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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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而胤禛那边却一直没有答复，慕忱的心境也愈发焦虑，虽然她很清楚焦躁于事无补，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越是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到备选方案，越是思绪混乱，完全没办法思考,她狠狠将手中的书扔到书桌上,借此发泄内心的郁闷,然后冲着端着茶杯走进书房的芳蕊吩咐到：“快给我梳妆，我要上街。”
芳蕊与站在慕忱身旁的香凝快速地对视了一眼,立即明白对方也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心情不好,芳蕊只好小心地劝道：“这外面天气热，小姐还是在屋中歇着吧。”
“刚什么日子就天气热，你找的这个借口未免太牵强了！你们不必担心额娘责怪，有我呢。我今儿一定要上街散心，不然真要愁死了。”慕忱抱怨道。
“小姐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们说说，独自生气有什么用呀。”香凝快人快语地说道。
“和你们说？和你们说可得管用呀，你们能帮上我吗！唉，你们也别打听了，只管听我的就是了，芳蕊快替我梳妆，香凝，你去额娘那里就说我要去会富宁安大人的小姐。”
“上次夫人可说了，不许小姐再出府的。”香凝接话答道。
“额娘是说过这话，可是我要是说去富宁安大人的府上，额娘一定会同意的，你就快去跟额娘说吧。”
“好吧。”香凝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慕忱装扮停当，在香凝和芳蕊的陪同下乘小轿向富宁安大人的府邸行去，行至荣宝斋时慕忱忽然命轿夫落轿，只简单告诉了轿夫申时在这里候着接她回府，便带着两个丫头大摇大摆地进了荣宝斋。
正在为一位贵妇人展开画卷的老板抬头见慕忱进来，赶忙向慕忱点头笑道：“小姐有些日子没来了，您先随意看看，我一会儿招呼您。”
慕忱笑着轻轻点头道：“您有客人，不必招呼我。”边说边认认真真地看着柜台上的文房四宝，慕忱正在仔细看着一支湖笔，忽听老板说：“这幅《孤禽图》可是一位朋友放在这里让我帮助代卖的，他因家中突遭变故，急需用钱，不然也舍不得卖呢。夫人若真喜欢这幅画就不要犹豫了，这幅画价格虽是不低，但毕竟是八大山人的遗作。”慕忱倏然一惊，‘八大山人的《孤禽图》，那可是曾经在艾鹏的拍卖行拍卖的，那时他可着实向我炫耀了一番呢,我还没见过八大山人的真迹,今天的运气超级好呀。’想到这里，慕忱便丝毫未犹豫地走了过去，大方地向那位夫人说道:“夫人，能否让小女也欣赏一下八大山人的画作？”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直率的女子，那位夫人讶异地抬起头看向慕忱，慕忱只看了对方一眼，便觉眼前的女子面色沉静、仪态端庄，眼波流转之处均透着温婉，举手投足之时皆流露优雅，这是第一个令慕忱忘记去关注其容貌只赞叹其气质的女子，站在这样的女子身边，慕忱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那样鲁莽和孩子气，脸上不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羞涩神情，她笑了笑然后可爱地吐了吐舌头，抱歉地说道：“小女莽撞了，打扰了夫人，还请夫人看在小女是真心爱画之人原谅小女的鲁莽行为！小女从未见过八大山人的真迹，刚刚听见是八大山人的画作便失于控制了。”
那位夫人听了慕忱的话语，不禁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问道：“你知道八大山人？”
慕忱听见问话，心中不满地想到‘怎么如此小看人！’，便不服气地答道：“当然，这八大山人原名朱耷，乃是明。。。。。。”说到这里慕忱忽然间停了下来，‘等等，这朱耷是明朝皇室子孙，因国家灭亡心情悲愤落发为僧，他一生对明朝忠心耿耿，对满清王朝不满，他的画作多是表达对明朝的眷恋，这样的一位画家，就算他才华横溢也我也不能对他满是赞美呀，弄不好也许会惹来杀身之祸的！’想到这里，慕忱不禁细细审视着面前的女子，心中琢磨着她是真的不知道八大山人是何许人，还是因自己刚才的冲撞而有意为难自己？慕忱心中这般想着，就更加留意面前的女子，可任凭她再怎样探究都觉得这女子的目光中写满了坦诚，不像是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唉，看来是我多想了，她好像确实不知道八大山人的真实身份，也对，八大山人一生所用的名、号极多，后世之人虽然对他的生平熟悉，但在这清朝前期，知道他生平的人应该不多。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还是别瞎卖弄了。’想到这些慕忱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位夫人本来一直注视着慕忱,似乎专心听她的答案，却见她的话戛然而止，便一脸疑惑地盯住慕忱，慕忱无奈地解释道：“忽然想起是自己弄错了，我并不知道八大山人是何许人。”面前的女子听到这样的回答,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却又极快地恢复了优雅的神态,淡淡地说道：“小姐不想说自是有不想说的道理，我不会勉强的。不过，既然小姐是爱画之人，可否请小姐对这幅画略作评价！”
