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归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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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韩良辰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一场梦，恍恍惚惚。比如走到街口，恍然回头，看到的一个穿着粉粉的小女孩牵着一个硕大的红气球。一个星期前便出现在她的梦里。比如，小半个月前宋孜辰的那个强吻，她就觉得那是一场，一场缘于自己绮念的春梦，反复平淡的生活，回忆起来就像梦一般的不真实感。韩良辰自己也有时会生出困惑，这种不真实感到底缘于自己生活还是源自自己，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不是。
韩良辰笑。
最近，她都没有工作，只是每天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都会如约般来到这家茶所，从这里可以看见那个街口。
那里人潮汹涌，行色匆匆，就像电影里的镜头。所有的人都有他们的出处，幸福的，痛苦的，苦涩的，无奈的无畏的。唯独她这个看客。
自己看是思忖归宿了？韩良辰收回眼神看到自己眼前的茶杯，自己可就是自己的归宿？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呢？
慢慢将眼前的茶喝完，起身离开。
又是那个街口，韩良辰笑笑，自己也是其中的匆匆过客了，原来汹涌的人潮里也是有那些没有归宿的人。
“良辰。”左肩上一下轻拍，这个声音很熟悉，应该
“孙秘书。”韩良辰有些吃惊，但脸色依旧。
“是这样，良辰。”孙国平脸上带着笑，但也没有忽略她那点小小的戒备，“韩部长让我来接您，他想你。”
韩良辰听着他抑扬顿挫的声调，留心着他的措辞，揣测着他的用意，但在他话讲完的那刻就点点头。
“好。”声音却并没有起伏。
转身便随他上了路旁的车。
这辆车她也算得上熟悉的，韩良辰扭头看向车窗外，傍晚的阳光在浓重的车膜下显得阴郁厚重，行人依旧形色匆匆。
两人自上车后就没再交流，韩良辰觉得无从说起，孙国平觉得没有必要，私下还是小心打量她的。
他跟随韩方城十几年，一路随他走到如今的地步，形形色色的人见过无数，能让韩方城喜欢的人不多，能让他亲自开车接的人更是少数，她韩良辰于方城是特殊的，对他亦然。
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他便觉得用干净来形容她实在再合适不过。那时她小少女呢？时间一晃，自己也是年过半百了。想到他们第一次正式相见，那时已是大女孩了，甚至是女人了，她面色坦然来到医院，手指却快被掐出血来了，一项项检查走下来，然后便是等待检查结果，那漫长煎熬的过程，她本不必在，可却坚持等待。那是他所见过的她最不淡定的一次。听到医生说出“匹配”的那刻，她后退几步转身快步走入洗手间，依稀间听到水被搅动的声音。那天，她少有的笑了，笑得很开心，当天便收拾了东西住到医院来。
她好像不敢主动靠近方城，但总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出现。好像回国后便是如此，医院的那段时间，晚上时候总可以在方城的病房的院子里看到她在散步。那时她的表情并看不太清，但非常柔和，带着小小的欣喜，微微的惊惧。那时，方城也总习惯看着窗外，平时的干练冷峻也散得干干净净，那种柔和竟出奇的相像。
其实，方城是知道的，只有她独自小小翼翼守着那众人皆晓唯独属于她的秘密，那些欣喜，那些惊惧，他都看在眼里，无言纵然，甚至是在享受那个过程的，自然也默许了他的维护。
方城说，“大概是自己老而来，竟贪恋起这些东西了。”
但他身边所有的人，尤其是他，都觉得他年轻了不是一点点。这里面有病愈的缘故，但良辰的作用似乎更明显。之后两年多的相处更说明了这一点，几乎身边的人都感觉到部长变温柔，亲和了。
若不是上个月的那次事故，或许他一辈子都不愿挑明了吧，他真的很享受这个过程。
“良辰，到了。”孙国平将车停稳。
韩良辰似乎也是刚刚从沉思中回神，轻应一声，随他往茶楼走。
“部长看你总是喝茶，这是N城最好的茶馆。”
“可他的身体不是不？”刚说到这儿，猝然觉得逾礼了，硬生生顿在那里，“对不起。”小声补上一句。
“良辰，你是最适合问那句话的！怎么还道歉。”孙国平与她并身前行。俯身可以看见她脸上的表情，轻声笑道。
“对不起。”为刚刚的话，说完又后悔了。
这次孙国平笑声不觉增大，片刻后收敛住，声音开始有些沉重，“良辰，部长最近有些不顾身体了，你好好劝劝他，我们说的都没用，他总听不进去。”
