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的名册》景穆

40、（四十）最后的亲人5

　　公主和米菲斯立刻返回蒋涟家，可是却没有发现群和耶瑞尔的身影。
　　“我们去屋顶看看！”米菲斯说罢，二人便向楼房的屋顶冲去。
　　这个公寓楼有二十三层，即使有人在上面也不容易被看见。公主和米菲斯几乎同时跳出窗外，如同战斗机一样直直地飞到了屋顶上。
　　他们果然在那里！
　　群、耶瑞尔、还有蒋涟三人站成三角形，看不出现在究竟谁和谁是朋友、谁和谁是敌人。
　　蒋涟向刚刚到来的公主二人轻轻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又来了两个。”
　　群假装没有看到公主和米菲斯，一心一意地望着蒋涟，勉强微笑的嘴，微微皱起的眉，充满未知疑虑的眼神。仿佛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说道：“我们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
　　蒋涟冷笑着，扫视着周围四位天使，道：“三个监目天使，一个能天使，看样子可不像是来聊天的。”
　　耶瑞尔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如同一个冷漠的执行者。公主觉得大事不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自己身旁的米菲斯，也意外地沉默，好像在等着群和蒋涟的下文。
　　高空的空气从耳边划过，发出哧哧的声音，偶尔有鸽子扇着翅膀从远处飞过。
　　“快点，我家还有事要做呢。”蒋涟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群吞了一口口水，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死因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么？癌症。”
　　群向米菲斯望了一眼之后，说：“我查过了，你母亲等人均是被天使杀死，而那个天使的气味和你极其相似。”
　　群在试探她。公主屏住呼吸，紧盯着蒋涟的嘴，紧张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次开口。
　　“就这个？”蒋涟的语气尽显轻视，“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你说的那个根本就不算是证据，幼稚。看来你们这些从地上来的‘精灵’也不过如此，和真正的天使差远了。”
　　“你忘了？还有神。”突然开口的米菲斯把别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蒋涟愣了几秒钟，继而苦笑道：“你这个理由倒是不错。不过，有一个不足。”
　　“什、什么……”群小心翼翼地问道。
　　“神对派遣天使的要求并不严格。试问，你们第一次来到天界的时候，神审问过你们吗？”
　　三位监目天使互相看着。的确，如果神真的要完全拒绝污秽的话，他不可能不发现米菲斯的真实身份。但是事实却是，米菲斯平安无事地当了很久的监目天使。
　　“而且，”蒋涟说道，“像我这种曾经在天界犯了错而被贬人间的派遣天使来说，只要我完成任务，就算合格。即使我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又犯了罪，也不过是再来一次人间罢了。”
　　“这么说，你承认了？”公主问道。
　　“为了防止你们再纠缠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的死确实和我有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到了现在，耶瑞尔才开口问道。
　　“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蒋涟的每一句话都使众人屏住呼吸，“我们的外公去世之后，原本很任性的妹妹突然变得乖巧懂事起来。原来，她受了亲人去世的教训，学会了珍惜。我就想，如果再死一个呢？于是，我就那么做了。而我，就是她仅存的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她再也离不开我了。”
　　“太残忍了。”公主感叹道。
　　“我从出生时起就一直陪着她，我的任务是爱她一生，难道她不应该也用同等的感情回报我么？”
　　“群，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她的真实面目。”米菲斯突然向已经完全愣住了的群大喊道。
　　“既然这样……”耶瑞尔立刻做出准备攻击的动作。
　　群吃了一大惊，猛地跳到蒋涟的身前，张开双臂，好像在保护她：“等一下！”
　　“群！”公主喊道。
　　“你闭嘴！”群怒吼之后，又对耶瑞尔商量道，“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即使是‘新堕落天使’，我也不相信她会做到如此地步！”
　　二十岁的蒋涟“躲”在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十岁少女身后，不禁为他们的无聊而轻笑一声。
　　“我恨人类！我永远都无法信任人类！我身为天使，但是却与鬼同名……”群的情绪突然亢奋起来，“所以我宁愿相信她！是她的妹妹把她引入邪道！”
　　蒋涟冷笑一声之后，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对她说：“臭丫头，不准你随便说我妹妹的坏话！”
　　“小心！”公主突然向群冲过去，把她扑到一边。几乎与此同时，耶瑞尔抓住了蒋涟，把她狠狠压在地面上。
　　米菲斯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摸出了一个特制的打火机。
　　“你们看！”
　　所有人都不禁感到后怕，尤其是群，她死死地盯着米菲斯手中的打火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打算烧死我们。”耶瑞尔说了一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
　　从蒋涟能够控制别人身体来看，她作为天使的能力多少也有些觉醒，但仍然不足以对付监目天使。所以，她才做了这个打火机，若是配合咒语或“祈祷”，这个打火机完全可以致精神体的天使于死地！
　　“为什么？”群的声音如同飘渺的风声。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包括那个已经输掉战争却仍然恶笑着的蒋涟。
　　“平民，快！”米菲斯喊道。
　　公主恍然大悟，连忙走到蒋涟面前。
　　“我知道，神不会马上处决在人间犯罪的派遣天使，而是让监目天使暂时消除他们作为天使的记忆。”趴在地上的蒋涟的声音有些发闷，“你消除吧。无所谓。反正那些碍眼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公主没有说话，直接抚上了蒋涟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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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群，”公主叫住她，问，“你为什么要恨人类？”
　　群无奈地笑了笑，如同地球最后盛开的一朵花，道：“我不知道人类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我原本是一片公路旁的草地，人类只是为了省几步路程，就天天从我身上踩过去。再温柔的标语、再优秀的公益广告也无法改变他们坚硬的心，甚至有些做标语的人也会踩我。人类，就是自私、虚伪的代名词。但是，我也要感谢他们，是他们让我有了感情，成为天使，来惩罚他们。我因为草的数量众多，名为‘群’。很可笑吧，人类自己培养了另外一个鬼出来。”
　　“你不是鬼！真的！”公主皱着眉头道。
　　群惨淡地笑了一下，便和耶瑞尔一同离开了。
　　*****
　　蒋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姐，你要不要紧？”蒋漪颇为担心地问，“你好久没回来，我去找你，却发现你倒在家门口了。”
　　蒋涟坐起身来，环顾着这间自己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屋子。突然，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姐……”
　　“我怎么才发现，原来大家都不在了……”蒋涟呜咽着说道。
　　*****
　　“你不觉得那更像是奖赏么？”事后，米菲斯和公主讨论道，“因为，蒋涟不记得自己的罪，可以安心地活到死。”
　　公主想也没想，便回答道：“也许，神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宽恕罪人本身，而是怜悯那些因为罪人的过犯而却自己遭到惩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