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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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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之于韩良辰,从来就不但是母难日那么简单。28年的这天,亦是父亲离开的日子,18的这天,,她获知自己生活在一个人尽皆知的谎话中,15年的这个日子,母亲也选择离开了,5年的这个晚上,她邂逅了宋孜辰,这一生无法割舍的纠缠。
韩良辰是早产儿,足足提前两个月来到世间。那时,甚至连她的母亲都以为她难以活下来。可那个人硬是让她们母亲辗转到香港修养。这一住便是六年。那五年的记忆力,最深刻的便是山腰阴郁沉静的老别墅,沉默不语的管家,菲佣,似从不曾开启的母亲房门以及极少出现的那个人,寂静的山上,历经岁月的老别墅,俯拾皆是的繁华一点点将那些时光拉长,日起与日落间的距离让她觉得烦躁。10岁后有时回想,或许那就是孤独吧。她只能在老别墅里活动,去花园里活动的次数都是有限的,因为从花园回来的她总让菲佣收拾得不耐烦。渐渐地,她习惯隔着落地窗注视一朵花,一只蝴蝶,一颗芒果,一朵云,她可以蹲在一个小水洼前面一个小时。她觉得看着就很好了,无所谓触碰。五岁以前她的心里,那个人最大,然后是管家,菲佣,母亲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那个人来的很少,所以他最畏惧的也就是管家了。管家是干瘦的英国老头,却说着一口流利的白话,永远衣着得体,言辞妥当,即使在责罚她的时候也是喊着“良辰小姐”彷如替上帝做着一件再正义不过的事情。他是个天主教笃信者。
韩良辰人生第一个惊喜便是玛丽安娜,她的家庭教师。当她以为人生便只是那周而复始的晨昏时,那个人带来了玛丽安娜,一个职业的贵族家庭教师,,更是一个彻底的天主教徒。
三岁开始,韩良辰便接受西式贵族淑女教育。生活环境的封闭与孤独让她对于玛丽安娜的每一点教诲都孜孜以求。她是韩良辰贫瘠感情生活中的唯一互动者。三年后,她已是一个掌握三门语言颇具贵族风范的淑女。玛丽安娜只用那三种语言跟她交流。因为生活有了这股新源的补充,日子也就不再那么烦躁,甚至有些小快乐。但刚到美国时,她也会有些小困扰,同学教授高兴时便会调笑一声,“伊利莎白就该珍藏在大英博物馆。”郁恼时便会叹上一句,“伊利莎白真像是没有接受现代文明的城堡公主。”偶尔,她会在心中调侃一声,“哦,真的,我的确是居住在山上。”因为生活有了一股新源的补充,日子也没显得那么烦躁,甚至有了些许的小快乐。
六岁的时候,她与母亲回到了N城,她出生的地方。
这次他们住得依旧是一栋山间别墅,依旧在半山腰,不过它是崭新的,依旧没有什么邻居。但她可以不用在意有没有邻居,因为她要入学了。
韩良辰没有上过幼稚园,直接就上了小学,大院里的附属小学。她没有群体学习的经验,但慢慢地也觉出大家对自己的不同。老师对她不似对待别的同学那般热情,甚至可以说是轻慢;女同学不爱和自己玩,笑她的普通话太难听,半天也说不出自己想说的东西;男同学们总是若即若离的观望着;女同学们取笑她时,她也符合着。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大家都是一处长大的,自然亲厚些,自己只是个插班生,多了也不必强求。刻意讨好什么人,那可不是淑女所为。
每日来到学校,也只是安静地呆坐在那里,翻看着玛丽安娜安排好的书目,心下虽然渴望着同龄人的热闹,却也只是止步观望。如此这般,又是三年。
直到那个人开始带着她出席各种宴会,酒会,让她认识班里面的小朋友,和他们成为好朋友。小时候与那个人的关系并不亲密,尽管在别人看来,那个人对她的种种堪称是“荣宠”。
那时,她还称呼那个人“爸爸”,以前,只是一种称呼,双方似乎除却养育并无别的权利义务产生。直到那些,他给了她极致的“恩宠”,带着她这个“女儿”招摇过市,享受尽世人异样的目光。他对她的要求不多,付出却是众人有目共睹,所以,他那新近的要求便让她做得极其认真。将她所学贵族淑女风范发挥到极致,终于也算是左右逢源了,除了少有的几个小女生。
可,终归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孤立环境中长达的孩子,人情世故向来是历练了才知道。
所以,直到她站在洗手间听到老师们的闲聊时,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韩良辰啊!她可不就是宋二少从小调教的。那相貌,那修养,那范儿,指望她在大院这些少爷公子里周旋呢!前天天看电视《风尘》中小玉说,‘谁天生是做婊子的?!’还蛮认同的,现在想,倒还真有呢!那韩良辰可不就是,你说那宋二少可也真下得了手?!虽说是外面女人生得,也没必要对人家母女这样吧?人家妈已经把一辈子搭进去了,女儿也不放过,怎么说也流着一半他的血啊。听说那个女人还是以前夏家走丢的孩子,老娘也是夏家在外面养得,还真是嫡传啊!”
