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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十六盏· 鲁酒 ...

  •   鲁酒·鲁酒若琥珀,汶鱼紫锦鳞。

      ……………………………………………………………………………………………………

      在李易杳带来颠覆江湖格局的消息后,我晚上没有睡好,半夜就醒了。

      我坐在床上呆傻很一会,既不想躺下,又觉得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干脆起身,披上外衣打算到处转转。

      推开门,月光如水潮直接拍到了门边,轮廓模糊的连绵山峦起伏在明月之下如同苟言的隐老,睹月思生死。

      我愣了一下,猛地合上了门,过了一会,又觉得不是在做梦,于是又慢慢地,一点点重新把门推开。

      门前的小院中,高树下,石桌旁,正坐着一人。

      那人原先是低着头,听到动静便侧过头,明明是在一大片阴影里,我却觉得他在对着我微笑。嘴角应当是微抿着淡淡的笑意,眼睛会稍稍弯起,整个五官线条都会柔和起来,像是春光一样让人发暖。熟悉的,却已经是很久都未见过的表情。

      他看着我,站起身来,声音清清淡淡,却很柔和。

      “……沽衣。”

      …………………………………………………………………

      月皎风清。

      “大半夜的……倾宫主贵干?”我扒住门框,一脸警惕。

      倾大宫主一脸高深莫测,却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边上的石凳。“……过来坐。”

      我将门框扒得更紧了。

      倾镹头上像突然冒出来了两只狼耳朵,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柔,像哄兔子一般的眼神。

      “乖。”

      然后我像长出来了一只兔尾巴,鬼使神差地凑过去,乖乖坐了下来。

      “……给。”

      一个木盒推到了面前,修长的手指将它打开,里面竟是摆放整齐的粉色糕点,一阵甜香淡淡涌入鼻息,然后,我饿了……

      是桃花糕。

      “你住在天枢宫里的时候,就常常半夜起来找吃的,吃一点吧。”

      “哪有这种事。”

      “你当时没发现,厨房里的糕点常常是温的么?”

      “……这都夏天了,哪来的桃花?不是放了几个月的吧……”完全没有情调的某人继续嘴硬道。食盒里的糕点却已诡异地消失了几块。

      倾大宫主也佯装没有看到某人的动静,继续温柔地回答:“山上的桃花总是开得晚,这是用山上的桃花现做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非有毒?”

      忽然有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拉到主人的唇边。倾镹低头将我手间啃了一半的桃花糕吞进了口,柔软的嘴唇在指间留下温暖的触感,我却像像被电击似的手猛地一抖,却没能挣脱开。

      倾镹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握着我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在细细咽下后,才温吞地开口。

      “你看,没有毒。”

      “倾,倾倾宫主,请你……自重。”猛地甩开他的手,没想到轻易就甩开了,结果因为力道太大的关系,倾镹的手一下撞在了石桌上,当时就磨掉了一小块皮,一下就紫了。

      我愣了,嚅呐着不知道要不要道歉,倾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收回了手,只是扬了扬下巴对我示意:“继续吃吧。”

      大抵是因为有些愧疚,我听话地继续一块一块将糕点吃下了肚,味道是极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唇齿间的甜糯感却没带来什么本能的愉悦。

      倾镹没有再讲话,也没有多的动作,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看着我吃,眉目舒展,睫羽轻垂,狭长的眼有稍稍的弯度,薄薄的嘴唇抿着淡淡的笑,整张脸都是柔和的线条,从我一推开门看到他就是这样。

      不知道人在做吃东西这种简单的事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喜欢胡思乱想,我开始想,这是我两年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了。

      惊奇,喜悦,愤怒,冷漠,好像都不是,但也却绝不是平淡,五味陈杂,一点点涩到全身,清淡的薄酒,是否也是这样的味道?

      从十八岁的青葱年少,到现在,二十五岁,绝不算年轻,七年过去了,然而满打满算,我和眼前这个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一年都不到,而其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敌对和我努力想打败他,我到底什么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理由都记不清了,难道不是出于对天之骄子的爱慕的少女情怀?还是被放弃后满满的不甘心?在二十二岁前,我总是在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个问题,却在岐山上和他一战后,悚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困惑了那么久,怀疑了那么多,却从未质疑甚至从未意识到要质疑一个前提——

      我喜欢他。

      然而,我真的喜欢他吗?还喜欢吗?

