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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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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孟斐斯
秦简又一次站在下埃及宰相郝廉姆赫布面前,心中充满踏足历史的感慨和无奈,如果郝廉姆赫布、普拉美斯、提斯特拉、西提、塞兰、迪兰、图雅不是这么人性化的人该多好,那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拂袖而去,不留身名了——可惜埃及女装无袖,即使有拂袖而去的机会都不可能做到。
想她上大学以前,一直以为“上埃及”就是埃及贵族居住的地方,非常豪华;“下埃及”就是平民和奴隶居住的地方,非常破烂。这个真是冤枉了下埃及的人民啊!
其实上下埃及是地理概念,孟斐斯以南是上埃及,因为处于尼罗河上游部分;孟斐斯以及孟斐斯以北至三角洲地区是下埃及,自然是得名于处于尼罗河的下游部分。而作为下埃及中心城市的孟斐斯,则是日后的开罗。
比起上埃及,秦简更喜欢水美物丰的下埃及。因为受到地中海季风的影响,这里降雨较多,尼罗河带来的淤泥又使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不但适于农业,而且适于狩猎,光看芦苇沼泽间的隐现的跳跃的身影,就知道这里的野生动物真是多不胜数。
也许因为这种悠闲于水草间的生活,下埃及的人民并不像上埃及人那般好勇斗狠,但是亲厚友善中又渗透着豪气与诚挚,郝廉姆赫布正是典型的下埃及人的性格。
秦简递上两份文件后,就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这个官邸里,装饰不多,家具却十分舒适。而且即使在这个下埃及宰相面前,她也是放肆惯了的人物——要不是郝廉姆赫布的确是个宽容的人,秦简自然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出秦简所料,这个下埃及宰相在开始阅读文件之后,因秦简加入而表现出的愉悦之情逐渐被冻结了。看第一份文件时只是默不作声,看到第二份时却越看脸色越是阴沉。阅罢,郝廉姆赫布抬起头来,直视秦简,道:“你怎么看。”
“阿伊在下埃及收买的官员,我认为可以暂且按捺不动。”秦简指的是第一份文书,记录了阿伊在郝廉姆赫布一方收买的官员。
“哦?怎么说?”
“难道大人想马上排除他们?”
听到这话,郝廉姆赫布和善豪爽的脸上才露出愉快的笑容:“想不到还是被你猜透了。的确,即使排除他们也没大用。既然阿伊已经知道名册在我们手中,想来也不会再重视这些人。如果我们排除了这些人,阿伊肯定还会再安插别的人物。如果留着,阿伊还得每年给他们好处,不管怎么说,能榨榨那老狐狸的油也是一件快事。”
“大人决定怎么做呢?”
“调离重要岗位;暗中注意行止;军事权由心腹担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顿了顿,他又看向第二份文件,才道,“真正让我头疼的是这个。我虽早已知道阿伊对法老之位觊觎已久,也知道他努力拉拢阿蒙神庙势力,却不知他竟然和希泰人勾结到了一起。”
学过世界上古史的秦简自然知道希泰,所以也知道第二份文件暗藏的危急之大。希泰之所以被上古史单独列成一章,有很大的原因在于,这是西亚北非地区最早掌握冶铁技术的国家。也就是说,现在的古埃及要是和希泰开战,根本就是“青铜文明”与“黑铁文明”的较量。
秦简虽知厉害,却仍然恭敬地问道:“宰相大人为何如此烦恼?”虽然她决定加入,却需要详细地了解敌我形势,才能作出对策。谁让她当年没好好学世界上古史。
郝廉姆赫布解释道:“希泰本是小国,近百年才突然崛起。先王后期,苏庇鲁流马士在王妃的辅佐下,趁我国内纷争,不断蚕食我国北方的附属国和盟国,还建立了针对我国的卡叠什同盟。”
听到这里,秦简倒吸一口凉气。卡叠什同盟!拉美西斯二世正是在卡叠什同希泰王正面开战,而这场战役也以卡叠神之名扬于后世。
郝廉姆赫布明显看到秦简脸上的激动,转而问道:“怎么了?”
秦简本是很能埋藏心思的人,只是郝廉姆赫布又不是敌人,自然也就没有白费工夫去掩饰心中的波动。这时也只是说道:“宰相难道只有这个忧虑吗?”
“你是说阿蒙派系?”
