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祭》墨色之空

3、零叁 女子•兔精

　　果不出所料，翊绯和月殇一进城，便引来众人的侧目。
　　翊绯的嘴角挂着坏坏的笑意，若是再加把扇子的话，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儿，风流却不下流的翩翩少年，周围的女子看了，个个面红耳赤，害羞地用娟帕遮住脸蛋，只露出一双双的羞羞水眸。
　　月殇在翊绯的强烈要求下，将银发和紫眸敛去了，此刻他与凡人无异，黑瞳黑发，却依旧美艳，他冷着一张脸，也不理身旁的人，别人看了，只觉得他更可爱。
　　翊绯带着月殇进了一家看得过去的酒家。
　　店小二一见来人气度不凡，一个长得俊美风流，另一个年纪虽小，但那冷艳的容颜必是今后一大“祸水”，立马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哎呀，这位公子和小公子，这边请。”
　　店小二带他们坐在窗边，很狗腿地问：“请问要点些什么？”
　　翊绯看向月殇，“想吃些什么？”她尽量压沉声音，使其听上去更接近于男声。
　　“不用。”他闭目，冷淡地回了一句。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了，“来一份醋鱼戏凤，玉露团，白肉胡饼，嗯……还要水晶龙凤糕和酥油饼，对了，你们这的特色酒是什么？”
　　“回这位公子，是千杯红。”
　　“千杯红？好奇特的名字，来一壶。”
　　“好嘞。”小二赶紧去点餐了。
　　翊绯又看向月殇，“月殇，你确定不要吃些东西？你们狐妖不是爱吃肉吗？还是说……”她眯起了眼，神神秘秘地凑上去，“你准备靠着你这张小脸蛋去勾引年轻女子？”蓦地她又一拍桌，声音放大，“月殇，我告诉你，你可是我的，不许给我去勾引别人！……”
　　响亮的吼声引来了众人的注目，而她却并没有对自己的言行感到不对劲，还在那大声放话。
　　月殇终于睁开了眼，眼底闪过一抹暗紫，像看白痴一般望向她，轻轻吐出两字，“白痴。”
　　还在那聒噪的翊绯听到他的话，一愣，脸上几乎快抓狂了，但很快不见，笑盈盈地说道：“月殇，乖——”
　　那甜甜的声音让月殇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想开口，一个与翊绯声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公子，这厢有礼了。”粘粘的，就像是棉花糖……不，比棉花糖还要粘牙的声音。
　　翊绯急忙起身，礼貌地作了个揖，“姑娘，有礼，请坐吧。”眼还时不时瞅瞅那个“棉花糖”。
　　柳若无骨的身躯倚在一旁的丫鬟身上，身上的嫩绿色的玉绸绣花是上好丝绸所织，双手白得……似乎有点病态白，没有血色的小嘴，一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乌瞳，头上戴的是金凤娥钗，可偏偏双颊却透着粉嫩，面目倒算得上清秀可人，一看便知是个大家闺秀。
　　月殇实在看不惯她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但碍于有人在，索性闭眼不看了。
　　那女子摇摇头，“不用了，小女子只是想有幸认识一下公子。”
　　“能认识姑娘，是在下的荣幸，在下翊绯，立羽翊，绯红的绯。”她只是客套简单地说了一下名字。
　　“翊绯公子，小女子张玉莲。”女子福了福身。
　　“张小姐，不知找在下为何事？”脸上虚伪的笑快挂不住了，现在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诡异的会面。
　　“小女子想邀请翊绯公子去我家小住几日。”她腼腆地说道，还害羞地用手帕挡挡。
　　这女子不是一般的大胆呢，翊绯都被她吓到了，但面不改色是她的优点之一，她迅速调整好心态，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可这种虚假的笑并没有出现在她眼中。
　　“多谢张小姐的好意，但在下与弟弟忙着赶路，实在对不起。”她尽量说得很诚恳。
　　张玉莲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月殇，眼中刹那闪过一抹红色，“若是如此，玉莲便也不强求了。”她向她福福身子，“小女子告退了。”
　　“张小姐慢走。”翊绯站着不动，只是目送着那人离开，面露严肃。
　　“人走了。”冷清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她又笑嘻嘻地坐下了，那瞬间的严肃仿佛是过眼云烟，“怎么，月殇，这样就嫉妒了？放心吧，我的一心都放你身上了。”她又开始自说自话了。
　　这回月殇索性直接闭眼不说啥了。

