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衣取酒对君酌》鸦青辞

11、十一盏·赤泥印酒

　　赤泥印酒·滑公井泉酿最美，赤泥印酒香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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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倘若我能活到衰老的那天，要是写什么江湖回忆录的话，一定得加一句，一旦惹到麻烦了，一定要做好这只是个开头的准备，以此告戒后来人。

　　在最不能有麻烦的时候麻烦连连，这也是所谓的命运吧，还真是他二姨娘的莫测与多舛啊，我咬咬牙，虽然非常不甘心，但还是决定示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不起，”我面无表情地抬头，突然说道，“小时候的事的确是我的错，我道歉。”所以您别纠缠了，早点走，最好也别去找倾镹了，不然我还要思考怎样从天枢宫的宫主和三个护法手底下逃走这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问题。

　　结果人家少宫主不仅不领情，还皱着眉很是失望地看着我：“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简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再次明白绝世天才果然和我们这种凡夫俗子大不相同，倾镹的心思难以揣测，殷鎏川的心思却是无法理解。

　　殷鎏川原本带着丝兴奋地眼神瞬时变成了冷漠，声音淡淡的：“莫不是在倾镹身边呆久了，被他磨成了这般没用的样子。”

　　这点，我好像不能否认……

　　“嗤，亏我以为见到你后日子会有意思很多，”又是和小时候一样欠抽的轻蔑语气，不屑神情，“结果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变得无趣至极。”

　　敢情所有人在殷少宫主眼里只有有趣和没趣的分别啊，果然和我这种凡夫俗子不在一个境界。

　　高傲的少年明显不再打算理睬我了，转过身几步就消失了，只来得及看到衣袂刺目的白色残影。

　　虫声生生灭灭，除此四周再无声息。

　　我这下才手一松，剑应声落地，靠着树颓然坐倒，紧抿着唇，闭上了眼。

　　在被赶下山前过得那么骄傲的我，从未曾被人轻视过的我，现在却不得不过的这么窝囊。这也是师父的心思么，让我学会掩饰，学会演戏，学会忍让，学会低头，学会内敛，才不会锋芒毕露么。

　　成长果然不是件快乐的事啊。

　　我昂起头闷闷呼出一口气，却发现那气像是碰到了什么障碍，像回澜拍岸一样，脸上微热。

　　我悚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狭长的眼，懒懒地微阖着，瞳底幽微的细芒游走，像是往来翕忽的银鱼，又似是行舟看过水中浅浸的疏星。

　　是殷鎏川。

　　弯下身俯瞰着的我的殷鎏川，歪过头笑着看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青丝如水，从他的肩上滑落，流泻在我脖颈里，一片清凉。

　　“……我想起来了，你在他们面前，从没有使过千岁门的剑法。”

　　我沉默。

　　殷鎏川继续说道：“之前看他们叫你铜钱，还以为只是绰号，现在想来可没有那么简单吧，他们……

　　——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如果我万幸能活到老的那一天，那个什老子江湖回忆录还要加上一句，如果你踩过一次猿粪，那么那必然不是最后一次。

　　少年伸出手抚平我不自觉皱起的眉，指间的温热却让我举得是伏蛰的火种。他懒懒的声音听在耳中似是有触感一样，仿佛摸过一匹华美的丝帛。碰着柔软，却是冷的。

　　这也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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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有些怠倦，别人不过是为了些许利益抑或一时兴致，自己却是在卖力演出呢，果然还是幼稚么。

　　“所以，你想做什么。”我开口问道。

　　“这不该是我问你么，”殷鎏川好笑似地看着我，“你想做什么，倾镹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一时向他低头，甚至不惜也向我低头好摆脱我，你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

　　我一怔，耳边回荡着那句“你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突然好像有点干劲了呢，也是，若能演到最后，完美出局，我不就赢了么。以后若再见，自然会让他们看到我绝不低头的样子。

　　我自然不会去谢殷鎏川，只抬头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便思忖着该怎么扯谎，却听到他说：“你不说也无所谓，反正我呆在你身边迟早会知道的。”

　　呆在我身边……结果我又让他觉得有趣了么，最近值得我骄傲的烂事可真是不少啊。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以他的烂性格，应该是先不戳破，看我的行动，等我即将“成功”时再说出一切，让我的付出毁于一旦吧。那我还是有些时间的，而且我最大的优势在于，殷鎏川不知道我被赶下山要遵循的规矩，所以我的把柄不是他所以为的倾镹，而是我的师门。

　　想到这里，觉得情况又好了些，我开口正准备说话，白牙的声音却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臭婆娘小爷我回来了——哎，殷少宫主？”

　　殷鎏川站起身，对白涯笑道：“铜钱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便问了一下。”

　　“她？刚刚还是生龙活虎的，”白涯不太信，但还是有些关心的看过来，“你还好么？”

　　“还好，我在这坐会儿就好了。”

　　“要不要我扶你回房休息？”这话却是殷鎏川说的，人家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笑呢。

