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入梦》叶璃璎

11、五（2）

　　星期六的早上。
　　苏墨瞳昏昏欲睡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有些浮肿的面容，还有那两个大得夸张的黑眼圈，以及乱糟糟的长头发。
　　她发誓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啊。和平日里的光彩照人的女神形象真的差别好大。
　　嗯，估计是夜里没睡好的原因吧。只要化一个淡妆盖过去就可以了。苏墨瞳无所谓地笑笑，安慰自己，然后就立刻起身去洗漱。

　　“叮咚……”
　　门外又是一阵门铃声。
　　苏墨瞳疑惑地走过去开门，现在只有八点而已，谁那么早会来啊……
　　“嗨。早上好。”
　　顾煜熙捧着一束巨大无比的玫瑰花，风度翩翩地站在门口和她打招呼。
　　“哇，我这是见鬼啦，你的脸怎么这么吓人= =”
　　他刚一踏进门就开始损她。
　　苏墨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昨晚没睡好……”
　　顾煜熙好笑地打量她那张所谓没睡好的脸。
　　“啧啧，我有些后悔了啊……”
　　“嗯？后悔什么？”
　　“如果十年以后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看到这一张吓人的脸，我估计我会把心脏病都下出来的……请问，现在退货还来得及么？”
　　顾煜熙笑眯眯地看着她。
　　“！！！！！”

　　两个人又像小学生似的打闹了一阵，一看时间都将近八点半了。
　　“好啦好啦，不闹了不闹了。你快点去梳洗，我帮你做早餐，收拾屋子，约好十一点的啊，快来不及了好么……”
　　顾煜熙走进厨房，拿出围裙，打算要大显身手了。
　　一旁，苏墨瞳沉思地看着系着围裙的他。

　　本身就是拥有万丈光芒的男人，这一刻看上去似乎更加迷人了。
　　在他原有的俊朗上面平添了一份温柔呢。
　　应该……会是一个好男人。

　　二十分钟后，顾煜熙已经帮苏墨瞳做好了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了，而苏墨瞳也换上了一身要出去赴约的衣服，还化了一点淡妆把黑眼圈遮掩了过去。
　　“这样穿可以吗？”
　　苏墨瞳有些紧张地拉了拉衣角。
　　她穿着一件暗灰色的衬衫外搭配了一件样式简单的裸色西装，一条纯黑色牛仔裤衬出她那双修长的美腿，脚上蹬着一双乳白色的鱼嘴式高跟鞋。
　　顾煜熙皱眉：“嗯，好看是好看，但是……你为什么不穿裙子啊？”
　　“不想老是穿裙子啦，”苏墨瞳有些沮丧地看着他，低下头说道，“好吧，那我去换一条比较居家的碎花裙吧。”
　　“不用换了，”顾煜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肘，“这样的搭配就已经很好看了。有一种帅气和优雅的感觉。好了，坐下来吃早餐吧。”

　　餐桌上，摆放着两份香味扑鼻的三明治和一盘颜色鲜艳的水果沙拉，还有两杯热气腾腾的全奶全糖的美式咖啡。
　　苏墨瞳咬了一口三明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你会做料理啊？”
　　“想让你大吃一惊啊。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顾煜熙笑眯眯地看着她，眼底里隐藏着看不尽的温柔，“我的手艺是从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练起来的。我从小就是一个做饭，然后一个孤孤单单地吃。”
　　“嗯，真的和我小时候好像啊……”苏墨瞳与犹未尽地吃着，然后淡淡地笑起来，笑容中绽放着悲伤，“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呢。妈妈总是在一个人默默地流泪，我从小就要学做很多家务活呢……”
　　顾煜熙怔了怔，用手把她垂在眼帘的长发轻轻撩开，然后再用纸巾擦去她嘴角上沾着的厚厚的咖啡泡沫。

　　一定要接受啊，那个事实。
　　即使现在我想挽回，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的话，那么就把那一切都当成一个梦吧。
　　梦醒时分，一切就都明了了。

　　******

　　“下车吧，我的公主。”
　　一辆银白色的莲花跑车停在一座如同宫殿般华丽的别墅面前。

　　“哇，好漂亮的别墅啊……”苏墨瞳转身，看向他，“对了，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的家世？还有你的父母？”
　　“我这是在逃避，”顾煜熙无可奈何地笑着，笑容中带着苦涩，“想要逃避这个可怕的现实，还有逃避那个可怕的巫婆。”
　　他应该也是在小时候和我一样，经历了那么多令人厌恶，甚至想要逃避这个世界的事情吧。苏墨瞳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走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顾煜熙牵过她的手，带着她走进了装横豪华的别墅里。

　　大厅装饰得无比奢华，璀璨无比的巨大吊灯，带着欧洲韵味的沙发，繁华复古的窗帘，一套套无论是做工还是款式都精致无比的茶杯，木质地板上上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雪白的墙壁上一幅一幅精美的油画，别墅里的一切都尽显雍容华贵。每一位女佣都穿着黑白相间的日系女仆服，毕恭毕敬地向他们鞠躬致敬，一位年轻的女仆走上前来说道：
　　“少爷，老夫人现在有点急事，她马上就会下楼来。”
　　“嗯，我知道了，”这个巫婆又在玩什么花招……
　　“小姐，少爷，先坐一会儿吧，我现在就去给两位拿点饮料和点心。”女佣彬彬有礼地向苏墨瞳打了招呼之后，便走进厨房，端出一叠叠美味的食物和饮料。
　　“谢谢。”苏墨瞳局促不安地坐下来，有些紧张地问顾煜熙，“为什么伯母还不下来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她的话音刚落，楼梯上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苏墨瞳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打招呼：“您好，伯母。”
　　“你好，请坐吧。”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语气也还算是和蔼。