　　半晌，店小二端着她点的菜上来了。
　　“这位公子，小的好心提醒你千万别和那张小姐多有牵扯。”店小二很好心地提醒她。
　　翊绯为自己倒上一杯千杯红，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哦？此话怎讲？”她好奇地问道。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那些好事的目光后，才敢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听说几日前这张小姐经常搭讪一些年轻貌美的男子，没几日，那些个男子就接二连三地消失了，大家都在传是这张小姐杀的人。”
　　“哦——”语尾上扬，她抿了口千杯红，说了句若有似无的话：“这真是好酒啊。”没有一般酒的涩味，一尝便知没有兑水，唇齿之间还留着淡淡的余香。
　　店小二一愣，“公子喜欢便好。”便悻悻笑着离开了，至于对方听进去多少，他就不得而知了。
　　翊绯抿着酒，眼睛迷离，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此刻月殇睁开了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夜，降临。
　　上弦月高高悬于夜幕，那皎洁的月却似乎浸了血水一般，光洒在屋顶上，显得很冷清。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小厮敲更走过张府大门前。
　　张府内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如一潭死水，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打破了这谭死水。
　　一个房间的纸窗上溅起一片鲜血。
　　所有房门都打开了，张老爷带着众姨太太到了庭院中。
　　“发生什么事了？”张老爷随手抓了一个下人，急急询问。
　　“不知道。”下人慌张地答道，手指着远处，“似乎是从小姐房间那传来的。”
　　“小姐？莲儿呢？快，快去看看。”张老爷就这么个掌上明珠，知道小姐那出了事，惊慌地带着众人去小姐房间。
　　人群刚到，一道绿影从小姐房间飞出，直扑倒离房门最近的下人，一大口咬住了下人的颈脉。
　　众人马上认出那绿影便是平日里温顺可人的张大小姐张玉莲，可此刻她却凌乱地披散着头发，发疯了一般吸食着下人的鲜血。
　　下人不停地挣扎，但很快动作变缓了，皮肤也变成了干尸状，皱巴巴的，同时脸上也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如白纸一般。
　　张玉莲抬起头，红润的嘴角流着血，眼瞳也变得如血一般红艳。
　　众人大惊，迅速后退。
　　“莲儿，你怎么了？难道不认识爹爹了吗？”张老爷还站在原地，试图唤回自己女儿的神智。
　　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下子又扑倒了张老爷身边的下人。
　　“啊——”下人们和那些姨太太们都惊叫着四处逃窜，只留下惊愕无比的张老爷。

　　远处屋顶上站着两人，一高一矮，在月光的映衬下还是可以分辨出来人正是翊绯和月殇，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屋顶上，观看着这场虐杀。
　　“你还不去救人？”月殇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从那张玉莲杀第一个人起，他们便在了，可身边的人却丝毫没有救人的意思。
　　“再等等。”翊绯挥挥手。

　　张玉莲吸完下人的血，院子里已经一团乱了，她却盯住了惊吓得腿软动不了的张老爷，起身慢慢走向张老爷。
　　“莲儿，是爹啊，你醒醒啊！看看，我是你爹啊！”话是这么说，但他却害怕地不住往后退。
　　突然，他被地上摔碎的花盆给绊倒了，一屁股跌坐于地。
　　张玉莲见势，马上扑上去。
　　“救命啊——”张老爷大喊。
　　语音未落，一个青影不知从何处飞来，踢开了压在张老爷身上的张玉莲。
　　张玉莲跌倒在了墙边，一阵晕眩。
　　张老爷颤颤地问：“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重要的是你的命，你女儿已死，她体内的是一个兔精。”翊绯的语气倒是平静，似乎事不关己。
　　“什么？莲儿已经死了？”张老爷不敢相信地叫道。
　　“自然，现在就看你选择是死是活。”唇角一勾，露出标志性的痞笑。
　　张老爷马上起身，拽着她的衣袖，“我要活！我要活！”
　　“那好。”薄唇勾出一抹美丽的弧度，“五千两。”她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挥挥。
　　“五千两？”张老爷没明白过来。
　　“你的命只值五千两，要我救，就要五千两，如何？”她笑得单纯得如同孩童，而话，就像是在说“今天月亮不错，我们一起赏月吧”。

　　远处的月殇见状，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
　　怪不得这人白天去打听了这张府的情况，原来如此。

　　正当他们谈论之际，张玉莲已经清醒地站了起来，当她看见翊绯，红眼更是明亮了，杀气迸发，身子灵活地直扑向他们。
　　“喂，快点决定。”翊绯看着不远处的张玉莲，催促道。
　　“好好好，只要能救我，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两，我也会给的。”张老爷害怕极了，一口应下了，赶紧躲到她身后。
　　翊绯扁扁嘴，瞥了张老爷一眼，而眼中……不言而喻的嘲讽——人啊，就是如此的自私，一旦涉及自己利益时，一切都可抛之脑后啊！她敛起目光，从容地向前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脚下发出了白光。
　　张玉莲没发现她的异样，眼前的美味的兴奋早已使她迷了眼，乱了心。
　　张老爷看着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跪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两人只剩下一步的距离，翊绯就这样自然地抬起右手，食指准确地点住了张玉莲的眉心，她马上动弹不得了，翊绯迅速念完咒语。
　　张玉莲的眉心出现了一个亮光，并迅速扩大，而她的表情也变得极为痛苦扭曲，身体却又无法动弹，“不要！不要！……”她在呻吟，痛苦地呻吟。
　　翊绯却不为所动，右手食指与中指交叉，凌空画了个五芒星，手腕翻转化而为掌，眉心的亮光刚好包围了张玉莲的全身，五芒星覆盖其体上，“灭！”
　　随着一声命令，亮光收缩，“啊——”，直到亮光消失，惨叫声久久未消。
　　张玉莲的身体笔直倒在了地上。
　　“莲儿？莲儿？莲儿！”张老爷爬到张玉莲身旁，抱着她的身体，失声痛哭，“我的莲儿啊！我可怜的莲儿啊！……”
　　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张老爷虽家财万贯，姨太太众多，但不知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至今也只有张玉莲一个女儿，如今他已进入不惑之年，想再有后代，也是难上加难了。
　　然，张老爷的情况令人同情，但对于翊绯，同情是不能当饭吃的，她只是向张老爷要了自己应得的，便离开了张府，离开了这个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