“可，可是我。”韩良辰收住脚步，与孙国平拉开两步的距离，低下头，嗫嚅着。
“良辰，部长都知道了，他没怪你。”孙国平也站住，缓声说道，又走进，右手轻拍在她背上，“走吧，别他等久了，他会担心的。”
韩良辰依旧低着头，顺着背上的那股力往前走。
“进去吧。”孙国平给她推开门，“好好劝劝部长。”
“你不进去吗？”她依旧有些害怕单独面对他。
“我还有事，你和部长好好聊聊，最近部里有些麻烦事。”说着，轻推她进去，顺手关上门。
只剩韩良辰侧身站在紧闭的门旁，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她竟有些不敢动了。
“良辰，过来。”韩方城见着她的反应，心上有细微的痛楚掠过。她竟害怕自己，怕面对他。他最在乎的人竟然在害怕自己。
她依旧站在那里，好像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话。
“良辰。”好似叹息的一声轻唤。
这次她听见了，转过身，远远望着他，不靠近，忽然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担心你知道后会坦言我。我不想你讨厌我，我害怕，害怕，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是希望你健康，健康就好。我是故意的，故意的，但我不想，不想的。”语无伦次，更不敢看他。
韩方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看着她，满眼的心痛，双手拉住她的手往胸前带，“傻瓜，我是哥哥，怎么会？怎么会怪你？”
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渴望这个拥抱 ，渴望拥住她，他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心好似重重放下，心理留下空空一声长叹。
“哥哥。”两个字的认可，忽然就让她推开他的怀抱，转身背对他，“对不起，对不起。”
双手并掌盖在脸上。
这个拒绝的确让他很意外，有些吃惊。但看到此情此景，她竟激动到流泪了。记忆中，她只哭过三次，都是国平说的，一次是她知道肾匹配成功了，一次是听说收拾很成功，两次都是为了他。现在是第三次，为他这个不算原谅的原谅，她竟然又哭了。原来她是那样渴望被自己原谅，渴望被自己认可，渴望做他的妹妹，而自己
她似乎也意识到而来自己刚刚的拒绝，马上抬手擦却让她在那种害怕中煎熬了快半年。过眼睛，转身面对他，“对不起，刚刚，刚刚，对不起。”对上他的眼睛，那声音又慢慢弱了下来。
那双眼睛，虽满是岁月的沧桑，沧桑却带着慑人的威严，此刻却满是心疼，为她心疼。那不是他这样的人该有的感情，但在她的眼里，却彰显出最真的情绪。“傻丫头！”韩方城见她一直望着自己，竟有些失神，心下又是感慨，带着心疼的失笑，走上前，轻拥住她。这次她不在拒绝了，顺从将头埋入韩方城心口，口中喃喃，“哥哥，哥哥、、、、、、”泪如泉涌。韩方城低声地应着她，彷如喟叹，一边抬手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那一刻，他的心是从未有过得平静，好似一直在海上漂泊的船只入港时的安定，安心。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等她停了眼泪，两人坐在桌前。她又不敢看韩方城，因为自己红肿的眼睛，惹得韩方城不时低笑。
韩良辰除了更不好意思，也不知如何是好。
“最近生活怎么样？”终于还是韩方城先开口。
“还好。”韩良辰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两手捧着茶杯杯壁摩挲。其实，她也是一个普通乖巧的邻家女孩，但只要是了解那些事情，都知道那乖巧下掩着多少心酸。
韩方城听着她的法案，的确一如自己的预料，心中却仍是渴望更多，可又不如该如何开口，只是一双眼睛放在她的身上，里面满是心疼。
长久的沉默下，她自然能察觉到什么，但她确实又是不知如何开口，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害怕。
“良辰，我很心疼。”韩方城依旧坚持看着她，“你这样，让我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好像在他面前，她做得最多的便是这般忙不迭休地道歉，她在他面前是小心翼翼，惶恐，带着些许害怕的心情，她渴望接近他，但是更害怕他不喜欢她的接近，所以两个人的相处每每陷入这种沉默。
韩方城抬手，轻拍在她的肩上，“良辰，我是大哥。”
她明白他在想什么，但她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的不善言辞，只能看着他。
