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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爱唱歌的女主播(八) ...

  •   爱唱歌的女主播(八)

      托马斯先生的内心对我并不友好,上帝可以证明我说的话真实可靠。
      “我会这么说不是因为他已经很多天不回家吃饭……哦不,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玛格丽特回复我:“你会做饭?”
      我:“我会水煮面条。”

      像是不愿意承认我的厨艺似的,玛格丽特没再回复我。

      事实上我和很多人都有着不太友善的友谊,比如奎因,因此我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我频繁出现的梦境里从没有医生,也觉得他不会出现。

      不过,现在——煮了一星期的面条之后也联系不到同居同事的我隐约开始有些担心这样久不回来的他永远回不来了,也去不了遥远的意大利。托马斯也许已经被仇家杀害了、被绑架撕票了或者被地下市场里的怪人们挖掉器官卖掉了——我不由得再次为我这个月的工资感到忧伤,玛格丽特是叫我来带薪度假的——带薪,多么美好的假期!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我想恐怕以后不会有第二次。

      作为一个友爱的同事,我将这些令人忧伤的异常通过电子邮件反映给了业务繁忙的玛格丽特女士,并且在信中深刻阐述了我对托马斯人身安全的担忧。玛格丽特迅速回复了我的信,表示她会让我回纽约,啊,和一个我不喜欢的家伙一起。于是在我发了邮件的下午,一位不速之客光临了我暂居的老房子。

      “前辈,好久不见,哈,你还过得好吗?”

      我的同事之一奎因微笑着站在我的房门前,那个时候我正在吃面。
      其实我不知道他也有这里的钥匙,他的出现惊吓到了我喉咙里的面条——为什么他有这里的钥匙,玛格丽特给他的吗?
      “咳咳咳,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独居少女的房子里。”我痛心疾首地咳嗽着,“你一点对前辈的尊重都没有,奎因。”

      “活人?我知道,前辈里的屋子里该出现死人才对,就连前辈本人也是一个……哈。”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咧开了令人生厌的笑脸。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许久,“好吧,奎因。”我打了个嗝,“你这家伙真是……为什么你在这里?”我多希望这次旅程是我一个人走。
      “一起回纽约呀,”他的语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你可真是拖累人,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收拾行李,为什么还不快点?”奎恩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好啦,马上就能好了,我去收拾行李。”
      他歪着脑袋,“我仅仅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准时登机而已,难道不是吗?”

      我丢弃了碗,回房间去寻找我四处散落的衣服和书本。
      在我寻找衣物的过程中奎因倚在门框里一动也不动,看着我,带着古怪的微笑。他不说话,我也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试图将他心安理得的气焰比下去,但是似乎并没有效果,气氛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诡异,我只好随便地找了个话题打开话匣子。

      “奎恩,这间房子是以前玛格丽特的住过的吗?旧屋子。”我指着斑驳的墙壁。
      “假如托马斯没有骗我的话,据说玛格丽特以前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回答。
      “如果是这样,这件屋子大概比我还要年迈了,你看院子里……”
      他打断了我:“真可怕,那大约是能进棺材的年纪了。”
      “……”于是我的脑海里传出《伦敦大桥垮下来》的旋律。

      我的笑脸垮下来,垮下来,垮下来。
      ……

      理智告诉我要保持冷静。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会很快打起来,砰砰砰,噼里啪啦,并且毁坏这间曾经属于玛格丽特的房子,就像以前那样,那可不是一个月的工资能够抵消的罪孽。
      行李箱被我打开了,搁置在地板上。它好像一个怪物一样大长着嘴巴,吞掉我一件件扔进去的外套和衬衫,我害怕它会突然也打起饱嗝。

      “衣服收拾好了,还有什么遗漏的吗?”我对自己说。
      我并没有问奎因,却听见了他自作主张的嘲讽回答:“有的,你的大脑。”
      “请闭嘴吧。”

      奎因真是个坏家伙,仿佛生来就是为了与我作对的,我们从一开始就无法快乐地相处,也反感彼此的存在。我不由得又开始想念下落不明的杰克,还有已经身在天堂的安迪。我最好的伙伴们,那时候的日子多么快乐。

      本来我们该一起回意大利的,可惜杰克消失了,不知去向,也许他可能也去到那个地方和安迪凑成一桌,就等着我与他们一起团聚。
      “哦对,意大利——意大利语,”我突然想到了书本,就是那本我来的时候看过的书,“玛格丽特的意大利语课本我已经看完了,我得带回去还给她。”
      “快一点,我们快要没有时间了,前辈。”
      “知道了,马上就好。”

