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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母亲当年以美貌闻名,而义父与师父年纪轻时也都很俊美,即使现在看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人。可是他们三个美丽的人,一个早亡;余下的两个,义父被冠上杀妻的黑名,而师父行事向来邪魅狠毒,再无好姑娘肯问津。总之,在一般人家的眼里,都没有好下场。我很是庆幸自己的平凡。

      处理完刺客的尸体,用大笔的银两安抚下店家,再折回后院找独力杀死敌手的阿风。但出人意料的是,当上官淳感觉到阿风的不对劲时,那双曾经信任的望着他的眼眸充满戒备,象只受惊的小野兽,睁圆双眼、还发出磨牙的声音。他并不明白她到底有多少问题,但和马儿、狗儿之类接触多了,也知道动物也好、婴儿也好,天生会感应对方的善意或是恶意。
      他返身时,阿风不知怎么很失望;只有他敢过来看她,但他也认为她是怪物吗?好伤心,肚子也饿。但他很快又折回来了!端了大大一碗粥,还有一碟蛋。她不知道是否给她吃的,只能眼巴巴看向那只大碗。
      “要不要到我房里去吃?”上官淳绝没有任何邪念,这姑娘看来有伤,还饿了不少时间,又有打斗前吞下的一些菜,想必又累又怕。
      阿风专注的看着他良久,以极快、极轻的身法跃到他身边,肆无忌惮的挂在他的臂上,渴望的瞅着喷香温热的食物。“要,吃。”与他的巴掌差不多大小的脸蛋闪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光彩,好小的脸。
      淅沥哗啦的填饱肚子,疲倦缓缓涌上。她已经好多天没睡上觉了,嗅着这个人身上安稳醇厚的气息,她下意识的在他颈背上蹭了蹭,睡着了,一夜无梦。

      “那个姑娘是何来历?她的武功……”曾于悝问这位亦师亦友的人,从未见过他会对一个女骇如此用心。
      “世子还是不要打主意揽她到麾下。她什么不懂,就像传说中被虎狼养大的孩子。”什么人情世故、礼仪教养,统统不管。
      “……好吧。对了,那个刺客救不活。”准备好毒药、一被抓就自尽,因为他知道拷问或是背叛都比死更痛苦。
      “又断了一条线。我们手中的证据还是不够。”
      “也不一定。有个好消息,郑妃失宠了,”当然是他用尽办法让妹妹争宠,“趁这当口向皇上禀明需要查证,想必会很有效。”这就叫落井下石,郑家的死对头靠女人当后台,他不屑。
      上官淳小心的翻看花费人命盗出的赃款帐册。曾于悝的治世理想是他所激赏的,所以才替他帮忙,但他就怕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官场里灰暗的一丑角,终日为着利益权柄不惜贪赃枉法、借刀杀人,做尽丑恶的事情。
      “相比之下,还是江湖人单纯得多。”
      “哈哈,逞强斗凶吗?先生,您以前看得还不够多?” 曾于悝不予理会,他始终瞧不起配刀挂剑的自命为侠士的家伙们,除了当小料看,没有其他的功用,连武艺也是三脚猫。
      “世子对官场看得多了,平民百姓看得不多。”
      “得,得!我的好师傅,您不会再长篇大论的教训我民为重、君为轻那一套吧!我们还有几个大吏要扔给刑部审讯……”
      窗外,鸟儿无拘无束的飞翔,他很羡慕。那个阿风像阵风似的很早就醒来,不知道到那里去了,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京城很大吗?有很多人?”阿风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嗓子就像只稚嫩的猫,跟满身戒备时的低沉判若两人。
      “是很大。”曾于悝哄着她,但小姑娘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然而越是不理睬他,他就越喜欢招惹。“我的先生上官淳的家也在京城呀!要不要与我们同路?听说昨天你睡在他房里,”他凑近了低声问,“本世子可以为你做主哦!”
      “做什么主?”
      “……不想让他做你的丈夫?”
      阿风拼命摇头,“我母亲也是嫁了人,可她死了,大家都说是被她的丈夫害死的。”
      曾于悝实在想不出怎么改变这个僵硬的小脑袋,想自个的老师情路堪忧,堪忧啊。

