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Note·L]救赎》猫翼子

10、chapter 10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顺心如意的。既然无法逃避，那就请笑着去享受，那些刻骨铭心的苦难。
　　——Hecate

　　2000年。我十一岁，主人十八岁。

　　类比某句话，也可以说校园就是个色彩缤纷的大染缸，有着各式各样的人，形形色色的事。心智不够坚强的人，往往受各类事物的影响，失去灵魂，甚至生命。
　　在这个黑手党学院，学生自杀是常有的事。
　　珍爱生命这种道理，谁都懂，只是，当一个人真正面临磨难时，自杀往往是个诱惑力极强的选项。
　　十一岁的我太过年幼，心智自然也幼稚得可悲。
　　幼稚到执着地去相信，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心死了，便不会再受伤，人死了就不必再背负，于是，死了就死一了百了的事。
　　却始终不明白，那种做法不过是在逃避……逃避自己该去背负的一切。
　　怎么也没想过……如果自己逃避了，那些重担和责任，又将托付于谁来承担……

　　七年前，2000年。
　　2000年。我十一岁，主人十八岁。

　　春天总是消失地太快，只觉得干枯的树枝换上了新绿，转眼间，浓密繁茂的绿色铺天盖地而来，挤满小小的窗户，争先恐后地涌入人们的眼帘。
　　Hecate觉得自己正在慢慢适应学校生活，开始关注于晚自习的效率，也主动复习课上内容，甚至，她还会认认真真地预习功课——要知道学校里会主动预习的学生绝对不超过个位数。她表现地就像个十足的乖乖女。
　　L几次来看望Hecate，并嘱咐她要出好人际关系。
　　对此，Hecate曾非常不屑。她习惯了被这些孩子嘲笑排挤，她无所谓。
　　但L的话，她绝对会听。无奈之下她开始学着跟人打交道，起先，她依旧孤零零的，无人理睬，渐渐地，可能是因为骨子里生来就有的谦和，Hecate跟班里女生的关系越发融洽，她虽言语不多，但无论谁跟她说话，她脸上都挂着春风般温和的笑容，和煦怡人。
　　仿佛之前那个锋芒毕露的女孩，只是他们的幻觉。
　　自己脸上天天挂着的笑容是否只是假面，Hecate说不清也道不明。
　　在L的吩咐下，她在图书馆查阅过关于人际交往的书籍，书上说，微笑是处好人际关系重要的一步。
　　所以，先笑着再说。
　　即使多数情况下，她不那么乐意去微笑。
　　……怀旧是没有用的。Hecate明白，曾经无忧无虑陪伴在L身边的那些快乐时光，是不会回来的。而她，也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单纯而幸福地跟随着主人，将L视为她的全部世界。

　　因为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追不回了。
　　穷极一生，都无法追回。

　　我们将这些东西，称为成长的代价。

　　Hecate所在的班级属于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型，全班共计四十三名学生，其中三十个是男孩，余下十三个女孩，这女孩的人数连男孩的二分之一都不到，可想而知，这个班的女生有多吃香。
　　十一二岁的小孩脑海里尚还没有“谈恋爱”这种概念，但是男孩子主动找漂亮女孩子搭讪、请吃饭、送棒棒糖之类的事，这是时常发生的。
　　人皆有爱美之心，是爱美之心在作怪吧。

　　班里十三个女孩基本分两类，两类女孩相互对着干，互相看着不顺眼。
　　第一类，是以美莎为首的一帮华丽派女生，另一类，是以Hecate为首的一帮清纯系女生。
　　美莎是班里最有钱的大小姐，一天一套衣服，每套衣服都价格不菲，捐给穷人够他们活半辈子，而且，据有心人观察发现，美莎的衣服样式从未重复过……
　　而Hecate，是班里男生公认的美少女，她本就生得精致，一双海蓝色的眸子传情而动人，迷倒男生一片，加之她寡言少语，笑容温和，很快被女孩推举为清纯代表。
　　Hecate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成为女生第二帮派的代表，而她本人对于“清纯美少女”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可能是这个班里的小孩见识太少，或者仅仅是因为浓妆艳抹的女性看多了，忽然看见她这么只不往身上插孔雀毛的灰麻雀，便误打误撞地把她视为了美女。
　　Hecate清楚，比她美得人多了去了。或者说，她知道真正的美女该长成什么样。
　　比如，琳达。
　　那个美丽活泼，与主人无比相称的女孩子。

