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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暌违许久的温暖,让秋凉入骨的京城变得宜人。阿风抓着上官淳的衣襟不放,才不管他得早早去听差。“不要去,今天不要去。就说你搬家累坏了。”
      很久很久没有沉稳的心跳伴入梦。尽管她不怕冷,但温暖是每个动物都爱的。
      上官淳不与她争,偷懒一天又如何?大不了扔一句“良宵苦短”给发饷的人看着办,希望他新婚还算愉快。难得闲赋在自个的家,他居然发现偏园有处活水池塘,荷花早谢了,倒有几条无人看管、自得其乐的鱼在游。今天不妨钓鱼烤来吃。老是吃馆子里那十几样菜真有些个腻味,而阿风擅长在山林里生活,在地上却对灶台没折,他自己做的大概只有自己能勉强吞下去。
      “得学着做饭做菜了。”阿风在两个人协力钓、勾、叉、抓了四五尾活鱼时,突然冒出来一句。
      “怎么?乐意做我的闲妻良母了?”水有些凉,可还不算刺骨。他快速的处理内脏、清洗干净,因为知道阿风即使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其实最讨厌血腥——大约和她的养母离奇惨死有关,江湖传闻是她的夫婿为娶新人而杀死娘家没落的妻子,但从阿风的只字片语中推测好象不是这么回事。也罢,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他只要注重现在的阿风就行。
      “好日子过惯了,回到清贫的山里会不适应。”
      上官淳沉默了会,“你要离开?”
      “你不也要离开吗?”兽的直觉向来精准,对身边信任的人的情绪能立即觉察出。“你很累。”
      上官淳这回没说话,将一条条干干净净、嘴巴张得老大的鱼皮肉上抹了盐、肚力撒上些香料,穿上短刃放在木架上文火烤。想来打造这把利刃的铁匠如果知道自己的心血被用来烤鱼,会气得撞墙。
      秋天是个生火的好季节。盯着跳动的、热暖的火焰,阿风也不再言语,与上官一同望着火苗发呆。
      不自觉间,上官将她一双冰冷干燥、布满薄茧的小手,难以想象这双手创造了无数传说,如今却在他的大掌中毫不客气的汲取暖意;看似他在包容,其实是她自觉自愿的将机簧交到他手上,不然试问天下有几个可以掌控她的?
      这大概就是人生一场吧。

      马蹄在石板铺就的狭长巷道上踩出清脆的回音。
      个子不高的阿风所骑的母马几乎可以说是幼马,这样她骑起来不会太别扭,但虽是良驹,脚程毕竟不若成年大马,五天的路还是花费了近六天,才进入申州的府城。
      第一次单独和上官出来办事,阿风是兴奋的。她大约清楚这是世子暂时不让她直面朝中纷争,也怕她和新主母太快对立逼他做选择。很明显的,阿风本身的能力与背后的江湖势力,有可能被皇家看中,而曾于悝现在与外戚权臣结亲,让皇室心生警惕,也许会以阿风的好恶为借口,打破现有的微妙平衡关系。

      上官淳说要打听一个证人的下落,再收集几件证据:大约又是想扳倒谁谁谁,后者当然不关阿风的事。
      领路进了家不太起眼但生意不赖的客栈,临近晚饭时分,阵阵饭菜将旅人的谗虫都勾了出来。阿风不在乎吃的是什么,但对材料和火候极之讲究,这从风谷产业以美食闻名分不开。
      “自己的地头?”上官轻声问。
      阿风只简单点头,不多说明,坐下让伙计送上今天最新鲜的菜肴、订了两间跨院雅房,却没要酒。他们清楚晚间得上工。
      掌柜没露面,却在他们叫壶茶水进房时亲自提了大紫砂壶前来显然认出了阿风。
      “掌柜,找你打听一个人。”阿风不废话,直接让上官挑明了讲。
      “……耿驼?”掌柜皱眉。
      “听说是本地一霸?”
      掌柜看看阿风,“小姐,他是二少的人。”
      “不需要动他,只要他作证。”
      “听上去耿驼和他们是一伙的。”上官沉吟。
      阿风瞪他,“你要治罪的人是我们买通的官。”掌柜忙点头赞同。他谁也不愿得罪。“行,我知道了。别对耿驼或是二师兄讲。”她指尖轻弹,一片亮晃晃的金叶子稳稳卡进掌柜的围裙。
      “属下不敢!”这位小姐平时一副漠然懒散的样儿,惹火了连亲兄弟都能砍成十段八段,他还要留一条命享福,决计不想招惹瘟神——拿了钱当然更好说话。
      掌柜离开后上官若有所思的看她。
      “谷里的人不能用。得靠我们自己。”阿风平淡道。
      上官淳只是拍拍她的小脑袋,感慨万分。刚认识时,她眼中除了疏离冷酷,还有不在乎,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现在的她作风沉稳、下手有原则讲道理,逐渐融入了风雨江湖,颇有少年豪杰的气派……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想带她离这一切远远的,重新当一只快活的小野兽——“这件事办完,我向世子请辞如何?这些年我攒了些钱,买几栋屋子几十亩山田还是够的。”
      阿风抬眼望他,“他不会放过你。其他人也不会放过我。”
      “你二师兄?”
      “还有不少。”
      “有风谷也有山庄里的?”
      “是。可能还有,”阿风摆个无奈的姿势,实在可笑得紧,“但我哪记得住这许多人呢?”
      “好,好!我来记住。”上官淳摇头闷笑,把危险祸害和明天吃什么等同的家伙,该拿她怎么办?

