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雪至》雪至

3、Chapter 2

　　你是否相信，这个世界存在魔鬼呢？
　　“魔鬼是什么？”
　　他是，能够改变你一生的命运的家伙啊。
　　从此以后，你就是“魍魉”。

　　******

　　黑暗，无止尽地向幼小的女孩子侵袭而去，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你知道吗，上天给了你太多美好的东西，所以你注定要失去，而且那些都将是你最重视的东西……”
　　“你很漂亮啊，像芭比娃娃一样，不，比芭比娃娃还要好看！”
　　“……我们不要你了……从此以后，你就自生自灭吧……”

　　“我不要！”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又是这样。明雪无奈自嘲地笑笑，总是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分明就是记忆里所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有一男一女的声音，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还是几个？难道是小时候的事——被抹去的记忆？
　　又是怎么可能呢？问过修伊很多次了，没有催眠术，更没有抹去记忆这回事，从小到大，问过很多很多遍，就连修伊这般的涵养，都已经感到不耐烦。
　　尽管对自己7岁以前的记忆空白感到疑惑，但是却一直没敢去问那个人，那个告诉自己，自己出生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而因此取名叫“雪”的人。还有……那个关于“魔鬼”的存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却又深刻地印在脑海中。为什么，自己要叫做“魍魉”呢，分明是个很可怕的名字。修伊告诉自己，是因为那个人想要自己做他的继承人，所以必须有这样一个霸气（？）的代号。所有人，见到自己时，总是要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称呼一声“魍魉大人”，只有修伊，才会偶尔在私下里宠溺地唤自己一声“大小姐”。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过平常的女孩子能够过的生活啊？偶尔向父母撒撒娇，要求一些漂亮的衣服首饰；每月自己努力存钱，为了买进那些垂涎已久的时尚杂志上的包袋鞋靴；或者是周末的午后，轻挽着母亲或者姊妹的臂弯一同去逛街……虽然雪白的Lamborghini Murciélago很拉风，虽然雪白的Channel、Dior、MiuMiu自己都不用开口就已经堆满衣帽间，虽然女孩子从小练跆拳道身手很好能够保护好自己，可是，也不用老是让自己和一堆五大三粗的黑衣男子在一起吧。从小到大，除了修伊，再没有人可以听自己诉说一些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而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谁知道呢？
　　甚至有的时候，连明雪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到底在哪里。
　　等待的时间太长，就连自己都开始忘却了最初的目的。找寻的时间太久，早已经忘记了最初的方向。

　　然而，又有谁是真正可靠的呢？修伊吗？身为“鬼医”，陪伴自己、照顾自己是他的职责所在，但是作为和那个人一起创立组织的前辈，在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他又会选择自己吗？
　　如果不会，那么自己——明雪，Michelle，你永远都只是一个人！

　　不是没有悲哀。

　　******

　　也曾一度以为过，自己是被爱的，那个人，是最在乎自己的人。
　　亲人一般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样？
　　在道馆里打输时的恨铁不成钢，被重重地踢倒在地时的关切与忧心，生日时的满满一屋子礼物，每年一辆超级跑车……
　　一度以为，就是那些。那个人对自己的百般宠溺，几乎言听计从，让彼时的明雪以为，自己真的是被宠爱的公主，那么就算顶着“魍魉大人”这个重的可以压死人的名号，接受众人各种复杂审视的目光，背后的窃窃私语，“这么瘦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撑得起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诸如此类。
　　完全可以忍受，是因为每当有这样的话语过耳，说过这个话的人便再也不会出现；每当有什么不服气自己的眼神，往往也只能看到一次，再不会出现同一张脸庞……一天天，一年年，自己在这样厚重的保护罩之下，可以装作“无忧无虑”地成长，日子可以刻意地平淡到“平静无波”，直到……
　　亲眼看到他的残暴。原本是不相信的，无论别人怎样向自己形容那个人的可怕，总是觉得无法想象，那个对自己宠爱无比的人，甚至会在有幼小的自己耍无赖的时候弯下腰来将自己驾到他的脖子上，就是那样一个人……能可怕到什么程度。

　　午睡，乍起。跌跌撞撞地下楼跑到前厅，正撞见那个人处理公事。一群人，黑压压的跪倒一片，最前面的，不过是一个白裙的小女孩。
　　和自己年纪相仿……和自己很像的棉布白裙……
　　兴冲冲地跑过去……
　　完全没有意识到的，鬼影的出手……

　　鲜红的血液，雪白的棉布裙子，渐渐被鲜红占满……图像渐渐被缩小，小小的女孩子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软软地躺倒在黑白菱纹格子的瓷砖上。
　　一切悄声无息，寂静的发生，寂静的结束。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直到那具小小的身子被粗鲁地抱起来带走，黑衣的手下擦干净地上的血渍……只能听到一声声粗重的呼吸声，压抑的气氛，没有人……发现巨大的黑色真皮沙发背后另一个小小的女孩。
　　没有尖叫，没有晕倒，没有逃跑，甚至，没有一丝反应。

　　“为什么要杀掉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
　　“因为她是炎龙的女儿。”
　　“她不会知道她的……”
　　“她不需要知道！”话语被鬼影粗暴的打断，这个只比自己大5岁的师兄，却早已没有一个16岁的孩子该有的心境。
　　“可是鬼魇为什么不阻止你？”
　　“因为那就是师父授意的……”

　　世界顿时一片寂静，后面的声音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不需要听到了。
　　因为那就是师父授意的……
　　是师父授意的……
　　是师父……
　　师父……

　　“鬼魇啊，你究竟要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