺垂下头去,“皇上事务繁多,百忙之中还能去看妹妹,怎么会是对妹妹疏远了呢

      ,妹妹大可不必如此烦忧。”

      “嘻嘻,姐姐,有你这番话我可就放心了。”怡妃一扫忧愁,轻快地笑开,“如此这般,妹妹也不多打扰姐姐了,这就回宫等皇上大驾。”

      “嗯,去吧。”最后悄悄扫了雪貂一眼,闻人宓也没有多加相留。

      看着宫外消失的背影,闻人宓敛下了眼角,这宫中的水,怕是越来越深了……

      ……

      “宓儿,听说昨日你去找了怡妃,可探得了什么消息?”皇后看到闻人宓到她宫里了,马上起身相迎。

      “娘娘,今晨怡妃也来找过宓儿了……”似是斟酌了一下,闻人宓接着道,“在宓儿看来,怡妃不简单……”

      “噢?怎么个不简单法?”皇后眼光一闪,笑语盈盈问道。

      “回娘娘,宓儿无用,不敢多探查,怕露出马脚,”闻人宓脸上惶恐,细着嗓子嚅嚅道,“宓儿只是觉着怡妃的言行举止,并不是一个民间百姓家的闺女该有的姿态。”

      “呵呵,宓儿,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皇后笑笑,温声安慰道,“这怡妃……就先放着吧,现在要留心的,是德妃。”

      闻人宓眼神一下子有些躲闪,细声问道:“德妃……可是虞妃的姐姐?”

      “不愧是本宫的人,后宫三千人你可是都记熟了?”皇后赞许地笑笑。

      “不敢当,宓儿只是勉强记下了。”闻人宓软声谦虚道。

      “唉……宓儿,在本宫面前你大可不必紧张,你是本宫的人,本宫不会对你出手的,”话已至此,皇后清楚,宓儿今后对她多少会放开一些了,“好了,先下去吧,留心别被

      他人发现了。”

      “是,宓儿告退。”一下子被皇后的话感动了,闻人宓担忧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闻人宓自然知道这宫中处处有眼线,不过这么多次了,她还从来没被抓到过。

      这次同样也是如此,悄无声息地来到“延清宫”,又无声无息地回去了她的“景莲宫”。

      皇后……

      怡妃……

      雪貂……

      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

      “一切还顺利吧?”

      “是,一切顺利,主子请放心。”

      “照顾好她。”

      “……是!”

      “不要多想,你知道你是最重要的。”

      “是。”……可是,她不相信。

      怎么敢相信……

      怎么去相信……

      他的心,何曾真正有过她……

      他心上的人,她懂,她看得出来。

      但,依旧是——

      不甘心……

      ……

      “宓儿,你可知,方才这宫里出了什么事?”

      “延清宫”中,皇后听完嬷嬷带来的话后,突然笑道。

      “回娘娘,宓儿不知。”自从上次之后,闻人宓面对皇后时,就不再如以往般不敢言语了。

      “呵呵,这可是件大事呢,”皇后眼中一片精光,“方才下人发现——怡妃惨死在了……你的宫中。”

      “啊?!……不……不会吧!娘娘,宓儿没有动她,宓儿真的没有动过她!”闻人宓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吓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否决道。

      “呵呵,宓儿无须害怕,这事本宫会想办法解决……不过,你还是要回宫中看看有没有什么蹊跷。”皇后稳重地说道。

      “是!是!娘娘说得是!宓儿告退。”闻人宓似是一下子找到了出路,立刻告退。

      ……

      回到宫中,看到里面的情形,闻人宓心中暗道:

      方怡怜……手段也不过尔尔,原先我还高看你了……

      抱起她身旁的那只纯白的雪貂,向旁边惊恐的宫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回宓妃娘娘,奴婢,奴婢也不清楚究竟……只是……听人说起……似乎,似乎方才娘娘的哥哥来找过娘娘……”

      没有理会宫女颤抖的声音,闻人宓面上惊吓出声:“哥哥?!他来做甚?”