      * * *

      人头攒动的集市上,一高一矮两个男装的外地客买了一叠烙饼、两个油纸包好的烤鸡、三斤肉干和一壶米酒,像要在路上对付两、三天的架势;矮的一个还顺手要了五彩的糖果、串在竹签上煞是可爱的小玩意吃。
      “他们要走了?”
      “那怕死的掌柜说他们叫伙计收拾马匹今天中午动身。”
      “看这样子像要赶远路。上头只说他们来申州,没说去其他地方……会不会听到了风声?”
      “嘘……你不要命了,那是群见不到影子的好手,对付钱的也照样杀得下手。”这个声音用这辈子最轻最小心的沙哑喉咙训斥着同伴,继续跟在前头两人背后。
      上官拉拉阿风,后者会意,漫无目的的逛着逛着,往条暗巷去。
      “人没了?”
      “在那!”
      “抄近路回客栈?要不要跟上?”
      “你想死啊!大人让我们紧紧盯着!跟上。”
      两条跟踪的影子装作打了酒回家的兄弟,刚进巷子不久,便被突如其来伸出的两柄短剑抵住咽喉血脉跳动的肌肤。
      扑通……扑通……
      热血随着紧张奔流,脉动越来越快。“两、两位,小的上有七十岁老娘,下有六个孩子得养活,没多少家当可以……”
      利刃轻轻一划,说话的人眼前金星直冒,他最喜欢看别人流血,最怕见着自己的血。“有、有话好说,好说。”
      埋伏的两人手一提,轻轻巧巧将两名猥琐的地痞“拎”进一户显然主人离开多日没有收拾的废屋。“如果我问你们奉了谁的命是不是太多此一举了?我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上官在办案时一反斯文儒雅的风度,完全是精明干练的好身手。
      “是、是。大人,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那个狗官抓了我兄弟二人的一家老小,没法子了我们才——”乞饶的油滑话音终止于鼻子底下青色的剑锋。
      “再废话先割鼻,再去耳朵,最后拔掉你嫌太长的舌头。”
      噤声。
      “你们找了风谷的杀手?”
      青光一闪,几缕趾高气昂的鼻毛慢悠悠飘落,人也吓得通一声昏色在泥地上。
      “好了,你来讲讲?”阿风笑得好天真可爱,像个不解世事的邻居家小妹,但这小妹是要人命的。
      “是,是的。李大人找了好几个帮手,他们连白天都戴了面具。”
      知道了,位子不高的手下。照理说二师兄喜欢指使高阶的子弟上阵,怎么品味大不如前了?阿风想了想,“看清楚拿什么兵刃?”
      “没有配件……背后倒是都有个不大的黑色背囊。”
      “知道我们是谁?”
      “京城来查李大人的官爷……嘿嘿,官爷们都是青天大老爷,不会难为我们这些个可怜被胁迫的老百姓——”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子,立即地上又躺了具活尸。

