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哲]绽放》默契

15、第 15 章

　　对抗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东海舰队370部队，地点，胶东半岛渤海海湾。中队例会上袁朗简单讲述了冬季联合军演的相关事项，会议结束一回办公室就被团团围住。一中队长和三中队长要谈演习的任务分配，齐桓插队进来赶着要设备名单，同时政委还打发通讯员过来敲打吴哲怎么还不入党。相比之下铁路尚算厚道，只是打个电话催他赶快整理好历年海军对战记录。

　　人来人往的一眨眼就到了晚饭时间，袁朗借口肚子饿逃出去避难。正往楼下高速前冲，不想迎面撞上捧着一摞资料上楼的吴哲。吴哲站得低，从下往上看便要仰起脸，倒显得盛着灯光的眼睛愈发明亮。而袁朗斜靠在扶手上，听完吴哲略带戏谑的“前海军陆战队少校吴哲前来报到”，才点点头笑道，“来得正好，组织果然没白培养你。”说完扭头往办公室走，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还吵着闹着要去吃饭。

　　袁朗一进办公室就打开窗户，把下午积攒的烟雾散出去，随口招呼吴哲，“你之前说想看看那边冬天的雪，这眼看就要故地重游了，感觉如何啊？”吴哲按开电脑端正坐下，“报告队长，感觉还成。对啦，应该用不上我匍匐前进化雪吧？”袁朗点上一根烟，在窗户边抽完了才坐回去，笑道，“这脑子，什么事儿都记着也不嫌累。那个，海洋环境下各种设备应用的注意细节，你搞下。”

　　事情压得多，俩人省去斗嘴的精力，隔着电脑脸对脸忙碌起来。突袭抢滩登陆，夺取战舰控制权，潜艇通信对抗中无线电的应用……藏在身体里的记忆接连被唤醒，吴哲比照着剧本分门别类整理资料，再按照袁朗的要求做出细节报告，进展的还算顺利。

　　袁朗那边就要杂乱一些，他翻过几十份历年报告后眼睛开始发涩，习惯性地抓过烟塞进嘴里，肚子却抢先一步咕噜抗议，一看表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袁朗郁闷地抓抓头，朝吴哲哎一声，“一不留神这么晚了，你饿不饿。”吴哲目不斜视地盯住显示器，“晚上我吃过饭才来的。”袁朗闻言从抽屉里翻出包压缩饼干，掰开几块蘸过茶水咕哝着往肚子里吞，“行了，今天先到这。”吴哲停下手头的工作，欣赏一会儿袁朗吞咽压缩饼干的苦逼表情，无奈道，“您也不用这么将就吧。”袁朗苦大仇深地点点头，“改明我得跟铁头儿申请下，在办公室加套厨具。”

　　好容易咽下最后一块，袁朗打个饱嗝绕到吴哲身后看他的成果。通篇看下来条理清晰，分类明确，着实做的不错，于是便拍下吴哲的肩膀以示鼓励。拍完后又觉得还不够郑重，凑过去冲吴哲眨下眼，认真道，“吴哲啊……你要吃压缩饼干不？”吴哲跳起来直乐，“敬谢不敏，小生先行告辞。”

　　“别啊，”袁朗笑呵呵地拉住吴哲，一使劲把人拽回来丢进旁边的沙发，坐到吴哲刚坐过的椅子上翻看文件，“陪我聊会儿天，聊聊你以前的海军。”吴哲猛一失神，恍惚想起某个傍晚也曾被这样拉过一下胳膊，抿下嘴缓了缓神，才笑着侃侃而谈，“老家没有海，我从小就一直想象大海会是什么样。后来军校毕业分去连队，第一次看见海真特震撼，没有尽头，没有极限，无穷无尽的可能性。都说脚踩到陆地才算踏实，可是枕着波涛风浪里来去，也是另一种快意恩仇。”

　　袁朗一直单手撮着下巴，等他说完转头扫过吴哲一本正经的脸，轻笑着哼道，“啧，果然还是有这么股，别扭的秀才气。”这种挤兑堪称稀松平常，吴哲淡定接话，“我爷爷跟我说，过去的一切组成了现在，同时引领未来的到来。没有以前经历的那些日子，小生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A大队。队长你平常心啊。”

　　“过去的一切组成了现在，同时引领未来的到来，”袁朗重复完这句话，存档关机后仰在椅背上，摇头笑道，“你的爷爷，九三学社的吴老……你啊，政委又追着我说你入党那事呢。”吴哲嘿嘿一乐，“前两天政委找我，我说先不要，政委偏不放过我。还好我最后使出家传绝学，给政委按了几下，把他给按睡了才安全脱身。哎队长，”吴哲眼神一亮，跳起来搓着双手跃跃欲试，“看您这黑眼圈，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吧？来，我给您也按几下！”

　　袁朗没表示反对，于是吴哲马上开始犯上作乱。他先是捶着袁朗的额头敲敲打打，美其名曰除皱，又曲起指节刮过袁朗的眉骨和鼻梁，解释道此乃祛病。按他的预期，半分钟内袁朗必定出声抱怨，不想玩了半天，袁朗硬是一声不吭。敲打到后来吴哲手都疼了，连叫几声队长没反应，探头一看袁朗闭着眼睛呼吸沉稳，已然睡过去了。

　　如此一来吴哲反倒被自己惊到了，喃喃自语道不是吧，我这都成催眠大师啦？嘟囔间又喊一声队长，还是没反应，于是兴致骤减，手指戳进袁朗头发里无意识地一下下梳过。

　　袁朗头发的发根支楞着，时不时软软刺过吴哲的指尖。吴哲就低头看着袁朗额头线条分明的皱纹，想象袁朗的头皮被自己手上的枪茧刮擦着，也不知是疼是痒。终于玩累了，吴哲停下动作呼口气，轻轻关门离开。

　　直到吴哲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袁朗才睁开眼睛，任由看向虚无的视线被灯光晃散。这位年轻的少校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温柔和刻薄矛盾的共生着，全部招呼在袁朗身上，袁朗却只能故作镇定地接住，把感慨和叹息尽量掩埋，深一点，再深一点。

　　灯光把眼镜晃得发疼，袁朗闭上眼，脸转向窗外的黑夜，仿佛还能听到头发被指尖撩拨的声响。想着想着就笑了——如果岁月有声，想来便是如手指梳过头发这般，沙哑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