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投降》GUY

6、爱唱歌的女主播（六）

　　爱唱歌的女主播（六）
　　在这件因诸多意外因素造成的麻烦事件发生后，我们的队伍为了善后愈发忙碌，我申请休假的天数也被玛格丽特夫人以“不可以，最近大家都很忙”为由驳回，还为我添加了一个新任务——视察。
　　她指着俄勒岗州地图上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落，说就是这里了。我的心脏顿时仿佛被杰克先生重重打了一拳，我虚弱地想，即便我是上帝，也拯救不了我们的命运。
　　我和托马斯凑去一看都觉得有些眼熟，我们以前去过。
　　见鬼，任务游走范围被勒令在了俄勒冈州那个遍地大雪的小镇子上——事实上当我准备出发时玛格丽特告诉我，她打算让我住在那里一段时间的。
　　住在那个冷得让人有置身西伯利亚错觉的镇子上一段时间？
　　噢上帝，那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度假！
　　“本来就不是让你去度假。”与我同行的托马斯提醒我，我能想象到他墨镜底下的蓝眼睛一定正在翻着白眼，“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吗？我正在想那位久未谋面的爱唱歌的女主播先生。”
　　他摘墨镜的动作一滞，“……祝你们早日相见。”
　　“是的，谢谢托马斯先生的好意，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会带上你的，下地狱也会。”
　　托马斯听罢瞪了我一眼，生气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好笑。
　　至于我转过头愤慨地提问这任务时间有多长，玛格丽特微笑着说视情况而定。
　　见鬼！

　　托马斯离开去办枪支托运，我和玛格丽特夫人则在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面对面沉默着。
　　“那个，我早就想问了，到底是视察什么？视情况而定您所指的太不清晰了。”
　　“所有。”
　　“所有？”
　　“所有你觉得有异样的人或事物，你和托马斯记得及时报告。”
　　“咦？这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噢，没什么不对劲的，我亲爱的。”
　　“好吧，夫人，请坦诚地告诉我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没什么。”
　　“……你刚刚沉默了，明明就有吧。”
　　玛格丽特夫人转过头，“噢，托马斯来了。”
　　“快去登机吧。”玛格丽特握着我的手，微笑着说，“希望你们旅途愉快。”
　　“……咦？”
　　我好像在她绿色的眼珠里看见了短暂的促狭的光芒。
　　我心里一窒，糟糕，又被算计了。
　　她看起来并不想多说什么，一脸高深莫测地笑着。那我也只好去问托马斯先生，虽然他会告诉我的可能性也很小。
　　我说：“好吧……为了度假，夫人。”
　　我转过身去，向登机口走过去，刚刚迈出一步，身后的玛格丽特却忽然抓住我的手臂，她凑过来，我听见她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如果那件事能顺利解决的话，我们就回意大利吧。”
　　“——以后都不来美利坚了。只是在这之前……你要把意大利语学好啊。”
　　回意大利？
　　真好。
　　“会的，不就是意大利语嘛。”我向她微笑。
　　她的话语里多了几分笑意：
　　“我在你的行李里放了意大利语的学习手册……”
　　我大惊：“咦？您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出门前检查时可没有找到书本！
　　她松开我的手臂，拍拍我的肩膀：
　　“记得看，要是回去了，别说西西里方言，连意大利语都不会的话杰克不会原谅你的。你会被扔进地中海哟，我已经和杰克商量好了。这不是开玩笑。”
　　“夫人，难怪您今天会亲自来送机。果然是因为想告知我这样可怕的事实吗……”
　　“不是哟。我只是担心你，快走吧。”
　　“……”

　　我在衣服里找到了托马斯给我的伪造证件，然后我发觉上面的名字是玛利亚·斯普纳德科。
　　玛利亚？
　　我向托马斯那边凑过去，“嘿，把证件给我看看。”
　　他拍落我不安分的手：“为什么？”
　　“你证件上的名字该不会是耶稣吧，我要和你交换。”
　　“你到底有多执着于上帝啊，小姐，角色扮演也要有限度。”
　　“请叫我玛利亚小姐，耶稣先生。”
　　“为什么不是犹大？”
　　“犹大的话，由奎因来扮演比较合适吧。”
　　“我认为我是一个活在社会道德边缘的人，这在我们的小群体中是罕见的。”
　　“上帝！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冷笑话top5之一！我找找笔记本我得记下来……‘我认为我是’……”托马斯用行动迅速击倒了我翻找行李的动作，“你是个医生！”我捂着被他拍了一巴掌的后脑勺抬头大声说，“但是你居然对你的病人施暴！上帝不会原谅你……”
　　“好的玛利亚，愿上帝给予我惩罚。”他拉长了脸，用力拽起我的胳膊往前走，仿佛我是他左手里的行李箱一样，“现在，耶稣和圣母该上飞机了。”
　　“天啊，我们居然要上天堂。”他不回答，推着行李离开了我。