她的声音不高、语速适中、语调轻缓，但在慕忱听来却是难以拒绝的口吻，慕忱只好再走近些仔细欣赏，一时间屋内出奇地安静，慕忱恍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只沉浸在八大山人的画卷中。
过了许久，她轻叹了一声：“唉……这画的布局确是与众不同，大面积留白，只在画卷的下方画了一只孤禽单足站立，这黑白的对比正应了老子的‘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的思想，整幅画仅寥寥数笔却达到了黑白相和的极致。细观画家笔下的孤禽,造型奇特、简练,却是形象鲜明、主题突出！画家只画孤禽,似乎不足以表明心迹,所以更画其单足站立,愈发显其无着无落、孤单寂寥，即便如此这单足孤禽却仍以白眼向人，显示了孤禽的孤傲不群，愤世嫉俗,这怕也正是画家心境的写照。整幅画用墨浓淡相宜，笔触简洁流畅，最为可叹之处在于这幅画的构图近乎完美，再无可增删之处，正是多一笔则多，少一笔则少，恰到好处！只是这画。。。。。这画越看越让人觉得心思凝重！”慕忱娓娓道来，周围的听众也都凝神敛气，跟随慕忱领略八大山人的画风和境界。
“原来小姐确是爱画懂画之人,刚才竟是错怪小姐了，还请小姐原谅！”过了许久,那女子诚恳地说道，“那依小姐看，这幅画我是该买还是不该买呢？”
慕忱心下疑惑，‘要我原谅她什么？再说，买不买画难道自己没主见吗？’还没等慕忱回答，那女子又继续说道：“我原本是知道八大山人的,刚刚只是想为难小姐,所以请小姐原谅。再者小姐不必奇怪为何我会问小姐是不是该买此画。”听到这里，慕忱一愣，心下害怕到‘好厉害的女人，刚才居然能那样不动声色地试探我，现在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能看出我心中所想！我还是敬而远之为上’只听那女子继续说道“我是知道一些文人墨客的名字和他们的身世的，但仅限于知道这些，却不了解他们的作品，尤其是名家的画作，我不擅绘画因此也很少关注画作，可我夫君是爱画之人，快到我夫君的生辰了，我想买幅画作为礼物送给他，可是又怕挑不好，所以要问问懂画之人的意见。”
站在她们二人身边的老板，连声说道：“夫人今天是碰巧了，这位小姐不仅对画的鉴赏力不一般，画工也是极好的，这位小姐也曾在小店卖过几幅画呢！”
慕忱赶忙谦虚到：“老板过奖了，我只是画着玩的，不过是借画抒发心境罢了，画工并不见长。”
那女子惊讶地说道:“真的？真没想到小姐还擅长丹青，刚刚看小姐这性子倒不像是能静下来的呢。”她好像忽然意识到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样的话不礼貌，便立刻改口到“看来是我今天运气好，遇到了这位小姐！”
慕忱并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夫人看到的这幅画，我觉得确是件好作品，不过，每个人的性格秉性都不同,所喜爱的画风也不同，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所以还请夫人自己定夺。”
那女子看了看慕忱，又低头看了看展开的画卷，笑道：“小姐刚刚对这幅画的评价已经打动了我，我相信小姐的眼光，这幅画了我买下了。掌柜的，请派人将画送到东江米巷的年府。今日谢谢小姐了！”她说完便转身要走。
“年府。。。。。。”慕忱不禁轻轻地重复了一句，心中琢磨着这女子与年羹尧会是什么关系。
“爷，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那女子讶然问道，这声音唤回了停在自己思绪中的慕忱，她转头看去，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她看到了曾经见过一面的年羹尧，他身着便装，站在慕忱身后不远处，慕忱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年羹尧笑了笑，回答道：“我一时得闲，出来逛逛。”
那位气质优雅的女子对年羹尧说道“本想买幅画等到你生辰时送你的，没想到却被你看到了，看来惊喜是没有了。不过，既然来了，就看看这画是不是喜欢吧，不喜欢的话，我再选其他的。”那女子的声音此时异常温柔，在那温柔的语气中还夹杂着精心掩饰的快乐和羞涩，显示了二人非同寻常的关系。
年羹尧听到她的话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紧紧地盯着慕忱看了一会，说道“不用看了，刚才我已听到了慕忱小姐的评价，既然慕忱小姐说好，自是差不了，我多谢夫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位女子便诧异地打量起慕忱，年羹尧立刻对那女子解释道：“这位是户部右侍郎赫申大人的女儿，上次我随四爷办差的时候认识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慕忱看着眼前的女子重复到：“夫人？”
年羹尧向慕忱介绍道“这位是拙荆—纳兰清晓。”
慕忱赶忙对年羹尧的夫人行礼道：“小女苏尔佳慕忱，不知您是年大人的夫人，刚才竟是鲁莽了。”她忽然意识到年羹尧刚刚说他夫人的名字是纳兰清晓，不禁抬起头愣愣地望向那女子，喃喃问道：“等等,刚刚您说夫人的名字是纳兰。。。。。。清晓。。。。。。夫人是纳兰家族的？那夫人可熟悉纳兰容若？”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苏梦熙可是纳兰容若的超级粉丝，上高中的时候翻遍了纳兰容若的诗词，她喜欢纳兰容若词句的清新隽永、感情的真挚深邃，那时凡是电视剧中有纳兰容若出现，她都会反复看，在多少了解纳兰容若的身世和经历后更加将他视为自己的偶像，而对他的英年早逝又哀惋不止，因此一听到纳兰的姓氏，慕忱便非常兴奋。
纳兰清晓诧异地望向慕忱，沉声说道“那是家父，家父名字是纳兰性德，字容若。慕忱小姐年纪轻轻却也知道家父。”