　　好熟悉的声音……
　　尖尖的有些刺耳……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苏墨瞳错愕地抬起头：“你……”
　　那张脸曾经是她的噩梦。
　　那张脸曾经让她的母亲夜不能寐。

　　她多么希望这一刻只是一个梦境。
　　一个醒来就会明了的梦境。
　　可是……

　　楼梯上，一个男人缓缓走下来。
　　“曈曈……”

　　“怎么会是你……！！！”苏墨瞳惊愕地叫起来，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睛越瞪越大，大得如同铜陵一般大小。
　　不，不可能……
　　这一切都是噩梦……
　　会醒来的，对吧？

　　她把头偏过去，看向顾煜熙，突然就明白了：“你是知道的吧……”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尖尖的刀刃上。
　　“你看了我和妈妈的照片，所以，这一切你都是知道的……”她唇角含笑，笑容脆弱苍白，她冷冷地望着顾煜熙，“对吧？你不过是想看我受伤痛苦的样子而已，我说的没错吧？”
　　“那么，我告诉你，你做得很好。”她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着，眸底闪着冷漠的光芒，冰冷地看着向他，“现在你总算是看到了，我崩溃的那一刻了……顾煜熙，你真的很狠。”
　　“现在你总算是骗到我了，总算是看到我受伤难受的模样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真心真意对待你的吗？！哈，我竟然没有发现你竟然是如此的深藏不漏啊！你做得真的很好，很成功！现在你总算是满意了吧？！”
　　她目光凛冽地瞟向他，射出冷漠的寒光。

　　他望着她满脸泪水的面容，想要替她擦去泪痕，可是——
　　“不要碰我！”她狠狠地打掉了他试图想要伸过来的手，扬起手掌——！
　　刚才打下去的一刹那，五指停留在离他的面颊仅有一毫米的位置，然后缓缓地垂下来。

　　“真是笨蛋……”她淡淡地笑着，“为什么现在连想要打你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墨瞳愤恨地扫视了一遍整个屋子，眼神一厉，笑着说：
　　“如果你还想要继续玩那个游戏，很抱歉，我无法奉陪。我告诉你，我们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再也不会藕断丝连了！！”
　　满脸泪痕的她一怒之下冲出门去，在踏出大门之前，她看了一眼顾煜熙，眼底里带着哀伤和仇恨，以及淡淡的爱意：
　　“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你们这群骗子的……”

　　******

　　“苏墨瞳！”
　　顾煜熙焦急地喊了一声，飞快地追上她。
　　“苏墨瞳！”
　　她跑得不是很快，顾煜熙一下子就追上她了，一把拉住她白皙地手臂，然后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的心靠近他温热的胸口，她的身体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顾煜熙，让我再贪恋一次你的怀抱，可以吗？

　　苦涩冰冷的泪水从眼眶里迸出，在璀璨强烈的阳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顾煜熙，告诉我，你爱我，可以吗？”
　　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拼命忍着泪水不要随着她的爱一起流出来。

　　“我爱你，苏墨瞳。”
　　顾煜熙毫不犹豫地回答她，顺势把她搂得更紧。

　　我也爱你……
　　所以，谢谢……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去狠狠地把他推开：“我们……分手吧！”

　　分手吧……
　　我不要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瓜葛或者是牵连了。
　　即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也是一样的。

　　“你……你说什么？”
　　顾煜熙茫然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问出口。

　　“哈，难道你没有听清楚吗？”苏墨瞳冷笑着，“我说，我们结束了。”
　　她的手在无意间握成一个拳头，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手心里渗出若隐若现的滴滴血丝，却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

　　“你本来就知道……我们曾经见过面对不对？你明明清楚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你是很清楚的吧，我和你爸爸，究竟是什么关系的，对不对？！”她咬牙切齿地大喊起来，眼角边有隐隐的泪痕。
　　“为什么要一直欺骗我？为什么要假装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心爱的人要在我的背后狠狠地捅我一刀，而我却丝毫不知？现在你满意了吧……和我交往，不过是在折磨我，对不对？！你不过就是想让我痛苦，对不对？！”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骗我，但是，只有你不可以，因为你是我最心爱的人……你明明就知道，我对你是有多信任的，你明明就知道，我已经把我的心完全交给你了，那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还要折磨我？！”
　　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嘴里，淡淡的，咸咸的，泪水里仿佛还带着爱情那种苦涩的滋味。

　　“不要哭了……”顾煜熙温柔地笑着，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雪白的面纸，轻轻地帮她擦去满脸的泪水，“反正是迟早都要解决的，不如一次性解决好了。”
　　“……一次性解决？”
　　她微怔。任由顾煜熙温柔地替她擦去泪水。

　　“你还在骗我吗？”她的声音近乎绝望，声音轻得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点一点地在心上划出痕迹，有一种近乎撕心裂肺的疼痛，“你究竟要骗我多久？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没有，”他一把拉过她，再次紧紧地搂在怀里，“我没有在骗你。”

　　“忘掉吧。”他的下颚紧紧地贴在她的脑袋上，“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那些事情，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地消失。”

　　“我没有骗你，从来都没有。”
　　“那些，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对于你来说，也应该是一样的。”

　　“何必去追究那些已经过去已久的事情呢？时过境迁，即使再悔恨，终究也是无法挽回的，不对吗？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是没有必要回想起来的过去。如果还是没有办法选择淡忘，那么就选择逃避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一起，无论你是要选择逃避，还是选择淡忘，我都会和你一起。”

　　她微怔，缓缓地抬起头，“这是许诺吗？许诺对我的爱情，以及未来？”
　　他那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坚定，“嗯，是的。是许诺，许诺你的爱情，以及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