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商飞卿

3、第三章

　　酒楼里的生意依旧这样好，掌柜的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
　　绿翘缓缓下楼，她脸上换上了原来的面具，眼睛却散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甚至带着笑意，充满希望和信心的笑意。
　　她向过往的人打招呼，对他们微笑，甚至经过柜台的时候对掌柜的也是和颜悦色。
　　她唇角翘起优美的弧度，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绝色美人，虽然她已换了面具，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大：“掌柜的。”
　　掌柜有些惶恐，陪笑道：“绿翘姑娘有何吩咐！”
　　陌陵皱了皱眉头。绿翘嫣然一笑，道：“你这里可有好酒？”
　　掌柜的笑道：“姑娘何时听说酒楼没有酒的，有酒当然就有好酒！”
　　绿翘的手指柔若无骨，指着一处道：“那好，给那张桌子上的客人送上一坛，记在我账上。”她指的正是陌陵这一桌。
　　她的话才落，人已坐了过来。方才的巧笑嫣然一扫而光，她现在甚至有些严肃，以至于她的半张面具也带着说不出的森寒。
　　只听见她低声道：“我打算今晚就走。”
　　阿荣问道：“到哪里去？”
　　绿翘的目光已经移到了远处：“出海！”
　　陌陵道：“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海上永远有陆地上比不了的优势，没有遍布的耳目，大海茫茫，也确实不容易被人找到。

　　“难道你不可以去别的地方？！”
　　绿翘的脸忽然苍白下去，将那一半面具也衬得黯淡无光，苍白的嘴唇如同一支枯萎的花朵：“不能。”
　　陌陵长叹一声，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在说话，仿佛都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只有酒香袅袅。
　　小二有礼的声音传过来：“客官，酒来了！”
　　酒还未开封，酒香已散了出来。
　　陌陵突然意味深长笑道：“确实是好酒！”
　　绿翘也笑了，道：“当然是。”
　　“这样的好酒，我却不知要怎么样喝，我怕我会醉死在在这里。”陌陵眼中闪着幽暗的光。
　　绿翘叹道：“能这样醉死岂不是更好？！”
　　陌陵道：“我就怕我不醉，这岂不是最痛苦的事？”
　　“的确。”绿翘嫣然道：“那你准备如何喝？”
　　“我舍不得喝！”
　　绿翘道：“那可不行，掌柜的都把他这里最好的酒都拿出来了，你不喝岂不是告诉别人他这里的酒不好么！”
　　掌柜的果然在一旁用袖子拭着汗。
　　陌陵微笑道：“那倒也是！”说完，他果然伸手去拿杯子。
　　酒香迷漫，酒液清澈。
　　杯中已满。
　　掌柜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绿翘却忽然道：“你这样真是糟蹋了一坛好酒！”
　　“怎么讲？”
　　“好酒原本是要放在配得上的壶里才算得上对得起这酒！”说完，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只壶。
　　陌陵盯着这只壶，朗声笑道：“好！也只有这只壶配得上这好酒！”
　　这只是一只红漆彩绘的最普通的壶。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只壶的柄是直的，也漆着红漆。
　　壶中也已满，绿翘正要拉过陌陵面前的那杯酒。
　　陌陵却笑道：“哪有将酒倒回去的道理？”
　　绿翘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收回手，看着陌陵道：“说的很有道理！”
　　“小二哥。”陌陵微笑道，“这杯酒就赏给你喝。”
　　小二有些为难，毕竟只是个伙计，他望了望掌柜又看了看绿翘，吞吞吐吐道：“这……”
　　绿翘忽然轻声道：“他既然不想喝这么好的酒，那就我喝。”
　　陌陵笑了笑，道：“那我们是否可以喝这第二杯第三杯？”
　　绿翘勉强笑道：“可以。”
　　酒清澈甘甜，甚至将自己的眼眸都倒映得清清楚楚。

　　仰头，杯空。
　　绿翘又斟起酒来，这样的事她已相当熟练。
　　一阵风，一阵清风，清风也吹不散人心里的醉意。
　　壶中已无酒，陌陵似也醉了，醉眼朦胧。
　　只有绿翘亦似醉了，她醉眼看着陌陵，眼中的光芒不断变换，直到陌陵醉倒在桌上。
　　酒楼中不知何时已没有人了。
　　绿翘忽然长身而起，径直走到柜台，面无表情道：“任务已完成了。”
　　掌柜的那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却迸发出寒意，冷笑道：“很好。”
　　绿翘的脸色依旧苍白，那半张面具也显得更加冷，是否她心里也是这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