　　每次想到这个名字，Hecate都免不了情绪低落。
　　只是她从不把心情写在脸上，始终微笑着，别人也看不出她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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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负面情感若是闷在心里，会发霉的。
　　若是长久地未得到发泄和倾诉，它们会腐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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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于社交方面这些琐事，Hecate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成绩。文化课方面，她的法语总是不过关，意大利文方面依旧是个半吊子。每个学生都得自行选择两门语言进行学习，Hecate受家里人影响，母语为英语，遇到L后学习了日语，在语言选择上，她就选了法语和意大利语。
　　体育方面，因为体格偏瘦的缘故，训练一直吃力，最近体检还查出她的低血糖，弄得她每次训练都含块糖放嘴巴里。剑道算是她最得心应手的一门，至于枪啊，她到现在都没打进过五环以内。
　　总结一下，就是Hecate虽努力学习，但她的总体成绩实属一般。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

　　小孩子都喜欢向大人炫耀。而这炫耀的内容，则多半是成绩。
　　Hecate也一样。
　　她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有成果，考出色的分数给L看。
　　至今为止Hecate还未曾在学业上被L夸赞过，这多多少少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于是这便为她那解不开的心结，埋下了伏笔。

　　对于专心学习的学生来说，他们喜欢的老师往往被摆在一个近乎神明的地位。
　　黑手党学校也会教最基础的知识，比如小学算术，小学物理，小学化学，小学生物、小学政治，小学黑手党史之类的。
　　这些科目除了特定黑手党开设课程外，几乎与普通学校无异，所以Hecate在学校里，也会学着加减乘除开放平方立方，甚至会初步设计解三角形、平面几何、空间立体几何之类的高类别科目。
　　Hecate最喜欢的科目是数学，她几乎是第一次做题，便被那种思考的快感所吸引。
　　喜欢一门科目，便自然地会喜欢上教授这门课程的老师。
　　这是常理。在多数情况下都能成立。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很好理解了。

　　第一节自习下课，Hecate拿了两道题问了教她的数学老师。那名数学老师大概二十四五的年纪，这些学生是他带的第一届。作为新人老师，与其他长期在这昏黑的同胞们相比，他没什么经验，却热情十足。
　　似乎是题目过于简单，可怜的Hecate因为思维方向的错误卡在半途怎么也想不出，这道题做得她差点气结。万般无奈之下，她才选择请教数学老师，偏偏那天凑巧碰上这老师心情不佳，讲题时的态度很不耐烦，弄得Hecate一脸尴尬，只觉得自己丢人又可耻，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平时这老师对待Hecate的态度是非常好的。因为这小丫头懂事听话，表现出色又认真听课，属于老师们看好的乖乖女型。
　　最糟糕的是，当Hecate涨着通红的脸，慌慌张张地想离开办公室时，这没脑子的数学老师又站起来叫住她，无比自然地就顺口问了声“你今天的课，听懂了吧？”

　　仔细想来，老师的意思与Hecate自行理解的意思，背道而驰。
　　其实这新来的老师只是担心自己的教学质量，毕竟新人上任，与学生之间还存在代沟，也不知自己的教学方式能否被接受。于是，他就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个他最信任的学生，但因措词原因，无意间重伤了小女孩的心。