      离京城越来越近了,他们又碰上一次行刺,就在凌晨时分。
      阿风突然惊醒,自己又被惯坏了,被允许趴在某人身上睡觉,因为某人不希望见到她窝在大树上或是柴房里休息。
      空气中的味道不对,她猛的挣开上官淳的臂。其他人都认为两个人有了私情,可是只有他们两个和世子知道他们都是和衣而卧。
      在阿风轻飘飘从窗子外头进到隔壁时,上官淳也立即清醒。有问题!阿风的表情困惑又戒备。他听到自己房间的窗纸上有几乎察觉不到的响动,然后一缕淡淡的香味在他跃出窗子的时候飘进来。这是少见的上等迷香,只要没有防备的人一闻到就浑身无力软倒。只是这回对象已经离开,所以当施迷香的人潜入房中发现冷清清空无一人时,才明白扑空了。
      而隔了几间屋子的房间里成了战场。
      曾于悝不是省油的灯,从一走上这条路、挑选了对手开始,他就明白要做任何事情,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必须日夜都保持警惕,也始终将短剑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现在网已经开始收了,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在阿风飘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兵刃相接了三两个回合;而上官淳杀入战团,情势立即变成有利。阿风不太明白这些人在做的什么,只晓得他们自称做着正义之事,这次是为了抓住皇亲国戚贪赃枉法的罪证,才招来杀机;他的眼睛不是在说谎。
      人来人往,刀砍剑挑。双方的刀法剑术都不怎么好看,只有野蛮的拼命招式,让她想看漂亮武功的梦想彻底消灭。
      “真难看。”如果不是在他胸膛可以睡着,阿风根本不想与他们同行。
      “阿风,你是如何觉察到有人来袭击的?” 曾于悝忙里偷闲的问。
      “他们的味道,我不喜欢。”阿风还是不大爱说话,不过和人接触久了,也渐渐有了人味。可答案同样令人绝倒。
      从她与上官的房间扑空了回转的人也来了,似乎与同伴差了一截,与侍卫们缠斗上。可是他好象在隐藏什么让她不快的东西。“他身上有毒药。”原来是她从小接触到大、即使讨厌也不得不给师父帮忙的东西,有点甜味但可以在瞬间夺走人的呼吸,她看过几具死于这种味道比较重的毒药的尸体,很丑。
      曾于悝一惊,对方也吃惊,没想到自己留的一手居然轻易给人识破,恼羞成怒之下,朝阿风扑来。
      为何她总是那条被殃及的鱼,即使只是草鱼?这个人居然对她撒毒粉,“辛苦做出来的毒药不是这样用的。”
      阿风象变了一个人,常年和师父一起沾上的冷邪瞬间取代了那个单纯不知所措的阿风。
      软剑出鞘,室内打了一道青色的闪光,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插入刀影之中。对手根本没有想到阿风会不受毒粉的影响,他判断至少她会闪躲然后伺机回击,所以使毒的动作减慢了刀的速度。长刀原本劈向她的颈项,但持刀的手被生生斩断,而阿风已经因为讨厌血腥味晃身形转移到近一丈开外,留下捧臂还不及哀号就被擒拿住的伤者。
      曾于悝再一次疑惑于她的武功,此时那个平日说话娇嫩的女孩子,现在浑身散发的气质阴冷残酷,仿佛剁下只手和切只鸡爪一样简单。他根本看不出她的师承来历!
      搜出剩余的毒粉,废了两个被生擒的刺客的气海穴,这下有了人证。上官淳立即转向面无表情的姑娘,“阿风,没事吧?”
      她眨了眨眼,有些困惑的望向习惯性擦去血迹入鞘的软剑,“我又杀人了?”
      “不,这次抓到活口,是扳道坏人的证据。”
      “既然是坏人,为什么不直接杀掉?除非根本不该死。”师父杀人如麻,但都是有足够的理由才动手,即使是接受委托下手,也是针对那些该死的人。他和手下们都信命运。
      这姑娘的观念有相当大的偏差,上官淳不知道如何解释,“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己认为坏的人杀掉,那么天下就大乱了。”
      “这样不错啊,强的人才活下来。”
      其他人挠头,没辙,只能庆幸这样可怕的剑手站在自己这边。