      “奴,奴婢不知。”

      “那,那皇上……”

      “回娘娘,已经有人去寻皇上了,想必皇上正在路上。”

      旁边一个稍微镇定一点的宫女回声道。

      “皇上,皇上,我要请皇上明察……”

      闻人宓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向主厅内的椅子走去,心下却百转千回——

      哥哥?他这时候来是为了什么……怎么现在又没了影……怡妃这计恐怕也不简单……只是……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抚着怀中的雪貂,闻人宓心下沉凝——

      不知为何,初见这雪貂,她便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也看到过……只是,她记忆中没有影子……

      想到自己全无的八岁前的记忆,闻人宓突然有了丝紧张——恐怕……她八岁前,发生了很多事……

      “皇上驾到——”

      尖利的声音打断了闻人宓的沉思,随着宫中所有人一起行礼道:“参见皇上。”

      常钰挥了挥手,担忧地望了闻人宓一眼,接着过去查看怡妃的尸身。

      眼光闪了一闪,常钰沉声道:“葬了怡妃,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再提!明白了吗——!”

      “奴婢遵旨。”

      “你们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房内只剩下常钰和闻人宓二人,两人一下子都没有出声。

      “宓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良久,常钰出声问道。

      “回皇上,宓儿不知,”闻人宓这回没有再装什么,除了脸上卸不下的胆怯,“只是,寂哥哥他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是啊,朕也相信寂……”沉吟了一下,常钰柔声道,“宓儿不必多想,这事朕会处理,一定给你们闻人家一个交代。”

      “谢皇上厚恩,恭送皇上。”

      “唉,宓儿,对朕何须如此客气……罢了罢了,好好休息吧。”

      常钰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强求。

      看着常钰消失的背影,闻人宓不知怎的,心上突然涌出无限悲哀……

      摇摇头,没有理会心中的波动,望了一眼远处的晴空,呼出一口气,喃喃道——

      “一切恩怨,都要了却了罢……”

      只是,自己的选择……

      终究会不会后悔?

      ……

      “看到我没死,你倒真是不吃惊。”

      夜空之下,一个纤细的黑影冷嘲道。

      “早就明了的事,又何须惊讶……”

      另一个黑影淡漠地叹息道,语气与她面上的胆怯极其不符,却又有种诡异的自然而然。

      “果然,你果真是不简单——”那黑影有些愤慨地说道,既而又笑道“那,你猜我是谁的人?”

      “呵呵,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太后那里的人……”

      看到面前女子面上的不屑,声音继续淡淡悠然道:

      “后来,我以为你是皇后的人……”

      女子嗤笑:“皇后?她还不配!”

      浅笑一下:“是啊,看到那具尸体后,我就又改变了想法……以为你是,皇上的人……只可惜,皇上出现后……”

      “皇上出现后……我就想明白了——”

      看到对方仍然不屑,声音笑道:

      “你是德妃……”

      女子终于有了丝紧张,只听声音继续道:

      “也就是……我们闻人家的人,确切地说,你是……哥哥的人。”

      “……”女子无法掩饰地慌乱了一下子,既而恢复自然,“怪不得寂说你不得不防……果然你的胆小懦弱没瞒得过他,而他的风流纨绔亦是没瞒得过你……”

      闻人宓轻笑一下,没有理会女子的话语,继续道:

      “想必那具尸身,便是外人看到的德妃,你的傀儡吧……平日你们一直是易成对方的容貌,为的就是那具尸身恢复原貌,不让人看出端倪……”

      面前的“怡妃”见事情全部被拆穿,嗤笑一声,摘下面皮。

      闻人宓看到眼前众人脑中“德妃”的面容,意味深长地笑了。

      “看招——!”