“是的。这次去底比斯,看得更是清楚。希泰尚在其次,如果阿伊完全得到阿蒙派系的支持,说不定会真的能够取代现任法老。”希泰当然不用怕,至少她还记得希泰从来没能占领过埃及。如果这年头真要出现希泰灭亡埃及的谬事,大不了她就把锻钢、火药、枪炮技术教给埃及人,反正技术全在她脑子里呆着呢。
“哦,你说说。”郝廉姆赫布虽然屡次见识过秦简的智慧,却仍然时不时想要考较一番。
“阿蒙派系势力非同小可。历任法老为了显示王权神赐,常常赐予阿蒙神庙丰厚的礼物。如果我记得不错,前三任法老(图特摩斯三世)在一次远征后,就曾经赐予阿蒙神庙三个城市及人民、一千五百多名奴隶、贵金属和宝石无数。如此的献祭,历任法老源源不断,只赐不收,阿蒙派系,已经是富可敌国。”
郝廉姆赫布点头表示同意,却仍反驳道:“可是你别忘了前任法老(艾赫那吞)改革时,下令关闭底比斯阿蒙神庙,没收阿蒙神庙财产。”
“呵呵,宰相是在考较我了。可是改革也仅仅坚持了十五年啊,三年前前任法老离世之后,阿蒙神庙就又取回了被没收的财产。而且这一次动乱反而加强了阿蒙神庙的实力,连现任法老都不得不向祭司团低头了。”
郝廉姆赫布眼睛一瞪,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呵呵,现任法老的王名主名原本叫做‘图坦塔吞’,现在却该名成‘图坦卡蒙’,一下子从‘阿吞神的活形象’改变成‘阿蒙神’的活形象,不正是为了表明法老对阿蒙派系也无可奈何了吗。而且最可怕的还在于普通民众对阿蒙神的崇敬惧怕之情,只要阿蒙神庙登高一呼说要改朝换代,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在我面前说这些,就不怕我治你不敬神祉之罪?”
“你要是会因这种事就治罪的人,我一早就不会和你说实话了。”
“那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做?既然阿蒙神庙势力以如此根深蒂固,我是不是应该和阿伊一样,向他们献上奴隶、土地、宝石?”
“虚与委蛇的工作时一定要做的,但是要是连土地都要献出的话,就更加增强他们的势力了。献可以,但是只献奴隶、酒食、宝石之类。”
“的确,土地会增大他们的势力范围。可是贡献奴隶,其不会让他们有更多人手?”
“奴隶并非自由人,只是在强迫之下做活。既然是被强迫的,当真正有起事时,又怎么会认真完成主人吩咐的任务呢。”
听到这里,郝廉姆赫布点头道:“ 你说得很对,提斯特拉和我谈起采石场时也说过,奴隶做工十分不用心。”
“阿蒙势力那边采取安抚政策,接下来才是重要的——军方。大人您也一直在做这个工作,用军方来压制阿蒙教会。”
“是的。教会虽然有钱有地,但是真正打仗,靠的却是士兵。”
“大人看的透彻,那么您有没有联合上埃及军方势力的打算呢?”
郝廉姆赫布考虑了一下,才道:“上埃及毕竟在阿伊掌控之下,要想联合十分困难。”顿了顿又问,“你可有办法解决吗?”
“大人别忘了,虽然阿伊的确是上埃及的宰相,可是您却有一个大大的优势。阿伊是书吏,您却是军事首长。您别忘了当兵的是些什么性格的人。上埃及的士兵将领,难道能看得惯阿伊疯狂克扣粮饷,看得惯阿伊大肆任用亲族?只要游说,而且给对方一定好处,说不定可以成功。”
“具体该如何实施呢?”
秦简突然笑了,笑得比老狐狸还像狐狸,她愉悦地道:“接下来就让我给大人仔细讲讲‘求同存异’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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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两人密叹中定下了一系列计划。今后几年内,努力稳定国内形势,拉拢阿蒙教派、暗中勾结上埃及军方、在希泰刚涉足不久的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地区挑起内乱让希泰自顾不暇。
希泰,再过不久大概要较量一场,所以郝廉姆赫布决定在希泰内部也要下更多工夫做一些“工作”了。
接下来秦简又提供了一套情报人员接头传递情报的技巧。这年头的人还真单纯,截获了情报就要自己送到别人手中。殊不知,情报可以夹带、可以暂存、可以光明正大地传寄——只要是用自己的一套暗号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如果不是麦凯斯提拉当日亲自把文件带出阿伊府邸,也不会受人围堵重伤致死。
西提去军营看望许久不见的同伴,他为人豁达乐观,自控力甚强,军中的年轻人自然喜欢和他相交。秦简则被留在郝廉姆赫布府邸长谈至深夜。
第二天,宰相大人又兴致勃勃地莅临了她暂住的客房,身后跟着几个人。
秦简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事情,暗叹郝廉姆赫布吃人不吐骨头的行止。果然,这条藏着尾巴的老狐狸让人把书卷往桌子上堆了几堆,又往椅子上堆了两堆,笑得几乎智齿都要露出来了,才道:“哈!秦简,今年又要拜托你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她又和那些数据奋斗在了一起。
头天协同文书院分派耕地。每年尼罗河水淹没后,地界都被冲毁,所以又要重新划分。今年尼罗河水淹得比去年高,害她要另外分派今年多淹的土地。
第二天协同文书院结算涨水季期间,下埃及各地建筑工程的开支,把劳动报酬部分换算成实物开支的豆子和肉干。
