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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十五盏·余杭酒 ...

  •   余杭酒·十千兑得余杭酒,二月春城长命杯。

      ………………………………………………………………………………………………………………

      “别贫嘴,听我说,自你和倾镹两年前那场彪炳史册的石破惊天斗鸡眼大战后,倾镹不是闭死关从此销声了么……”

      我挑眉看着李易杳。

      “你不知道吧,就在比武大会的最后一天,倾镹他出现了!真是重磅消息啊!”易杳姑娘险些跳了起来。

      我不屑道:“这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我当初不也是闭了几年关然后在比武大会上出现了吗。”

      “可那不一样,到头来你不还是没能打赢倾镹。”

      “可我不是也没输吗?”

      “摆明了是你输了他给你面子才——你别插嘴,”李易杳直接无视我的羞恼,继续说:“他向殷玹邀战……”

      一双眼看向我,瞳仁里满是异样的亮光,反复倒映着当时激烈的场景,她的声音也是至今不敢相信似的惊叹的。

      “——倾镹他赢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第一反应是,这里距海又近,殷少宫主怕是已经出海了,等知道这个消息怕是不知多久以后了,必定毁断了肠子。

      耳边又传来李易杳的声音,“之前殷玹可算是默认的天下第一,这回倾镹可风光大了,年仅二十六岁的天下第一!他当时在台上帅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听师父说,天枢宫的不传秘典七星八式他已经全部会了,还自创了一式剑法,正是那夺天地之光的一剑,让他赢了殷玹。

      “师父还说,闭关两年能有如此成就,当为不世之才,他应当是受了某种大刺激或是下了某种大决心。轻鸿山庄式微,游龙天宫宫主英雄年暮,少宫主又云游方外,之后就应当是天枢宫的天下,不,后来师父改口了,说是你和倾镹的天下。”
      我和倾镹的天下……

      我,和,倾镹的天下……

      “咦,沽衣你怎么了,表情怎么有点奇怪……”

      我下意识想握住点什么东西,下一手一伸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留下一句“易杳你赶快休息去吧我有事”一个飘忽就离开了愣在原地的李易杳。

      胸中有什么东西鼓动起来,像是冰封千里的霜河,在初春里决了堤,澎湃地在体内撞击着,脑子里一阵轰鸣声,身体像要裂缝了,守不住一段回忆和一句话,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东西。

      在落鹜山上飞驰而过,握着剑的手近乎痉挛,眼前闪过一抹又一抹的绿色树影,等我最后停下来,已经是在我当初闭关三年的小山沟里了。

      群山里百鸟千树都有声响,此刻却尽都化作虚无,只听得到体内心跳如鼓,像是原本已经下的决心,已经妥协的事实,此刻尽都倒戈,伪装起来的铜墙铁壁此刻坍圮一地,袒露出又浮现的一丝希望曙光。

      只听得到回忆里一声低低的叫唤,轻柔的,愧疚的,宠溺的叫唤,它响在耳边,是那样轻,却让我花了三年时间筹备起来的武装溃不成军。

      明明已经被拒绝了,就该骄傲地昂着头不相信,也不屑那机会……

      “沽衣,沽衣……”

      我骤然拔出剑,刹那间,小山谷里剑影翻飞,断枝残柯和惊起的山鸟一起被扬向空中——

      …………………………………………………………………

      “沽衣,沽衣……”

      我自睡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所有触感都回到了身体,浑身无处不疼痛,还有伤口上过药的酥麻,床顶在眼中转了一圈,终于看见了东西。

      一侧头,正看到坐在床边的人。

      凤眸薄唇,嘴角含笑,神色却是疲惫的,脸色也不太好,却毫不影响他放射出风华绝代的光芒近距离刺激我刚睁开的眼。青丝带着水汽如水泻落而下,铺散在象牙白的薄衫上,腰带却没系紧,底下直接就是亵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

      这是怎么回事……

      我二话不说闭上眼,一边为自己作春梦这件事感到一阵丢脸。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流水溅玉的清雅声音自耳边传来,手掌直接贴在了我的额头上,一阵暖意袭来,我却悚然睁开眼,伸手想掐一下眼前的人,看看是不是在做梦,结果手刚一挪,扯动了伤口疼得我直咧嘴。

      那肯定就不是在做梦了……

      “别乱动!”眼前这人竟然也有急躁的时候,从床边站起,掀开被子俯下身就开始看包扎的绷带里有没有溢出血,然后轻呼了一口气,抬头对我一笑:“……疼吗?”

      他不知道这样俯着身,没系紧的衣裳一送,领口敞得欲松,小半个胸口都露了出来,墨玉般的发丝落在我手上,又凉又痒。

      重伤初醒的我感觉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赶紧挪开眼,声音别别扭扭地开口:“……倾宫主,注意形象。”

      倾镹愣了一下,低头一开,才失笑系紧腰带,又将头发拨回背后,“……失礼了,我刚沐浴完,看到你有动静,就急着过来看了,都没收拾好自己。”

      他动的一直是左臂,右手上缠满了绷带,还夹了板子。

      哼哼,怎么样也让他受伤了,我有些得意,脑子已经不正常的开始想单手沐浴肯定很不方便,右手更不能沾水,因为受伤的倾镹绝不会允许有人靠得太近,所以肯定不会叫侍女服侍。我一扫,就看到屏风后的还冒着热气的浴桶……等等!

      “你在我房里沐浴?”