不到十岁的年龄,书虽读得多,但心智未必和所看书籍有着多大的必然联系,有时甚至起着反作用。但至少,那份修养让心里埋着上面的话,虽不是难过,但依旧带些郁郁地迎来自己的十岁生日。
之前,韩良辰的生日从来只有管家奉上一个蛋糕,让她许下一个只有自己关心的愿望,切下一块小小堆在她面前,看她吃下,那样便是一年又过了。
但那一年,那个人说了,为了奖励她这一年来的乖巧听话,特许她在生日那天在别墅里举办个小宴会,招待她那些朋友们。
说是小宴会,但也是足足摆了九桌,相比她的那些同学朋友,来得更多的是那些家长。
那晚的场面之于韩良辰,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但在那别墅也算是绝无仅有。奇怪的是,她的记忆便只有耀白的灯火,来回穿梭的人影,惊艳哀婉的母亲,迟到的那个,睡得很晚。
她睡得很晚,但却在凌晨2点的时候醒了。那晚,她又做了噩梦了,又是那个洗手间,那些话语和当晚的憧憧人影重叠,一下子让她惊醒。恰好那天N城突降暴雪,北风打在落地窗上的声音瘆人心寒,她害怕了。
那是打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半夜惊醒,出于本能,忘却所谓种种教养,她想到的便是回归母体。
她匆匆下床,连鞋也忘了穿,冲到母亲卧室前,隔着一条长廊的那间永远门户紧闭的房间。当她踩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冲到房门前,却被流泻出的灯光和人声惊住脚步,侧身贴站在门边的墙壁。
“怎么?不哭了!哭啊!今天可是你那死鬼养父!不对不对,应该是情人的忌日啊!我可是专门弄了个晚会来庆祝啊!开心吗?说!”一个响亮的耳光,韩良辰随着那声巨响迅速捂住自己的脸,好像那个巴掌是抽在自己脸上一样。她看见母亲浑身赤裸歪倒在床上,脸侧向门口,长长的黑发垂落在地毯上,竟堆簇起了一朵小山。她忘了母亲的头发竟然那么长了,那张脸白的病态,比多年后她所看到电影中吸血鬼妆容更甚,嘴角渗着血丝。
那人一把抓起母亲的头发,“你说,你们恶心不恶心?父亲跟女儿上床,还生了孽种!韩奕儒还真是禽兽不如啊!你说是不是?说!”为等她的回答,或许她就从来就不回答,便又是一顿拳脚,最后重重将她摔在地板上。她蜷在自己一团黑发里,若不是身上的青红黑紫,就宛如西方传说中的妖精了。韩良辰看到她慢慢侧撑起身体,看向那个人,轻声却坚定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个一直坐在床边冷眼看着的男人听到这两个字时,眼睛倏忽睁大,马上又眯了起来,慢慢起身,边解开自己颈上的扣子边走到她身前蹲下,轻轻抚弄她的头发,“啊!是了,我都忘了,是你勾引了他,还给他下药!?你说你是不是够下贱的!”手指间忽然收紧,“那时可不有大把的人惦记着A大的韩然,谁会晓得你可惦记着你爸!!你说你是不是够不要脸!!”声音温柔的好似情人间的呢喃,脸上的表情亦配合的绝佳,若忽略韩然被扯到头皮拉起的隐忍的表情,等到她身体已撑到全身发抖又慢慢放下,站起身,转向床边的矮柜,抽出裤子上的皮带,走回她面前,看到她微微后缩的动作,轻笑,“躲什么?它可比你贵的多,贱人!”说完就一下甩在她的手臂上。整个人轰然倒地,手臂上马上红肿一圈,全身马上蜷缩成一团,带着些微的颤抖,“就说你会习惯!都不会哭了!!”听到他之举,地上的人蜷得更紧。一如预料中的狂风暴雨,规律的鞭笞声,急喘的呼吸,滚动闪躲的身体,渐渐响起的难抑低泣。门外的韩良辰已经吓到腿软跪倒在地,全身如痉挛般颤抖。忽然听到一声痛呼,母亲终于晕了过去,那人拖着皮带蹲下,“又有进步了,只有这样你才会乖乖的。”手指轻抹她嘴角的血迹,“不过,还是喜欢看你挣扎的样子!”说完又是一个巴掌,见未有效果,便在她身上的伤口处按住,见她幽幽转醒,一巴掌又甩在脸上,“起来,准备洗澡,刚从欧洲运过来的浴盐,你肯定喜欢!”
看着两人消失在浴室门口,听着母亲的一声尖叫,韩良辰猛地站起身,跑向自己的房间,跌跌撞撞摔了一路。合上门的那一刻,再无力气,瘫倒在地板上,捂紧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