      * * *

      天光大亮,经历了一夜折腾的人们累得垂头丧气,但主事者必须有精神,不然属下会丧失信心。阿风看着两个非但一晚没有休息到,还打斗、审讯了几个时辰,问出两份据说很重要的口供。这时门口来了一队华美的马车与骑士。
      阿风远远的看过去,华丽、高傲的几名男子。没有兴趣,她回转身、离开。背后有窥视的眼光,无恶意,她也就不管了。
      大家上路,阿风还是跟上队伍,因为上官淳出面“说服”她去京城开开眼界,而世子双手双脚的赞成。有饭吃,有觉睡,她没有意见。
      别扭的呆在封闭的马车里颠簸了好几个时辰,连午饭都是从人送上来的。男人们在谈什么大小事情,与她无关。
      官道上车马行人不少,他们一行十分的引人注目,可居然在入夜时分,到了京郊的一处别院。可想而知赶路的速度有多快。
      足足有近十个侍女涌来,她们事前得了消息、一直等着伺候。其中两个给了阿风。“我自己来,不用伺候。”不认识的侍女她一向不用,不过旁的人以为她是不习惯。
      梳洗完,换上淡色的男装,阿风仍然像个少年。本以为会有人送晚饭来,没想到是来人请她宴会。
      真讨厌人多的场合,混杂的浊气会令她感到窒息。于是挑了个远远的位子,与一堆浮华之人撇开距离。不过别人不会让她清净太久。
      “这份烤鱼可合阿风姑娘的胃口?”世子有些深意的问。
      阿风顺势多吃了几口,这个味道很熟悉,还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她抬头,准确的望向对面的陌生人,但这气息,与义父有些像?她专注的继续看,微微皱眉,“我对你没有印象,但是……”
      “阿风小姐,我在试剑山庄见过你一面,不过那时你正忙着从池里抓鱼,根本没空搭理我。”她是唯一一个不曾对他的家世财势流露兴趣的人,同时也是著名的试剑山庄的未来继承人;而且据说与神秘莫测的风谷关系匪浅,这样的女孩,他想要。
      对方是个长相端正到可以称得上美丽的年轻男子,大概是除了师父和一位师兄以外,她见过长得最好的,不过那有如何?他的有着不可忽视的侵略性,令她觉得在总是在算计什么。她定定的看了他很久、每一分细致小处,还有对方的一双与倜傥的外表不符的布满厚茧的大掌,那是长时间握剑的手、左右皆是。这个人,为了达到目标会付出一切。“我不会继承义父的山庄,也不会嫁人。除去这两只空空的手,我什么也没有。你还是找别人吧,即使你得到了什么承诺,我不认。”她可以为两位抚养她长大的长辈杀任何人、包括自己,但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
      “庄主是为你好,以后你就会明白。”这姑娘确实与众不同,眼中是一片清明,简单到寒碜的衣着饮食,以及作为剑士无法掩饰的气势,听世子惊奇的说“阿风”如何的武功不凡,他可是一点也不意外,她受的训练是他作梦都想要的。
      “在下隋晟,希望小姐能记得这个名字。”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叫我阿风。我也不是小姐。”有过所谓的“小姐”穿得华丽端庄,跑来她面前炫耀,清一色的怨恨她霸占着无数出色男子关爱;她一向敬而远之,除非闹得太过分会用剑割去对方一缕头发以示警告。

      上官淳没有想过有半路跳出来的“情敌”,而且也是高官们极力想拉拢的江湖势力。隋晟不仅拥有不少会为事主守密的私人护卫及镖局,而且也控制了蜀中到京畿的大半贸易商路,影响甚巨。他自问对阿风并没有多少男女情意,更多的是呵疼,而不在乎她是否武艺高强或者来历不小。对于世间礼数,他是遵从的;但来了别院她就无法好好睡觉,令他极为不忍。
      阿风还是离开了,在所有的人关上门讨论如何搬倒政敌的那一天,没有主人的挽留、走了。他只余惆怅。