      我忘记那本书被我放在了哪里,我掀开了被子却什么也没有,也许在衣柜里,或者桌子里。奇怪的是当我打开房间桌子的抽屉时发现它也是空的,只有几张照片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照片已经很旧了,泛黄了甚至已经有些部分已经褪去了颜色,灰蒙蒙的它们看起来似乎有好些年岁。
      第一张是夜晚的月亮,满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吸引我和奎因的是第二张照片。背景是类似庙会的建筑,天空里有零星黯淡的烟火,褐色头发的少年穿着浴衣模样的衣服。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在日本,或者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总之既不像是在美利坚也不像在意大利。这两个年轻人蹲在池子旁边拿着网兜,大约是在捞金鱼,旁边还有几个人。除了这个家伙,啊,也就是我,站在少年右边捞金鱼的另一个人——除此之外,其他人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脸孔。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照片里?照片里的陌生人又是谁。
      这照片又是哪里来的?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奎因指着照片里的棕发男孩,“你记得他是谁吗?”
      我郑重其事地将照片举起来:“我愿意以我下个月的工资起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更没有和他们一起在日本捞过金鱼。”
      “那么,这是谁拍的照片?”他问我。

      “这是玛格丽特曾经的房间,“我仔细地看着照片里自己的脸,”难道你觉得拍照片的人会是我?”
      他看着我:“那这些照片大概就是她留下的,你该去问问这些照片的来历。”

      奎因将照片反过来,背面果然写着两行字:

      “夏日祭
      2006年8月15日于日本”

      奎因说:“这是玛格丽特的字迹。”
      “九年前?这是在开玩笑吗,”我没想到是2006年的老照片,“你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到九岁,照片里的我看起来至少是成年人了。”

      可是如果这个人不是我,那么她又是谁?

      我什么也不记得,完全没有关于它的任何印象,假如我真的去过那里,这段记忆也早就和这张照片一样被遗忘了很多年。

      于是我带着一肚子的面条和疑问,以及玛格丽特的那张照片和奎恩到达了机场。
      “一切都很顺利,非常完美,既没有堵车也没有突然的抢劫。上帝保佑着我们,一定能顺利飞往纽约总部。天知道我有多么热爱玛格丽特煮的面条。我的手艺就是她教出来的。”我摊开手里的报纸,“奎恩,我饿了。”
      奎因转过头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巨大的墨镜,这让我完全看不到他的眼睛。不过他的双眼必定是充满嘲讽的,就像他这时说的话:“可是你刚刚吃完午饭,果然,其实你的胃有行李箱那么庞大吧?”

      “它像我对你的爱意那么大。”
      “天啊?这样真的好吗?”奎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我看着他接电话,这个通话仅仅只有几秒,奎恩也只对着电话那边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
      “有急事,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找你。”他摘掉墨镜的脸看起来有些紧张,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好事。

      我只好坐在这里等他,我发誓我没有动也没有离开我的座位——直到人群突然喧哗,远处传来警笛和救护车的尖叫,我甚至听到了枪声,不知道是否是我的幻觉。机场外似乎发生了械斗,或者其他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也许和奎恩有关。我掏出手机一边给奎因打电话一边腹诽着。妈的,为什么最近的旅途总是会有突发事故?

      电话很快通了,“发生了什么?”
      “我在机场外面那条公路。”我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和风声,“你现在马上——”

      他的话甚至没有说完,通话就突然挂断了。这让我感到不安,害怕这个家伙也遇到一样的事情……但是正如我所恐惧的,我拨过去的电话再也没有接通过。

      人群依然沸腾着,许多人都像我一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混杂着警笛声和碰撞的声响里仰着脖子看向其他人的人们,都问着“发生了什么”。

      我穿过人群往外走,我想去找奎因。有很多车辆四散在公路上,像零散的棋子。有的碰撞在一起冒着呛鼻的灰烟,穿着警服的人大声呵斥着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清,手指也许已经颤抖着,耳边只有呼哨的风声和我的心跳声。
      我明白我在恐惧什么,脚步带着我不停地往外奔跑。
      奎恩说他在公路上,那么他也在那里吗?