　　“不必。”我回答的斩钉截铁。

　　殷鎏川扬着嘴角看了我一眼，转身对白涯说：“那我这就去找你们宫主，我还惦记着上回那盘棋，上次我们平手，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赢他。”

　　“那我送少宫主。”白涯恭敬道，悄悄瞪了我一眼，便带殷鎏川离开了。

　　我懒得动，继续靠着树坐着，心里不断在想未来一个月种种可能和应对措施，甚至思忖着要不现在逃跑算了，又被我打消了念头，别提倾镹，现在又加上殷鎏川这孽障，跑不跑得掉是回事，要是我真跑了，说不定殷少宫主就来个“真相大白”，那我直接就被“天下太平了”了。

　　想着想着，身体真的开始不舒服了，殷鎏川的一张嘴难道已经毒辣到带有诅咒性了么……

　　觉得有不好预感的我叉开腿低头一看……

　　即使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女汉子，她也不能阻挡葵水的到来……

　　………………

　　来了葵水的女汉子是最脆弱的，我立即停止练剑，找婳眉要了些月事带，换好后把裤子一洗，就立刻上床蜷着。

　　每每此时，都是我最怀恋山上生活的时候。在落鹜山上，李易杳会半夜不睡替我揉肚子知道我睡着，其他弟子也会顶替掉我的苦力活，俞老头会别别扭扭地送一罐红糖来，周扒皮也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怎样排掉我身上的阴气。山上的生活虽然简单，却真正有关心自己的人，现在如愿以偿的下山了，反而发现日子过得更累，疲于演戏的累，更因为一颗疲惫的心无所依靠，自己所看到的只有人心的薄凉，光是看着就觉得寒，而好像慢慢自己也变成了这样。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伸张正义什么侠情丹心都在自保的借口下被湮没，自己学武就是为了这么，不会总有一日，为了一己之私步了爹的后尘么，又或者，这就是成长，成熟么。

　　我感到一阵更为剧烈的痛苦，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像个受伤的小兽，慢慢陷入沉睡，以此躲避内心的诘问。

　　果然还是脆弱的，自以为是的自己啊……

　　……………

　　晚上的时候昏昏沉沉的被婳眉叫醒，我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迷迷糊糊跟着坐上了餐桌，才发现殷鎏川也在，在我印象里这厮从没留下吃过饭，八成就是为了白天的事了。

　　果然，我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一把拉到殷鎏川身旁，我昏着头就坐下了，回过神来突然发现碗里多了一堆菜，殷鎏川笑眯眯，天枢宫主和三个护法表情莫测，大家都看着我。

　　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几口以后发现自己果然毫无胃口，只要葵水来了就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吃不下。

　　但现在不是我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我硬着头皮往嘴里塞饭，又觉得想吐，只能停手，还没起身，就听到殷鎏川的声音：“怎么了小铜钱，看起来很没食欲的样子。”

　　小……铜……钱……我真是想把身下的月事条抽出来摔在这张欠抽的脸上。

　　一瞬间饭桌上更安静了，原本已经开始吃饭的众人全部停住，看向我和殷鎏川，倾镹目光一片淡然，但我看着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就一阵发憷。

　　所以，我决定转移视线。

　　“我来葵水了。”我淡然说到，面不改色。

　　白涯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上，婳眉有些尴尬的看着我，千楼都非常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殷鎏川也愣住了，至于倾镹，人家天枢宫主素来淡定如神，不动如山，甚至还体贴的问上一句：“非常不适么，需不需要叫大夫？”

　　还叫什么大夫……我是拉血又不是拉娃娃，我摆摆手是以不用，站起身说：“我回去躺着就好，你们慢用。”

　　正准备离开，听到倾镹的声音：“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离开洛阳。”

　　我愣了一下，来没来得及应上一句“嗯”，就见殷鎏川笑着开口，“这么早就走啦，不多留几天，我很舍不得倾宫主的。”

　　倾镹没有回应，却看向了我，微眯起的凤目中光韵明灭，挑起的眼角下是一片暗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是舍不得小……铜……钱……吧？”白涯阴阳怪气道。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涯。

　　“是啊，我和铜钱姑娘一见如故，”殷鎏川两臂搭在椅背上，挑着眉笑着看了我一眼，稍扬起的脸看上去极是桀骜，又对倾镹说：“反正我也很闲，索性同你们一起算了，想着这几天我们还没比过武呢，碰上什么小麻烦我也可以顺手解决掉。”

　　倾镹没有拒绝，笑得温和，“如此，就又麻烦殷兄了。”

　　看来接下来我在两颗煞星照耀下的日子会很精彩，无力多说什么的我直接转身走掉，袖子底下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中指，威武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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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体贴的看官大人们，某鸦感到众位的关心开解觉得自己之前气馁的样子实在是太没用了，或许自己问题是多，但只要欢欢乐乐坚持把这文写完，我相信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现在干想苦恼完全无济于事，只会越写越没感。
嘎嘎，谢谢大家，奉上吉祥的香香鸦吻一个~
某鸦写文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