慕忱被她的话惊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没想到这人居然是纳兰容若的女儿，这更加让慕忱激动不已，她暗暗想到：‘穿回前世还真是惊喜不断呀，居然能见到纳兰容若的女儿！唉，难怪这女子雍容沉静、气度不凡，原来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之家的女儿，真正的大家闺秀呀，我这小家碧玉什么时候才能像人家这样有气质呀！’
纳兰清晓看着呆住的慕忱，奇怪地问道：“慕忱小姐怎么了？”
慕忱满脸崇拜的神情说：“夫人真是幸福，有那样才华超逸的父亲，真是令人羡慕呀。我超级喜欢令尊的词句，他的词情真意切，每一句词读来都会触动人的心弦，然后停在心灵最深处挥之不去，我最喜欢那首《木兰辞拟古决绝词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雨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短短几句竟将那种对于美好情感稍纵即逝的无奈与哀伤描写的淋漓尽致，细品后却发现这词句看似谴责薄情之人，实则深藏着对美好爱情的向往，这样意境怎能不令人感慨呢！”
慕忱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没有注意到年羹尧和他夫人惊叹的表情。年羹尧静静地凝视着慕忱，慕忱因兴奋而愈发明亮的眼眸，因动情而微微红润的双颊，因激动而轻轻颤动的躯体，深深地感染着年羹尧，在年羹尧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年轻、美丽，周身散发着朝气和热情的女孩，她像一支未经过世俗浸染的莲花，静静地伫立在湖面，散发着清新怡人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可忽然又觉得她虽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只能远远地看她，无法企及。他的夫人也因完全被慕忱所吸引而没意识到丈夫的失态。
“对了，夫人的闺名是‘清晓’，让我想起了《相见欢》中的‘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的词句。夫人的闺名可是取自这里？”
纳兰氏摇头道：“家父给我取了这名字，出自哪里却未提过。家父过世时，我还不到3岁，对家父基本没什么印象，所以也不知道名字的出处。真没想到，小姐竟熟知家父的词句，比我记得还清楚呢。”
“那是因为每一句都太美了，所以很容易就会记下。”慕忱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一时忘情，竟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了，还请夫人原谅小女的轻狂。”
纳兰清晓动情地说道：“我一点都没觉得小姐的轻狂，反而感动于小姐的真情流露，从小姐刚才抢看画卷到随口背出家父的词句，这些都让我看到小姐是性情中人，我真的很羡慕小姐对待自己所喜爱的事物能拥有极大的热情，而我自己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现在我对待任何事情都是波澜不惊，竟忘记了冲动和热情的滋味了，而慕忱小姐又让我看到了年轻的活力！”
“夫人这么说，小女无地自容了呢，我倒希望自己能像夫人那样从容自如，不为外力所左右，不会遇事冲动！”
纳兰清晓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千万别这么想，真的变成我这样的性格就了然无趣了。我更喜欢小姐的才华横溢，不矫揉造作又敢直抒胸臆的直爽性情！我看小姐的年纪与我家小姑的年纪相仿，小姐有时间时就来我们府里玩吧。”说完，她转向年羹尧，柔声问道：“可以吗？羹尧。”见年羹尧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今日初见小姐收获不少，咱们就此别过吧。”
三个人出了荣宝斋的门，又寒暄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慕忱边走边想到‘这年羹尧还真不是电视剧中说的包衣奴才的身份，他能娶纳兰容若的女儿为妻，可见不是一般人！纳兰容若虽英年早逝，但纳兰家族与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年羹尧也定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和关系网，难怪年纪轻轻就官拜二品！由此看来，他妹妹也定不会在四爷府中当丫头的，唉，电视剧还真是不能信呀！’
慕忱带着两个丫头在街上随意逛着，心情舒畅了许多，暂时将选秀之事抛于脑后，时间差不多时便打道回府了。她的轿子在门口停下来，刚一下轿就看到家丁带着一个仆役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走到她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小人是雍亲王的随从，王爷派小人来给小姐送封信，王爷叮嘱要将信交到小姐的手中或是小姐的侍女香凝姑娘的手中。”说完，便自袖中抽出一封信递了过来，慕忱听到，心中一阵忐忑，她心下明白这是胤禛给她的答复，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就由这封信决定了，想到这里她催促到：“香凝，快把信给我。”待香凝将信交到她的手上，她看着信封上‘慕忱小姐亲启’的字样，内心竟忽然平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偶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