      有一个警察拦住我,我停下来问他这里是否发生了车祸,他点了点头。身旁有几人也被拦下来,但是没有人提到枪声是怎么回事,他执意让我们离开这里。我只好再次回到机场。

      傍晚的时候一切喧闹都停止了,玛格丽特给我的信息是她也联系不到奎因。我感到紧张,时光仿佛倒流了几年——那一天。我和奎因的关系并不友好,但我不想看到他死去。而且这样的事情总是会让我联系到安迪,以及他所拥有的天人永隔的下午……说实话,我害怕重蹈覆辙。

      我又拨了他的电话,让人惊讶的是竟然接通了。
      “你在哪里?”“让我想想……”他喘着气,听起来似乎狼狈极了,“酒店……?大约我们来时候看过的酒店再往下一点……也许是,我记不清了。我不知道是谁的人……你不要过来,通知玛格丽特。”

      “这么远?我去找你,你受伤了吗?”
      “也许是两枪,我走不动了……在这里呆了很久。有可能他们的人还没有离开,你……”
      “我马上就去找你,再继续流血你可是会死的,奎恩。”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再说话,也许是没有力气再说了,我只听到了他虚弱的喘息。这个声音让我仿佛瞬间回到了两年前安迪死去的日子。

      给玛格丽特打了电话后我就出发了,我没有带交通工具,只能打的士到达那个酒店附近。这个时候我打给奎因的电话已经没有声息了,恐怕他已经昏迷甚至死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远处的霓虹灯光和黑夜里蛰伏的危险开始一点一点亮起来。

      我口袋里的枪已经开了膛上满了子弹,如果那些人还没有离开,我也一样会有被攻击的危险。
      下车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两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几个高个子的男人正从车里走下来。他们无一例外地穿着黑色的西装。我看着他们的动作,一边对着电话喊奎因的名字,可是他仍然没有回答。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那几个男人中的一个忽然转过头看着我的方向。
      这恐怕不是个好兆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右手握住自己口袋里的枪转身走。不久后就听见有脚步声跟随在我的身后,愈来愈近,而且不止一个人。

      我不敢轻易跑动,可能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但也许不是……如果上帝批准我的侥幸的话。当我绕到另一辆车背后时就有人开了一枪,尖锐的枪声在寂静的夜空里炸开,我躲在车子身侧回头打了两枪,一边拼命往右侧躲去,鼻尖划过的空气里尽是悲哀的硝烟味道。
      有一颗子弹擦过我的太阳穴……这简直是和死神赛跑。紧接着从后方发射的几颗子弹将我身旁车子的挡风玻璃中央砸出蜘蛛网一样的纹路。汽车的警报尖叫着响起来,远处有人惊呼和大叫,喊着报警、报警吧的话。我瞧见人群,急忙往人多的地方撞过去,脑袋嗡嗡作响,心也跳得飞快。

      旋即一个金属触感的东西砸在我的右手和身后的车窗玻璃上,发出可怕的碎裂的声音。手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
      他一脚踢开了它,扣住我的脖子将我撞在副驾驶车窗前,碰撞声在我脑后炸开。玻璃窗哗啦啦碎了一地,似乎有几片尖锐的碎片扎进我的后背里,被划开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来。
      短暂的黑暗和晕眩、然后是漫无边际的窒息感。

      无法编制幻觉的环境。

      左右的车都向他为中心渐渐靠拢,男人的脸被渐进的车灯照亮了轮廓,他背着光,细长的眼眸下的阴影被拉扯成尖锐的形状。
      ……东方人,我模糊的想,这幅眉眼似曾相识。
      在弥漫着危险的窒息之中,我突然想起来我确实见过他——就在我去休假那天的机场里。

      你是谁?
      ……

      我想要说话,但无法呼吸的现状让我不得不去用力挣脱他。紧接着他身后的人在我腿上开了一枪,剧痛使我的脚再也站不起来。
      我的眼前模糊地出现幻象,我抓住他的手,像是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右手目前应该是坏掉了吧……糟糕。

      也许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奎因还在等着我,该死。我们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不知道玛格丽特会作何感想?大抵连收尸都不情愿,简直丢脸。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他的冰冷的目光从我的脸上划过,像一把刀。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他不知为何也松了手。肺里突然灌进冰冷的空气,我跌倒在他脚边,像一条离岸的鱼一样张口呼吸和剧烈咳嗽。

      警笛声尖锐而刺耳,一点一点向这儿靠近,而这个人一直在我身边无动于衷,只是将枪口按在我的头颅前。我以为这家伙又起了杀意,但他却半晌都没有行动……似乎正在在犹豫不决着什么。既没有杀了我也没有嘲讽,连带着他的部下一起沉默。我没有空隙去思考这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枪收起来,示意身边的人离开。
      我以为他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出声了。

      “爱伦。”他说。
      ……

      我愕然。
      这是我从前的名字。
      “……为什么……你会知道?”

      从他灰色的眼睛里我清楚地看到了厌恶,但却像是透过我看向了更遥远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爱唱歌的女主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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