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题作文》见景

15、第七篇 双城记之A

　　“咳咳咳——”
　　他灰头土脸地从一堆垃圾中站起来，幻影移形的后遗症所带来的恶心感在胃里搅动，深呼吸一口气还吸入了不知道多少尘土烟灰。抬起袖子擦一擦被迷住的眼睛……这儿，是哪里？
　　似乎是个阴暗的小巷子，周围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走来走去，他自己所站的地方是一个垃圾桶旁边。距离自己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快要死了一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地方明明就不是自己一开始要去的，朋友的庄园。而且……看来看去，怎么看……都像是……麻瓜集散地？
　　满心眼的疑问在看到街上行人投向自己的诡异目光再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衣着之后，全都变成了肯定。
　　虽然他不了解麻瓜的生活习性和精神价值观，但是从小就被谆谆告诫：“亲爱的凯文你只要知道，对于巫师来说越是华贵好看的穿着，在麻瓜眼里就越是荒唐怪诞。”
　　……他今天为表庄重穿的是黑天鹅绒手织素面长袍，上面用银线勾勒出精巧暗纹，绣的是有防护能力的咒语。
　　凯文长叹一声暗自后悔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上幻影移形理论课往往偷懒不听总想着有门钥匙有特快有骑士公交还要什么幻影移形……现在果然是遭了报应。眼下究竟是在哪？难道要再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再施行一次幻影移形？今天的下午茶估计也无法赴约了……亚麻色头发的青年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那一堆刚刚在垃圾堆里沾上的各种不同颜色，头痛无比。
　　“咳、咳咳……”
　　他顺着旁边传来的声音看去，却是自己不远处那个人发出来的。朝那边走了几步，地上的人大概和他一样年纪，但身体状况显然没有他好，凌乱的发下遮住了一张苍白的尖脸，隐隐透出灰色的死气沉沉。嘴唇没有半点血色，简直和教材中讲过的吸血鬼有一拼。
　　“呃，你需要帮忙吗？”
　　地上的人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抬起头来眼神中写满诧异——这其中大概还有因为看到他的“奇装异服”的成分在。
　　年轻的乞丐艰难地用力地伸出手，揪住了他的长袍下摆。“好心的先生施舍我一点钱吧，或者吃的也好……我三天没吃任何东西了先生……”
　　凯文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没成功。他心里想反正下午的约会也去不成了，不然……就帮帮他好了？
　　反正不知道麻瓜是什么样子……顺路看看也好。
　　青年挠挠头：“那你也要先放开我啊……我去帮你买吃的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拐出刚刚那条小巷，凯文看着眼前四通八达的街道，有点傻眼。
　　这里……似乎和对角巷有点相似？
　　一样的人群来来往往，两旁布满了琳琅满目的摊子和店面，只不过……这儿的人可真多啊，就走了这么几步路，便觉得人挤人的寸步难行，还得时刻接受别人的注目礼。在他记忆里似乎只有临到开学那几天对角巷才会有这样的盛况。凯文跌跌撞撞地跟着人潮往前走，一路看到无数人站在各种摊前讲价讲得唇枪舌战口沫横飞。忍不住感慨原来不管在哪里女人们都是不讲价就是吃亏的性子。
　　他运气倒是不错没一会儿就找到了目的地。
　　“……”面包店老板用手拨了拨他放在柜台上的银币和铜币。“这……我们这儿不收古董……”
　　“我这是钱啊。”
　　“……”老板看着眼前一副天真神色的青年，叹了口气换了说法。“我们这儿……不收这种钱。你没有纸币吗？……去外面换点儿。”
　　“……哦，好。”
　　凯文郁闷地把自己的西可和纳特收起来——刚刚还害怕不够，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儿就不收。
　　一低头瞄见自己长袍里衣上缝的红宝石纽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学校里听同学说这些东西可以用来换麻瓜货币……似乎这样的东西在他们那里很抢手？
　　凯文出了面包店，右边就有一家卖饰品的小摊，围了一群姑娘在那里叽叽喳喳地看东西。凯文走过去的时候分明听到她们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边说边笑。他有点不自在地把头低得更低了些。
　　“我、我这些……可以换钱吧？”
　　手心里握着两颗刚刚拽下来的纽扣，青年紧张地望着摊主的神色——却见对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又缩小，然后快活地大笑起来。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小伙子，你要换多少钱？”
　　反正自己也不知行情……凯文把手里的纽扣全给了摊主，说：“我不太明白……你觉得值多少就给多少好了。”
　　摊主脸色变了几变。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转过身去找纸币给他。凯文觉得有点奇怪却又想不出来具体是哪儿不对，挠了挠脑袋。
　　等他把钱放进口袋，重新又走回面包店的时候，进门的瞬间，似乎听见刚刚那个摊主很感叹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他刚好能听见。
　　“这么好的宝石竟然用来做纽扣！真是暴殄天物啊——可怜的孩子，估计是个傻子，竟然穿着睡衣就出门了……”