      闻人宓闪身避开怡怜的突然攻击,反身一招制住了她。

      “你的功夫不如我,回去告诉闻人寂,不听话的手下,我替他教训了。”

      说罢,不理会怡怜眼中的惊疑,一掌将怡怜击飞。

      怡怜恐怕永远也无法知道,闻人宓是如何知道她这次的找上门来,并不是闻人寂的指令。

      “闻人寂才不会派你这颗弃子来继续试探我呢……成为弃子了,却还被埋在鼓里,当真是悲哀……”

      夜空下一片静谧,闻人宓静立于这宫外不远处的平野。

      良久,她一声叹息:

      “主上,何不出来呢……”

      一道阴冷的黑影自远方闪过来。

      “宓儿方才一番话,真是精彩……”

      “哪里,比起主上的计谋,自愧不如。”

      “宓儿……本主还真舍不得除了你!”

      感觉到那以她的功夫挡不住的刺入自己左胸的匕首,凄凉一笑,闻人宓栽倒在地上,悲哀地说道:

      “主上,容我唤你一次子衿吧……”

      黑衣人默不作声,压下心中地颤动。

      “子衿……”

      “你总是说,你心中最重要的是我……”

      “可是,我从来都不相信……”

      “最开始,我以为你心上的人,是皇后……”

      “后来,因你对方怡怜……的特别,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居然傻得……以为你心上的人是她……”

      “方才……与她一番对峙,我才……明白,她是你……的棋子……”

      “或者……说,连闻人……寂也不过……是你的……棋子,你的垫脚石……”

      “你的……心,其……实自……终……没……”

      声音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模糊地吐出几个字后,闻人宓再也说不出话来……

      轻闭上眼,她却永远错过了子衿眼中的感情……

      “自始至终,没有人吗?”

      “宓儿,为何就是不相信呢……我心中有的,唯一有的,不就是你……”

      “只可惜,你我的身份……”

      “你选择了闻人家……我选择了皇位……我们终究是没有结果……”

      “如此,你不相信……也好!也好……”

      又能说谁的情不到深处呢……只是,他们各自最终选择的,还是自己的信仰罢了……

      夜空之下,唯余一个失意的男子苍白的叹息。

      ……

      在一片黑暗之中,闻人宓眼前突然闪现一道光芒——

      眼前是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的身影,男孩怀中还抱着一只雪貂。

      女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男孩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宓儿,以后我无法再这样溜出宫了,恐怕我们很难再见了……”

      “钰?为何?”女童怯懦的脸上一片紧张,她每次逃出来家族都会给她严厉的惩罚,但只要能见到钰,再痛苦的惩罚她也不惧!

      “父皇病得严重,听宫人说我要准备登基了。不过,我登基了肯定马上以皇后之位迎娶你!”

      “所以,宓儿,你是哪家的小姐,不要再瞒我了好吗?不管如何,我都会娶你的!”

      “可是……”是的,闻人宓一直没有告诉过常钰她姓闻人,因为闻人家族在天下有很多恶名,虽然在朝离不开闻人家族的支撑,但她怕钰嫌弃她家族。

      这次,她望了一眼钰坚定的眼神,咬咬牙,决定还是说出来:“我是……”

      “宓儿!你怎么还敢跑出来!”

      斜地里突然一道厉喝传出来,下一刻,一个人影冲到他们面前。

      闻人寂显然是易了容的,连声音都改变了,而且,因为有外人在,他也没叫出闻人宓的姓来。

      “寂哥哥?”闻人宓同样知道家规,没有叫出闻人寂的姓来,这般情形在外人看来,二人兄妹情谊非常深厚。

      “我奉令抓你回去!”说罢,他点住了闻人宓的穴道,抬起她,向常钰说了声“失礼”后飞身离开。

      正是那天,闻人家族惩戒闻人宓时大意让她的头受了伤,自此,闻人宓失去了她这八年来的所有记忆……

      再说常钰,却错过了将手中雪貂送给宓儿的机会,也错过了知道宓儿身份的机会……

      此后数年,他一直派人暗中查探,而他,即使被迫迎娶了皇后,也从没真正碰过任何一个女子……

      ……

      最后一丝光芒落幕,闻人宓轻勾起一抹凄楚而释然的笑容,打破了她面上永恒的怯意,最后一瞬间,她终是脱下了她一生的束缚……

      钰……抱歉。

      她失了诺言,爱上了子衿。

      却在最后,想起了他。

      也算是以死谢罪了吧……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三千繁华三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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