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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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德六年腊月
贺延平从账房走出来的时候已然黄昏，钟寿山上的积雪又比正午时厚出了一倍，山间的梨树仍是光溜溜的。
“今年莫要是到四月下旬才能开花呢……”贺延平望着不远处刚点起的灯火，心中慢慢暖和。
他踱步走至素云斋，迎面有炊火的暖气，只见冬菊抱着婴孩从屋里头跑出来左顾右盼，棉袄中的孩子冻得脸颊发红，见状，眉间挤成川字。他深邃的眼睛捕捉几步以外的冬菊：“你看现下小小姐冻成这样，还杵在这里作甚？”
远处的冬菊闻声打了一颤，她素来玲珑剔透，如今只得毕恭毕敬地站着，把怀中的婴儿收得更紧一些。她见贺延平眉间的怒气渐渐平息才敢再随后进屋。
娉婷抄经诵佛多年，屋内亦是常常点着檀香，可今日屋中虽也迷蒙，却显得异常冷清。只见她的大氅搭在榻上，人却不知所踪。
“夫人上哪儿去了？”
冬菊惊恐地低下头，“夫人今早就出去了，吩咐奴才好好照顾小小姐，至今还没有回来……”
贺延平欲言又止，环顾了四周，最后决定亲自去寻人。他没作多想，立即登上钟寿山顶，林娉婷总喜欢到那里静坐。
可惜到达山顶后却没有发现预期的身影，不安的情绪渐生，他借着月光看到山亭的石台上方有墨宝，确有人来过此处。走过去细看，脸色越发苍白，眼中的哀恸难以掩饰——
贺延平亲启：
延平，这月余我反复诵读道德经，逐渐自省。发现过去十几年，我错过也做错了许多事情。尽管你的爱宽恕了我，可每晚在眼前流转的梦靥都让我不得安宁。
我被这道德和情爱折磨得身心疲惫，趁自己还神志清醒的时候，趁我还没有伤你至深，我想自己有必要将这些悲剧一一结束。
这二十几年下来，我的骄横都是你给纵得，贺郎，允许我再自私一次，这些折磨我再也受不下去了，现下唯一牵挂的是，惜林还这么小，请你往后连同对我的爱加倍赋予给他。至于小女儿，自当回去她应该回去的地方......
娉婷绝笔
这书信，统共没有对他们之间的留恋，她大概连死前也是念想着那人罢……贺延平习武多年，可惜这次如何抑制不住丹田上乱窜的气息，最终是一口鲜血在宣纸上慢慢晕开，正如他脸上纵横的泪。
第二日，有快马加急从钟寿山而下。怀中的婴儿紧闭双眼，棉袄内亦夹着一封无名书信和一支金步摇——遂爱妻遗愿，力当物归原主。
永德六年的冬天异常持久，山间的梨花直至五月中旬才纷纷开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