第三天协同文书院结算从黎巴嫩地区进口的冷杉木和雪松木、从塞浦路斯地区进口的白银、从阿拉伯地区进口的香料……
……
当她好不容易从数据中抬起早已僵硬的脸孔时,年届三十的书吏纳斯递上一杯水,感激地道:“今年又是多谢你了,要不然光这些数据都要让我们忙上两个月。”
秦简呆滞地转眼看向眼前的人,原本神采飞扬也已经变得形容枯槁,再度兴起同伴意识,点头道:“哎,我总算认识到书吏这个职位也不好做啊,虽然很受人尊敬倒是真的。”
这两年的涨水季、退水季、收获季,秦简都要来帮忙,所以也算和纳斯比较熟悉了。这时纳斯突然问道:“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问吧,有什么好客气的。”
“我发现你有时候计算会敲打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啊。”
秦简看向纳斯目光所指,失笑。
在她生活的时代里几乎没人会用算盘了,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自己父亲那奇异的教育方法,他说要锻炼好女儿从头到脚每一公分的肌肉。所以为了锻炼手指的灵敏度,不但电脑方面不能使用语音输入和思维输入,还要学习古琴,甚至连算盘都搬出来让她学了。
算盘……还是不要告诉纳斯的好。说出来又如何,不懂九九表会用吗?再说了,她也没那么好心无缘无故传播不属于这时代的科学文化知识,免得星历995年的自己拿起历史课本教学时突然发现“算盘和九九乘法表是埃及人在公元前一千三百年左右的新王国时期发明的”。
于是她故作神秘地道:“这是我特意制作的神器,在我计算的时候拨弄,以祈祷众位同事的工作早日完成。”
纳斯不疑有他,只想到“提斯特拉祭司带来的人果然也具有神的庇佑”,心悦诚服地点头道:“感谢神祉的垂青,这几年我们工作完成的速度的确是大大加快了!”
……你还真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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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官邸,面对黎明的朝阳,秦简揉揉眼睛。
官邸外,西提已经带着四匹马等在棕榈林外。秦简一如往常地微笑着走向他,却在靠近时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因为西提神情有些僵硬,像在憋着什么心思。别的人也许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落在秦简眼里却看得一清二楚。原因无他,还是因为秦简在三角洲公司跑业务时练出来的能耐——商业谈判,面对的都是一群又一群的小狐狸、老狐狸,面对这群人,要么被他们唬得晕头转向,要么就是修炼出明察秋毫的眼力——这可是耗费了她多少心血才练出来的理论结合经验之绝学啊。
她牵着马默默地领着西提向城外走去。她和西提拒绝了郝廉姆赫布亲兵的护卫,准备快马加鞭回到更北边的舍易斯。阻截者们既然已经知道文件到了郝廉姆赫布手里,也就不会再多生事端前来拦截了。
一路狂奔,直至中午烈日直射。两人才停下来休息,顺便躲避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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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向阳的小房间,半掩着门,断断续续地泄漏出暧昧难明的声音。
“……唔……嗯……轻点……”
“我尽量控制力量,迪兰。”
“唔……再轻点……”
站在门口,秦简有些僵硬。
“……呜……可以结束了吗……塞兰……”
西提再也忍不住,重重推开门闯进去,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床上的两人抬起头来,看到秦简和西提站在门口,秦简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西提则铁青着脸。
迪兰额上渗着细腻的汗珠,他裸着上身趴在床上,细致白皙的肌肤竟比被褥还要洁白,只是上面已经布满了片状的红痕。而塞兰则跨坐在兄长的后腰上,手上兀自拿着一块牛角。
秦简看看西提,再看看床上的两兄弟,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腰笑蹲在地上。
西提低头怒视着这个挂名师傅,两兄弟则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闯入者。
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怀了。
真不知道该说塞兰和迪兰太纯洁,还是该说她和西提太变态。她知道西提想歪了,不过在刚刚听到那隐忍着痛苦的声音时,就连她自己也想歪了。
“你笑什么,秦简。”也许是混得太熟,西提对老师并不甚客气。
笑够了后,秦简才喘着气站起来,期间又不时扑哧两下,才道:“没什么,塞兰什么也没做,他是在给迪兰做刮痧。”
“刮痧?”
哎,可怕的中国医学啊,果然不该把太多的知识抖在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