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镵鍉九针》即墨天

32、三十一、人去楼空

　　头痛欲裂，騑白迷迷糊糊似醒非醒，发现自己命还真大，看了看四周，心下去疑惑异常：这是什么地方？
　　那晚的事情，在用《错脉之术》给小青解毒之后，他已经完全既不清了。
　　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他勉强把自己支起来，一步一趄地踱到窗边，望向外面。
　　今年石城的雪下得还真够本，虽然没有像北方那般大雪封门，不过封个窗已经绰绰有余了。
　　他从窗子里看出去，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哪里，只看见眼前一条路，一片冰封的湖，还有远远几处房子。看到这些，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天后来事情，难道这里是……白家？
　　他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他生性急躁，何况这次心挂小青，干脆穿好衣服直接从白家院墙翻出去，冲回医馆。
　　医馆内空无一人，那夜飞下来的悬崖菊花盆碎裂，而屋里桌上椅上都积了不少灰。灰？果然……么？
　　“喵”地一声，只见阿黑凌空纵下，騑白被吓了一条，也懒得再骂它什么，随即抱起它，转身就往外奔。
　　“小青、小源！”騑白依旧不甘心地大叫。对门张大叔开门问他小青怎么了，他随随便便胡编了两句搪塞过去，又急匆匆地跑开了。
　　在街巷中转来转去，也不知要往哪里走，倒是阿黑前所未有地乖，没再给他惹出点什么事来。
　　突然只见白云下一群墨玉翅信鸽掠过，继而平彻羽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落到他眼前。騑白装作没看见，抬眼看天，却听平彻羽笑道：“你小子原来没死？”
　　騑白实在对他无话可说，哼了一声，道：“我死没死，你看不出来？”
　　“嗯，算是见识过了，鬼原来就长你这种样子呐。”平彻羽上上下下打量了騑白一通，摆出他招牌似的笑脸，道，“话说回来，你小子在找叶亦青和引藤么？”
　　“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小子这么喊得满大街都听见了！”
　　“所以呢？”
　　“她们被人带走了。”
　　騑白淡淡问：“耿原还是扬梓柯？”
　　平彻羽没搭腔，却看了騑白一眼，道：“怎么一提到这些事，你小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居然没生气。”
　　“生气？我干吗要气。想抓我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这一个两个。哎，到底是不是耿原啊！”
　　平彻羽沉吟道：“我本来以为是的，但现在……”
　　“所以你想找我一起去救人？”
　　平彻羽苦笑了一声：“算是吧。可惜不知道抓他们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既然抓她们的人，目的是我，那么不用我们麻烦，他们也自然会找上们来，”騑白想了想，又道，“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么？”
　　“扬凡介死了。”
　　“我知道啊。”騑白抬眼看他。
　　“但是你知道么……你小子和亦青偷了扬家的鍉针以后，就是你们刚刚溜走，扬家前门主扬凡介就被发现死在书房里。”
　　騑白盯着平彻羽，道：“你是说……扬梓柯一直是在怀疑是我杀了扬凡介？”
　　“你小子，刚刚从月亮上回来的吧？”
　　“不对啊，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騑白抬眼看天，“可是……上次被姓扬的跟耿原逮到，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没告诉我这回事。我一直还都以为是因为偷鍉针才被追的……原来我居然‘谋害了扬家门主’啊……”
　　他说着，脸上竟一反常态地带了些冷嘲：“哼，原来还有这种事，好得很，我找他算帐的理由了又多了一条啊……”
　　“他们没有告诉你么？”平彻羽心中一动，“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告诉你，那么只有两种原因……嗯……只有这两个可能……”
　　“平彻羽，麻烦你能不能把该说的一句话说完，否则你给我哪儿凉快上那儿呆着去。”
　　平彻羽笑道：“大冬天，到处都凉快得很。呐，不告诉你这事的原因，要么是他们都认定你已经知道这回事了，否则就是故意不告诉你，你小子不知就里，自然无从反驳，旁人只道你是默认，正好借刀杀人。但是……扬梓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怎么也不像是会拿自己父亲的死开玩笑的。而耿原似乎猜出了扬凡介的死多半跟你无关，却又想顺手陷害你小子一下，便跟扬梓柯一起来逮你们。至于隐瞒不说你这条最重要的罪……大概是耿原对旁人说，不告诉你这个所谓的‘事实’，而让你自己说漏，岂非不打自招，以此一意嫁祸你……难道他还是在报复扬雪介？”
　　騑白低着头没有说话，平彻羽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听。”
　　“听了。”騑白依旧望天。
　　“你就没点想说的么？”
　　“我有什么想说？”騑白反问道，“你都已经把事情分条逐析得这么透彻了，还指望我说什么？”他说着，一面伸手拍下怀中阿黑伸出去抓鸽子的猫爪。
　　平彻羽见状笑了笑：“呐……你什么时候跟引藤的猫都那么熟了呐。阿黑可是很提防生人的。”
　　騑白眨了眨眼睛：“诶？”
　　“我的鸽子就曾经不止一次被它追得落荒而逃。”
　　“呃……”
　　“算了……”平彻羽叹了口气，“你小子还没吃饭吧，前面有家酒馆，去吃点东西好了。呐……都快走到江边上了。”
　　码头酒馆建在江边一座废弃不用的楼船上，騑白和平彻羽坐在甲板上的桌旁。
　　騑白一边吃饭，一边抬头看天上的云彩。
　　平彻羽笑道：“半年不见，你小子怎么还这么喜欢望天。”
　　“素问说，夫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千金要方》也说，善言天者，必强于人，善言人者，必本于天。”
　　平彻羽笑道：“我看这些话还不是一半巧合，一半瞎掰。”
　　騑白没理他，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暗天啊……”
　　“暗天？你小子说什么？”平彻羽愣了愣，又道，“你小子能不能别老说这些来气我这个身在医门又懒得翻医书的人。不过我倒是知道一句。”
　　騑白问道：“哪句？”
　　平彻羽笑道：“呐，有道是‘人生一百种病，五十种是饿出来的，五十种是饱出来的。’要是天下人都能不饥不饱，要大夫何用。”
　　忽听岸旁一人朗声道：“好个天下人都能不饥不饱。可惜天下大同，不是想到便能做到的。”

作者有话说

　　于是快要完结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