      北方的丛林中,天气正是深秋,树叶纷纷凋落,开始变光秃秃的枝杆显着萧索。没了熟悉中的庇护,阿风找不到往日在树上的安全感。可偏偏这个恼人的时刻,四处异样的寂静下来,肯定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发生。阿风根本没兴趣搀和,既然不是宝地、也没见到任何大侠名士的,干脆打道回曾经最令她满意的山上去,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找对路回去。
      突然,某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吸引住了她,凝神听了会,她纵身如一只大隼般借着树枝的反弹力往那个地方而去。果然是熟人,她不大记得人的名字,但那是师父顶倚重的一位师兄,而排名恕她记不住。
      想都没想,她抽出剑毫不犹豫的加入师兄那一方,情势立即变化。原本胶着的战况变为有利于阿风支援的一边。
      “除了蓝衣服的两个,其他不杀。”师兄轻声叮嘱,他很明白若是轻易拉阿风下水,可能会招致师父的怒火。但现下阿风的助力太重要了,他已顾不得这些。
      “阿风!你在做什么?”
      阿风根本不予理会,与师兄合伙剑风直指蓝衣服的人,直到残肢断臂宣告两个人玩完,收手。
      “走。”
      “阿风姑娘!”
      背后有人叫唤,根本无人理会。在偶然插花帮忙的时候,她是不闻不问。何况对出声的人没多大印象。

      “那个叫你的人是你义父给你挑的女婿。”师兄几乎是嗤笑着说,“你真该看看他的脸色,有够好看的。”
      “不认识,没印象。”对没兴趣的人,她往往是见过就忘。
      “长得不错。”不过没有他出色,即使场上他是戴了面巾。
      阿风停下飞快的身形,“但他们认出了我,要不要处理?”若论善恶观念,她完全没有。只有所信任、仰赖的人说的才是真理,其他人命也好、道理也好,一概不管。她坚信母亲就是太拘泥礼数,才落得悲惨的下场,她决不重蹈覆辙,也就不去管旁人是怎么想的。
      “我要宰的是出卖了谷里的人,其他的不碰,已经很给隋晟面子了。”
      这个名字似乎哪里听过,阿风困惑了会,“我见过那个人。”到了停放马匹的地方,幸好师兄一向谨慎,准备了两匹,不然合乘的话就慢下了速度。“叫隋晟。”是个充满野心与企图的人,不喜欢。
      “哈哈,师父会高兴得不得了。你义父越难看他越开心。那,阿风,这回跟我一起回去。”把师父最心爱的“女儿”拐回去尽孝,大功一件。他半点不嫉妒阿风的受宠,因为她决无可能成为他的竞争对手,也不会当他不得不娶的老婆,当然是小心捧着。
      师兄不见得好意,可也无恶意。阿风不理会,继续在下一站去哪里上头犹豫。回去看看最喜欢的师父吧。

      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并不起眼,但其实这是风谷的据点,客栈旁边是家不大但也颇有几个粉头的妓院。这是个京城附近的小城,这样的眼线规模正好。
      不是大家不想见识阿风的武艺,而是她大早在打坐了一晚、内力充沛之下,练习的剑法还是惨不忍睹,也因此没有观众、更不会有偷窥者。
      “阿风,为什么你对阵的功夫那么好,而练剑的时候就这样……怎么说呢,像刚学武的人。”试剑山庄的独门剑招,被她七零八落奇奇怪怪的挥出来,存心想偷学的可能会偷鸡不着失把米。
      阿风困惑的搔头,这也是义父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可能是我一边要回想下一招是什么姿势,就忘记手头的招式了。”于是整套剑招一个也使不好。但是最奇怪的是她在与人决斗时不曾输过。
      还是摇头,师兄放弃研究这个麻烦的问题,他只要知道碰上危险她会立即相助就行了。
      与来时一样,阿风离开同伴的时候也是毫无预警,大家知道她能保护自己,也就不在意,也因为所有任务在身的人都一样习惯独来独往。不过这回总算有点良心的留下颗不知哪里找到的近乎黑色的真珠当孝敬。想来师父一定会欣喜得逢人就夸,顺便气死二十年的死对头,也就是她的义父。
      不过得给义父准备什么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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