　　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愿意离开纽约前往那个寒冷的地方。
　　我讨厌下大雪，我会抑郁着生病的。
　　走远的托马斯大约听见了，远远地飘来了一句话，“我是个医生。”
　　我腹诽了一句他是个庸医，突然想起我还没有和玛格丽特夫人讲再见。
　　我停下来，在人群里望了一圈却瞧不见那个拿着书本的女人，大概她已经走了。奇怪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与一个西装革履的高个子男人目光对视了一瞬。只是一秒而已，我却感到没有理由的熟悉感——像一个小人从脑袋里突然跳出来。

　　我回头跟上托马斯的步伐，“那个男人是谁？”我问他。
　　医生毫无在意，不理会我，“什么？你又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摇头，“……没什么，我没有见过他。”
　　一个亚裔，他有着狭长的眼睛。
　　我回头，人群里什么也没有。
　　＊

　　当我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小女孩时我就受到玛格丽特夫人的长期熏陶（虽然玛格丽特不这样想），因此热爱各种古老或者说古怪的东西。以至于在我失手打坏她据说有数百年历史的白色瓷器且被她尖叫着永久赶出了她的房间之后，我曾经一度十分怀念她满目琳琅的储藏室。
　　所以，事实上我不喜欢现代机械，电灯，枪支，透明坚硬的玻璃，以及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
　　比方说，我非常讨厌……“你不喜欢飞机是因为你晕机。”托马斯马上打断我，举起一只手指鄙夷地摇了摇，“还有，玛格丽特听到这些话可能又要尖叫着昏过去，你打碎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瓷器。”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还打碎了许多追求者的心？！”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我：“你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值得男人追求的地方？”托马斯抬头看了一眼听了全程脸色尴尬的空姐，撇了撇嘴什么也不说了。我哼了一声，“请给我一杯橙汁，谢谢。”

　　喝完橙汁的我醒了又睡着了几次，并且做了一个古怪的噩梦。
　　梦里有很多人的脸，我能看得见我的伙伴们的脸孔，还有一些陌生人。我和玛格丽特，安迪，杰克还有奎恩们待在一起。这似乎是个冬天，也许下了雨，雾蒙蒙的车窗外面都是圣诞节的气味。我坐在后座上，他们和我仿佛要去哪里。杰克开着车，忽然转过头来：“嘿，你该醒过来了。”
　　他放大的毛孔那么清楚，以至于把我真的从梦里惊醒了。

　　我的心脏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惊慌失措地跳动着，醒过来后我发现我就坐在后座上，身边是我的任务搭档托马斯先生。
　　车窗雾蒙蒙，这是一辆载着我们前往那个任务小镇的吉普。
　　“好吧，为什么又是吉普车。”我对他说，“医生，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睡着。这是什么病症？”他看着报纸，“你脑袋受过伤，并没有得到妥善的休养，身体虚弱，失眠多梦，精神不正常。”
　　“等等，你确定不是精神不振吗。”我抢过他的报纸，“你以为玛格丽特为什么让你来这里？”我听见托马斯说。
　　“休养？”
　　“也许吧。”他耸耸肩，指着报纸上的一行加粗标题，“新闻专题，《最古怪的连环杀人犯——‘爱唱歌的女主播’》。记者们对他可是十分的有兴趣。”
　　我仔细地看着受害者名单，发现上面没有杰克的名字。可怜的杰克，列出来的名单上并没有他的大名，我为他感到遗憾——这也许是他除了被逮捕上报之外唯一可能成名的机会，多么可惜。

　　“日期显示这是一张上星期的报纸——我需要今天的日报。”“我没有最新的，你自己去镇上买。”托马斯这样说。我摊开报纸，往下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和天气预报，但是我发现了一条关于俄勒岗州首都黑手党大规模械斗的报道。我读完了它，这个报道使我突然想起了，在纽约机场玛格丽特夫人神秘莫测的脸。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居然不告诉我，这里可不安全。”我尖叫着扔掉报纸，“这是多么危险的假期——”
　　托马斯平静地闭上眼睛，“有你在的地方都不安全。”他顿了顿补充说，“任何地方。”

　　1987年，因为牛仔之一受到了袭击而被迫分开的二人失去了彼此，孤独而并不气馁的牛仔们整理了行装和墨镜，带着新的同伴和任务走向了迷雾重重的地方。等待他们的，是空白的未来。

　　托马斯睡着了，我给杰克发了一条信息祝贺他的脸和名字又没有上报，与此同时在行李里找到了那本《意大利语学习手册by玛格丽特》。

　　我抽了支烟，大声念出了第一页的意大利文：
　　“人既自甘堕落、沉溺私欲，神就撒手不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