      “嗯,”倾宫主答得倒是随意,“你昏迷了两天,我就一直守在你边上了,要喝水么,我去给你倒茶。”

      等我荣幸地喝下天枢宫宫主亲手为我倒还吹温了的茶,浑浑噩噩的脑子又后知后觉地想到——我们才打完架,没亲没故的,甚至都不交好,倾镹他守在我边上干嘛?看那憔悴的小脸显然是没怎么合眼,何况他一战后自己也算精疲力尽了,最重要的是……

      “你不怕洗到一半我醒过来来了?倾宫主你连屏风都没拉上……”千万件事我二姨娘地纠结在了这件事上……

      一抬眼差点被倾镹温情满满的和煦笑容弄得又晕了过去,在我努力地想挪开自己的斗鸡眼之际,倾宫主轻飘飘的声音传了来:“……你是想看吗?”

      “不想!”

      下一刻我只想捂住脸,掩饰我太过快速大声的回答。

      倾镹再度俯下身,眼底满是浮光,像是载着疏星的潭水,晕开淡淡的笑意,“可是,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噎了一下,准确地讲是也了好一会。

      然后忽然河东狮吼,直接爆了粗口:“你放屁,这是他二姨娘的毛时候的事啊!?”

      他仍是笑眯眯的,神情笃定得不得了,一脸讨厌的自信,“……你吻过我。”

      饶是我一张老脸,此刻也忍不住进染缸似的红得迅速。“你,你当时没醉过去!?”

      “迷迷糊糊的,但还是有些意识。不过,我也还回去了,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啊……啊?”是指那次重阳节么,那么悲伤的事他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就在台上,你晕过去后,我把你抱起来后,忍不住就直接亲了一下。”还不好意思似的抿了下嘴,又是冲我一笑。

      就在台上……抱起来……直接亲了一下……

      就在台上……抱起来……直接亲了一下……

      就在台上……抱起来……直接亲了一下……

      “倾镹你二姨娘的!!!”我只差喷了倾镹一脸唾沫,结果唾沫没上来差点嗝着了自己。我堂堂一带女侠的名分这下次全没了,比进了趟青-楼都丢得干净!

      “女孩子怎么尽说粗鄙话,”倾镹的眼镜愈发弯了,眼角一溜儿往上翘就像画出来的一样,说出来的话却是憋死人,“再说,我也没有二姨娘。”

      “我救你的时候你反而想杀我!还利用过我!后来也是刺了我一剑我差点就死了!”反驳的话说出口却像是诉委屈一样,我懊丧地想打自己一嘴巴。

      倾镹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手指紧了紧,放在我头发上,用轻柔道让人骨头都要软了的声音说,“等你休整好了,都让你还回来,我什么都愿意补偿。”

      我再次有了两眼一闭告诉自己是在做梦的冲动,我甚至怀疑倾镹是不是在决斗的时候用了什么招式,结果走火入魔性情大变,我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愧疚宠溺得近乎纵容的声音,而说话的对象,竟然是我。

      我老脸通红,只是瞪着他,好一会恢复正常了,声音也冷了起来,“即使是喜欢,那也是曾经的事了,我不会再喜欢上一个懦夫,以前那是我瞎了眼,没有以后了。”

      身边的人僵了一下,痛苦地阖上眼,再睁开又对我温柔地笑,眼眶却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他用受伤的右手伸进被衾里,好像也不怕疼似的,挪动着慢慢地覆上我的手,却没压在上面,只是轻轻地握着。

      “是的,我确实是个懦夫,从小活在父亲的传说里,活在天枢宫的荣耀里,总怕有一天会为了天枢宫,重蹈父亲的覆辙,连挣扎都没有就把你推开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可是,沽衣,当我前天在战台上看到你,闭关死练三年的你看到你倔强的脸,进步神速的武功,才觉得哪怕自己武功再好,将天枢宫打理得再好,都配不上你,你执着地在证明,我却连尝试都不敢有。”

      “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决定不可以继续懦弱下去了。如果我足够强,强到不论怎样都可以守护住你,守护住天枢宫,根本就不会再存在任何困扰。沽衣,我很笨,反应慢,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该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

      窗扉轻开,午后的阳光洒落一地,看着都觉得暖洋洋,空气中飘荡着闲逸的尘埃,漫无目的地浮游。

      手上渐渐感觉到了温度,暖和的温度。倾镹睁大着眼定定地看着我,眼眶已经红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坚定,那金石般的目光竟一时让人挪不开眼,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已经有了沉甸甸的力量。

      “沽衣,我想和你在一起。”

      “沽衣,我喜欢你。”

      ………………………………………………………………

      沉默了一会,我看向倾镹,声音平静:“……可是我不喜欢你了。”

      “……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话一说完,便挪开眼不再看脸色苍白的倾镹。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被拒绝了,肯定不会再坚持,我不想回头,我的初衷里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做了那么多那样的事,肯定会让你心寒,沽衣,你是那样骄傲的人,肯定不想回头,当初闭关练武,初衷里也应当没有回头,你只是想向我证明。”

      被衾下的手慢慢握紧,他还是以那样坚决的眼神看着我,让我知道,这次是我猜错了,他猜对了。

      “我也想向你你证明,我还值得被你喜欢。”

      “我用一辈子去证明,等你去相信。”

      …………………………………………………………

      在我伤养好后,倾镹就离开了。在那日之后他没有说过更多。

      然而,在他离开的前一夜,他来看过我,失眠的我正在装睡。

      他吻了我,不是额头,也不是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吻在我的唇上。

      天地万物,包括我,都在那一刻失去了呼吸。

      “……沽衣。”

      他只这样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千言万语却已都似包括在内。

      我没有睁眼,却知道那一夜的月光,应是格外的皎洁明亮。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枚神鸦掠过天际……照例半夜送上更新,还有迟来的春节同元宵节祝福。
    亲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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