      “你从来不管风谷的生意?”上官问。
      “不是师父调派的人手。”风谷办事赚钱的不会大白天带面具上客人的门,而且用的是三头弯弓之类用来排合围阵势的武器。“大概是对付我的。”也有可能是对付上官的,但她没说这句。这些蠢蛋以为她会呆呆自己钻到阵里被困死?
      “我们回去调人。”上官淳当机立断,他不想阿风因为他而涉险。
      “也好。”她得弄清楚如果在此地求援,会不会招来大批的敌人。“不过我得教你三头弯弓的弱点。”
      回到客栈,阿风照以前随师父出巡的旧例,找来掌柜核对一下帐目、问些当地的状况。
      “小姐要离开?”
      “你希望我留下?”阿风挑眉。
      “呃……”掌柜被矛盾的心情折磨着,寻思该怎样探问。
      “你对二少爷说了我在这?”
      “……小姐,我是谷主派来的,但周围都是二少的人。”
      阿风很想叹气,他真的不死心,而且做了众多手脚。不知师父知道了是高兴后继有人、还是恼火徒弟想篡位。
      看来,只能让他彻底的死、心。
      “我们今天离开申州回京掉调更多人马来。”
      掌柜皱眉,“官府的人?”他太失望了。
      阿风不言,竟软绵绵的拍出一掌。掌柜一楞,反射的回一掌。
      桌上一只茶杯碎裂开。
      “你叫什么?”
      掌柜立时明白她是试探自己的武功,“属下金岷,岷山的岷。”
      “我记得了。申州金岷。”既然唯一剩下的师兄认定她对他的地位构成威胁,那她就威胁到底。

      然后两个人就从一群跟踪者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客栈金掌柜。一天以后知府衙门里头知道,本地的地痞头子耿驼也不知踪影。
      坏了!

      阿风好整以暇的在家里等。其实这不是她家,而是上官的房子,大方的给她当战场和刑场。这是场硬仗,“而且不能由外人插手。”她冷淡一句话让上官又生气又伤心,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照她说的离开。大概是找其他无法拒绝的帮手来。
      那又如何?
      许久未得施展身手,有些生锈;幸而前一个月都在外,对危险的直觉应该没太大变化。
      “小姐,谷主知道二少的事情。他……”京城的分舵,那个看来精明能干的当家明显的不感表明自己站在哪边。
      阿风不理,只是冷冷撩话,大大方方让他给二师兄传话:“我已平安回京,并且把你派来暗杀我的人马全撂倒了。下一步就是撂倒你。”
      师父怎么想是他的事,她要杀的人由她自个儿定。外人有的会将阿风归为风谷的子弟甚至听命的杀手,只有她和师父知道,她是师父的女儿。
      等了两天人才上门,而且是挑在上官淳护送世子进宫听宣的时候,可见候府里有人吃里爬外……或是把阿风当作眼中钉。
      十分的疑惑于聚居在家门外的人数与来意。阿风拒绝世子增加护卫的建议,明白如果她对付不住,那其他人来了也是送死。
      可二师兄认为她会布下天罗地网,大概会在她家门外布阵——但他显然不明白这是天子脚下的京城,江湖人再多、势力再大,也比不过天下第一大帮——官府。何况,现在是大白天,宅子虽属僻静处,可也不是无人烟的荒地!
      大大方方打开院门,门口果然有两个乞丐打扮却精光四射的风谷弟子,傻楞楞的对她看。
      “怎么,当我的护卫还是要我的人头?知道你们向同伴下手要受何等处罚吗?”阿风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到一条街外。
      “少废话!你的人头值三千两黄金。”
      “也太便宜了吧。”没有拔剑,阿风空手抢入,夺过一人的双短刀,一刀将另一人的右手斩下,回身打碎前一人的气海穴和锁子骨。
      不过一晃眼的工夫,周围突然出现了各种打扮、看上去是各行各业小老百姓的打手。阿风明白了二师兄没把握与她单打独斗取胜,鼓动大批手下和外人来消耗她的体力。
      只有傻瓜才会上当!
      青衣化为一阵青影,极快的反往守卫较强的巷子一头掠去,在遇到阻拦时放下的长袖中散出一股淡香。深知毒物个中厉害的众人纷纷退后——他们特地取平常打扮,却不及用面巾面具。
      奇怪,这么多人一起出动,按理会惊动很多人。比如师父,比如官府……
      软剑抽出,这回阿风不敢大意,细细在上面抹了迷药。在京城大开杀戒,会让上官淳等人为难。“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人。谁挡了路,就是与我为敌。”那个喜欢出风头的家伙成了缩头乌龟。
      不愿到大街上伤及无辜把事端闹大,也不想被困在一方狭小地方活活累死。想想自己挺讲义理,真是旷古好人哪!
      背后马队的声音,但凭音判断是用软布将马蹄包起来的闷响,她立刻收剑回腰上——
      拔腿狂奔。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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