      想到在天枢峰上住着的时候,会因为他的利用感到愤怒,却又因为他低姿态的道歉原谅他,因为一些甜蜜的琐事甜上几天,也因为他最后的放弃痛彻心扉,不得不躲避,那些,应当都是喜欢吧,可是,这都是多久前的事了?那份少女时期的,真的有可能,有必要执着到现在么?

      随着渐渐成熟,我开始知道即使再骄傲的人,在爱情面前也会低头,我却从没有这样打算,总是想着向他证明我的实力,然后昂头挺胸地转身离开,从来没有想过挽回,更没有想象过和他在一起的模样,这样已经不是喜欢了吧,而是在喜欢外衣下过分的自尊心不是吗?七年里的后面六年都没有见过几次面,见面也是兵刃相向,哪还有什么喜欢?

      知道食盒里所有的糕点都被我吃完,习惯性伸进手却发现空无一物,我才在中了魔似的一阵又一阵的自我诘问中恢复过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倾镹。

      他的身上不再是抗拒的冷紫色的衣服;他的眼底不再有淡漠疏离的冷光;他的坐姿也不是一向的戒备,而是空门大开地对着我;他在岐山比武必定是精疲力竭的情况下保持着和师父一样的速度快马加鞭到秋长山来找我,带上我喜欢吃的梅花糕,而不是赶紧回天枢峰想办法将他完美胜利的影响力扩到最大,他最关心是天枢宫不是么;骄傲的他,身为天之骄子的他,会用自己洁净的袖子帮我擦拭嘴角,会用温温柔柔的,甚至是讨好的语调对我说:

      “晚上吃这么多就够了,你要是还想吃的话,我明天在跟你带。”

      我几乎就要开口问,我在两年前就想开口问。

      倾镹,你又是为什么?

      两年前,岐山上。

      在使出对君剑法一到六式后,我精疲力竭,两腿一软就瘫倒在已化为废墟的碎石间,看着仍笔直地站立着的倾镹,我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了一下,声音却还算淡定。

      “我……还是输了。”

      坐满了武林群雄的岐山上鸦雀无声,我甚至听得到风吹过山林枝桠沙沙作响的声音。

      对面的人低头看着我,定定地低头看着我,眼神认真像一直看到我骨子里,脸上表情我说不上是错愕差异还是后悔自嘲,还是其他我读不懂的东西。

      他忽然对我笑了一下,右手一松,剑突然就“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没有。”

      他对我挽起了他右手的袖子,右手的手臂一片血肉模糊,因为过度用力而引起的经脉断裂。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蹲下来,阳光碎金般的照耀在他的脸上,因为五官力挺分明,半张脸沐浴在阳光里睫羽都是毛茸茸的金色,一半隐没在黑暗中让我看到他显得愈发深邃的眼神。

      倾镹用还能抬起的左手放在我的头上,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温暖得如同眼下盛夏的阳光,让力竭而变得脆弱的我忽然就想哭泣。

      “沽衣,你看,你没有输。”他如是说。

      …………………………………………

      皎月冷千山。

      “倾宫主,你这样花心思,是想表示你喜欢我吗?”我忽然直白地开口问道。

      身边的男人立即对我点头,动作幅度很轻,却是毫不犹豫、坚决的。

      我慢慢地吐了口气,不再看他,声音冷淡:“那就大可不必了,因为我早已不爱你了。”

      我以为会有尴尬的沉默,或者这骄傲的男人直接就转身离开,然而,我所绝不可能想到的事实是,倾镹,已经天下无敌的天枢宫宫主,他像一个普通的陷入情网的少年郎,他在被心仪的人拒绝后却不肯选择离开,他把我冰冷的手包进了温暖的手掌,说出了我以为他不会再讲的字眼,他的声音还是温柔,温柔而坚定。

      “首先,我不信,其次,即使是真的,也不要紧,我欠你太多,不奢求更多,由我爱你,就足够了。”

      高山上的风,都似醉眠在了醇浓的月光下,匍匐下来失去了声息。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后面大概就是甜文了,然后就可以完结了T A T
    一枚神鸦掠过天际……
    亲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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