　　这是一道坎，而Hecate发现，自己迈不过去了。

　　你今天的课，听懂了吧？
　　Hecate傻了，愣在原地，一脸震惊与茫然。

　　Hecate在生气，从小到大，她生气的时候便是沉默着，一言不发，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是静止的，而一双海蓝色没有焦点的眼睛，如平静无波，漫无边际的汪洋。
　　许许多多的情感，都溺死在那里。
　　她带着一点悲哀的情绪想，不就是这样么……再坏还能怎样呢。
　　但心里却是越发地堵得慌。
　　这节数学课，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恶作剧般一遍遍回放着昨天晚自习课间，老师对她说的话。
　　那一句问候，看似关切，实则残酷无比。
　　犀利地跟刀子一样。
　　数学老师很快发现Hecate的不在状态，下课铃响起时，他点了Hecate的名字。
　　“安娅。”
　　Hecate一惊，抬起头。
　　雾气蒙蒙的眼眸，似清晨薄雾中的海平面。
　　“跟我出来一下。”

　　数学老师是担心她，才将她叫出来的。
　　普遍上的老师都是如此，正因为关心学生，所以单独点名私聊，甚至批评。
　　只不过，孩子自己不懂。
　　尤其是敏感的孩子，不小心说重了，还会造成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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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是怎么过去的，Hecate眯起眼，仔细回想，脑袋里嗡嗡乱成一片。好像当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太阳就已经沉到了学校围墙的爬山虎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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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怎么样呢，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吧。

　　数学老师和Hecate的谈话内容自然是关于上课方面的，因为Hecate上课分心，被数学老师揪出来指责了。
　　也许算不上指责，因为末了还温和地补充一句：“如果课上内容听不懂的话，可以私下找我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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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cate被说得哑口无言。

　　是的。最糟糕的也不过如此了。还能怎么样呢？

　　一连几天Hecate都心神不宁，中午打饭忘记带饭卡，幸好有好心的同学免费资助她一顿午饭，下午课间写题目一道写不出，心里阴云越发浓厚，晚上打饭的时候没看清菜单，乱点了份大肥肉吃得自己想吐，因为没吃饱，晚上又肚子饿得睡不着觉，怕影响同寝室的学生，忍住了下床拿零食的冲动。
　　那是糟糕的第一天。
　　第二天，倒霉催的走路一脚踩空，半个身子歪进下水道里，原因是她没注意看路，明明水井盖边有个红色警示牌……第三天，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心里闷得难受，恨不得在床上打滚。
　　第四天夜里，也许白天克制太多了晚上真的就在床上打滚，然后从近两米高的床上摔了下来……
　　真索性她甩在皮板凳上，只是颈部和肩膀有擦伤，实在万幸。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一直数到第十二天，Hecate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在这期间，她因为上课效率和作业正确率的原因，被数学老师找过很多次。
　　每一次，都是对她心灵的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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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cate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脆弱，如此小的打击都经受不住。

　　她逃了两节课，跑到十四层的寝室楼楼顶，下定决心要往下跳。
　　跳之前她曾反复想着L的面容，觉得自己若是死了，真的舍不得自家主子。
　　但，换个角度，又赌气地想，L还有琳达呢，要她做什么？
　　世界这么大，能做好吃糕点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可以代替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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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种人，其实存在与否，都无关紧要吧。

　　站在十四层楼的高度，人会有一种感觉，他会发现，自己的生命，如此渺小。
　　楼下的树木和人群几十倍地缩小，平日里见惯了的校园扭曲失真，一个微型的小人走在路中央，手中稻草扎成的扫把拂开地上看不见的灰尘，飘浮在空气里的尘埃无形中升起，有几粒钻进那人的鼻孔，于是她仰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Hecate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为距离太远，那微型小人的眼睛她看不清楚。
　　只看到那微型小人仰着头，脸上张开一个黑乎乎的洞。
　　清洁工抬起头，看到了楼顶上跳楼的学生。
　　她张大嘴，放声大叫。

　　但是，已经迟了。
　　楼顶上单薄的身影如同纸鹤般飞落，头朝下，黑发飞扬。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