“良辰，我知道我这个大哥做得很失败，以后我想做一个称职的哥哥，但你要给我机会。”韩良辰觉得这样的话，他这个年纪的人说起，本该是难为情的很，但此刻自己说起，却只有苦味的心疼！良辰该是在怎么样的环境下一点点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对不起。”恍然察觉自己的食物，马上将双手受到腿边，互相绞着，马上几声解释，“对不起，我忘了。其实，只要生活在哥哥附近就好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打算。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很知足了。我不希望打扰大哥的生活，也不想大哥为我觉得难过，或者心疼，那些我都不希望，我只想哥哥过得好，看到哥哥过得好就行了，我自己也就生活得好了，真的！如果哥哥为我担心，我会、、、、、、”虽然字字见真情，但若非了解她的人，真会以为她和韩方城在生疏地寒暄，她与人相处时总是不知道任何自处。
“良辰，是我对不起你。”他现在越来越发现，现在的良辰成为如今的样子自已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这两年。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固定在她远远观望着的满足地步。他们本可以走得更近更像兄妹，可他让那机会错失，为着自己心里的执念。
“没有没有。”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急急否认，“大哥，没有，我很满足现在这样的生活，你不要自责，真得不是你的错！你别那样想。”眼睛又开始红了。
对于韩方城的惭愧，自责，韩良辰是惶惶不安的，她知道所有往事的真相，她知道你无权承受韩方城的愧疚。她前韩方城太多，她母亲也是欠着韩方城的。她依旧记得母亲背对着她说，“你还有一个哥哥，他在N城，除了我，他是你世间唯一的至亲，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去找他。我欠他太多，我们都是他该恨的人，但他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我们不能再伤害他了，我们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所有不要去找他，不要在他面前出现！离开这里，远离他。”那时母亲最后一次来找她，两天后，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用与那个男人同归于尽的方式。那些言语等同于母亲对她的临终遗言，成为对她最后的告诫。
但她违背了母亲的遗愿。或许是孤单太久了，或许是未曾体验过亲情，她自我放逐10年之后，选择重新回到这里，带着些许的期许和更多的忐忑，仰视他，崇敬他，在远远的地方。她从来未期待过自己的那个肾能改变什么，只是觉得那时自己该做的。那个人是她世间的至亲，唯一的，他们留着相似的血，顶着同一个姓氏，拥有同一个父亲。
韩方城看着她的种种反应，知道自己让她有压力了。
“真的，哥，我现在生活很好。”又是她来安慰自己了韩方城叹道。
“良辰，我只是希望你记得自己不是孤独一人，你还有家人，你还有我，而我是希望你幸福的。”韩方城这次没再看着她，相反，他拿起了茶杯，托在手中，微微变过头，脸上带着淡笑，无奈而苦涩。
韩良辰本身不善言谈，自然不善与人交流心声，但对别人的一举一动却是细致入微的。虽然习惯承认自己在这世上已是孑然一身，却从未放弃过与这世界的牵连。她不主动，因为害怕伤害，宁愿在角落等待别人的靠近，不愿从那里踏出一步。她渴望，但耐得住寂寞。在她看来，那些东西有得话最好，没有也无碍生存。她没有察觉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已是嵌入她的生命中，牢不可拨，根深蒂固。所以她会觉得那眼泪流得莫名其妙，且无法自抑，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那不属于她的性格，她向来不怨天尤人，甚至是甘乎命运。
韩方城看着身侧的人哭得悲痛，心中不由生出，只能终归还是个孩子的感慨，心中更是疼痛。
一晚上，两兄妹便在这种不对频的交流中互怜互惜，虽然言语间仍是久分重逢亲人间的寒暄，终归找到了亲人间的归意和该有多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归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