　　他买了面包拎在手里往后走，只想赶紧回到刚才那地方。冷不防听见一声“喂？——”声音极近，似乎就在身边。他给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是一个中年人，手里握着一块黒黑的小小的匣子模样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耳边，一边在大声地谈笑风生，似乎和谁在聊天。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电话”吗？不过又有点不像，以前听那些混血同学讲，电话都是固定的，只能放在家里用，不能带出门……
　　但是这样，能带在身边用的话，联系不是很方便？有点像双面镜了……双面镜是很好就是太贵，不像现在看到的，大街上似乎每个人都有这个东西。黑色的白色的粉色的，有的可以打开有的可以折叠还有的可以翻转——
　　他一边走路一边胡思乱想，走到巷口的时候竟然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真是抱歉——”
　　凯文只顾保护手里的袋子，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对方是个很年轻的麻瓜女孩，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卷发，听见他的道歉，美丽的大眼睛露出笑意。她的笑容温暖明亮，好像会说话的眼睛眨了一眨。
　　“没什么……是我走太快才撞到了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
　　他低下头不敢看那双眼睛里的熠熠神采。麻瓜的女孩子都这么热情大胆吗？和宴会上那些矜持高傲的大家闺秀，半点儿也不一样……
　　“好啦，既然没事就走吧！”女孩子讲话声音清脆像是乐师竖琴弹奏出来的曲调，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出门就这么匆忙？衣服都来不及换啊。嘻嘻~”
　　他望着对方璀璨的笑脸，有点看呆了。傻愣愣地点着头，看她快乐地蹦蹦跳跳地离去。忽然想到遥远的城堡里自己那个未婚妻，虽然她长得很是好看，但是她不会和他说这么多话，也不会对他笑得这么开心，更不要说这么主动地……接触他……
　　他忽然有点反感所谓贵族女孩的矜持了。

　　走进巷子之前他默默回头。街上繁华热闹依旧，来来往往的行人半点儿没有减少的样子。不像他自己的世界，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他自己都以为习惯了的世界，冷冷清清人烟稀少，日复一日的重复，每一天都好像在复制前一天的轨迹，并无半点不同。
　　不像麻瓜的世界……虽然人很多，虽然喧喧闹闹熙熙攘攘，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是那么活力四射，今天的故事，明天的经历……每一分每一刻都可能发生始料未及的变化。
　　其实麻瓜也没那么差……虽然缺少与生俱来的那种骨子里的力量，但是他们的智慧，那些普通人的智慧，却能让他们……过得不错。
　　甚至比我们过得还要好。
　　对于自己看不上的人群和领域，采取隔离和泾渭分明的态度，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呢？青年巫师默默地想着，摇了摇头。此时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瘦瘦的一个人影。
　　就像一个骑士在孤独地行走。可能他明明知道这是一条错误的路，却依然义无反顾。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个罪人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